“你做大，她做小，一辈子缩在你脚底下，你怕什么？”
话说，徐氏真没觉得有什么。
还是没懂杜月圆的意思，沈怜容心道：看来智慧不是随着年纪等量增长上去的，徐氏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应该做啥？
身为婆婆的，这个时候就可以拿出长辈的气势了——
再怎么说，晚辈都不能当着你的面砸东西。
一点威压都没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主母的？
理家手段都不学，儿子没教好，儿媳妇也压不住，仍旧保持墙头草心态，“谁硬就怕谁。”
杜月圆会哭会闹，她就怕杜月圆。
没有一套标准的理事方法，处理家法——
立身不正，大房要是这样，迟早得完。
杜月圆要的是一个保证，希望婆婆徐氏能站到自己这里，一起对抗苏靖。
毕竟，婆婆以前对自己最好了。
哭哭啼啼，杜月圆以为婆婆没懂，直接点明了，“你得给我个交代，孩子不能留，有它就没我！”
留了个心眼，杜月圆没有直接说“去母留子”——
她先说一个都不能留，然后在徐氏情绪快崩溃的时候，假意后退，来个“去母留子，”抛出内心真实价位。
去母留子？
嗯哼，去了母，你以为子还能留的下来吗？
谁说杜月圆傻的？
兵法世家出身，谈判技巧，先扬后抑的节奏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徐氏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饱受精神催压的她深吸了一口气。
太难缠了，真是太难缠了。
杜月圆啥事都干得出来这点，徐氏是清楚的。
你要是不答应，她今天摔东西，明天烧东西，大半夜在你门口剪衣服点火盆，看你怕不怕？
娶了这么一个硬茬，啃都啃不动的硬骨头，徐氏还能怎么办？
只能认了。
闭着眼点点头，疲惫的应了声“好，娘去谈谈。”
不是谈，是一定。
谁会想到如今这个场景？
沈怜容透过缝隙看到徐氏佝偻的身影，以及早衰的面容，心下凄然。
个人有个人的因果，你说什么是福气？
就跟现代社会里有句歌谣里唱的那样“生崽未必就是福，要娶媳妇要搭屋”那样。
同理可得，迎娶高门大户的掌上明珠也不全是好处。
徐氏天天有操不完的心，从年轻开始就是。
到了做婆婆的年纪，还被儿媳拿捏着。
不知她是否有过后悔，“什么都不想输，最后也什么也没有得。”
受苦的是自己。
反观自家婆婆，沈怜容发现，“王氏从不求个圆满。”
老天给什么要什么，没什么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整天鸟语花香，心态自然舒意，能不年轻吗？
徐氏这把年纪了还要操心，从塌上下来，耳朵还没清净一会就要奔下一个地方了。
心里也是烦躁不已——
她只有一个儿子。
跟死对头王氏一样，她当然也想多子多福。
现下受制于儿媳杜月圆的架势，免不了生了意见。
当婆婆的没有被儿媳捏着的道理，出了院子的徐氏才想起来，“我要是就不去母留子，她能怎么着？”
“和离呗，你看她还能怎么着？舍得儿子吗？”旁边的嬷嬷给徐氏出主意。
多年体己人儿，当然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眼神就通了心意，嬷嬷道：“她生元哥儿的时候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再生了。”
不能再生，又不让小妾生。
美得她？
一个人的势力跟整个家族对抗，苏靖这一脉就指着杜月圆开花呢。
树根都坏了，哪来的脸要求去母留子？
徐氏被嬷嬷点通了，惊喜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大不了和离。
“和离完了，我再给靖儿娶一房知书达理的姑娘。”
门楣低点没事儿，主要是乖巧。
“哼，现在知道门楣高跟你没关系了？”嬷嬷也是徐氏身边的老人了，知根知底的道：“她杜家门楣再高，杜月圆再受宠，有什么用？”
还不是个女孩儿？
“既不能上战场立功，又没有封赏俸禄给她，离了咱苏家，她就是个没人要的。”
定不会和离！
打着这个主意，嬷嬷跟徐氏分析，“咱们世子也就袭个爵位，当个富贵散人，他杜家再有威望又如何？”
用不到自己身上，那就不如何。
杜月圆没用，身上的价值被榨干了，分析透彻，照着徐氏嬷嬷这么一说，沈怜容发现她们说的真没错。
也真狠啊。
利用完就丢，真狠。
挨着墙角，沈怜容蹲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一个人，到底要多努力，条件多好，才能不被抛弃呢？
像杜月圆这种，豪门士族出身的大小姐都会在背地里被人算计的干干净净，吃肉喝汤，最后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剩，逼她“主动提出和离。”
换做自己，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止自己一个人难。
所有人都很难。
第17章 杀个小怪玩一玩
杜月圆比自己更难。
她有一个两面派婆婆——
表面上叫儿媳心肝宝贝，背地里想着怎么除掉儿媳妇，还能落下个好名声。
也是，如果杜月圆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必须去母留子。”
传出去了，人家只会说杜月圆这个做儿媳的善妒，又再无所出，犯了七出之罪里面的两项。
两项还不算，徐氏还留了一手，“如果到时候杜月圆仗着娘家实力强悍，压着不走大闹时——”
徐氏还可以找人放出杜月圆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治她个不敬尊长的罪！
先抑后扬，七出之中犯了三条，到时候被架在高台上，没人给台阶下，步入死局，“不走也不行了。”
人生如棋，在这场棋局里，杜月圆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一整个连环计下来，她哪里玩得过徐氏？
“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忽的，沈怜容脑海里想起月娘的话，“没有智慧，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资源。”
是别人的资源。
白白利用了这么多年，想抛就抛了。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要这么想的话，沈怜容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普通NPC啊，明明是个小王好吗？”
难度系数贼大。
要想破局，就得化被动为主动，占领道德制高点。
三人之中，沈怜容已经见过了杜月圆，苏靖二人。
目前就还差一个弱女小白花，今日在侯府鸣冤喊苦的女子。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态度，沈怜容决定还是留一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绝不出手，“谋定而后动。”
杜月圆小公主心态骄纵鲁莽，苏靖文人酸腐自视清高，夫妻的性格特征沈怜容已经掌握到位，但还不够。
三人之中，还差一个小白花未展露特征——
要说一介弱质女流，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白花可以单闯侯府，逼得世子为她呵斥发妻，离间夫妻感情，沈怜容是不信的。
勇气与心计并存，穷则思变，主动找上杜月圆....
说白了，小白花今天就是来“求打的。”
你不打她，自己气的慌。
但你要是打她，那正合她意了。
奄奄一息的小可怜跟气势凶悍杀人如麻的发妻，苏靖会帮谁？
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局面僵在了这里，无论你打与不打，小白花都是赢家。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主君的怜惜。
高段位的绿茶永远不会说自己想要什么，她们很会掩饰自己，越想要什么，就表现的越不在乎。
就像金银花一样，她想要钱跟身份，但她不说，她伪装成一个清纯小白花让世子心疼她。
说到底，三人之中，世子苏靖才是那个破局的人。
只要苏靖看穿金银花的真面目，不再“心疼”她，那一切就不是问题。
杜月圆要做的就是化被动为主动——
在金银花出现在侯府开始，杜月圆就是被动的。
她的一举一动早在小白花的布局之中了。
发火好啊，她最喜欢杜月圆发火了，“杜月圆不发火，我怎么能扮可怜让主君心疼我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杜月圆陷在这个情绪里，看不清，沈怜容倒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苏靖这个情人，来头不一般。
此等心计谋略，要是嫁进来了，杜月圆绝不是她的对手。
还想去母留子？
想都别想！
第一关就输给了人家，还想在背地里下死手？
那除非杜月圆后半辈子都不要跟苏靖过了。
夫妻之间也是要有“包装”的，维持自己的基本人设。
杜月圆可以鲁莽，但她不能阴毒狠辣。
世子苏靖最是绵软善良——
要是知道枕边人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后半生还怎么谈爱？
留了小尾巴给别人抓，实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进退两难，遇到金银花这样的高阶绿茶，生气跟忍让都是没有用的。
装作看不见也没用。
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沈怜容想装作看不见挂机也不行了。
因为——
她被发现啦！
杜月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说起这个，杜月圆就生气。
她平生最讨厌被看不起了，没想到这人不仅在门口看戏，还跑到了她院子里看她笑话。
以她的骄傲怎么能忍？
清了清嗓子，嗯哼两声，旁边的婢女立刻大声道：“那人是谁？为何见了世子夫人还不下跪？”
眼力好的，就喜欢拿身份来压。
这是独属于杜月圆的骄傲，独一无二，超喜欢被捧着。
嫁人后也是这样，骨子里的骄傲，改都改不了。
OK，懂了。
短短三秒，沈怜容就分析出了NPC的性格特征以及应对策略。
杜月圆，后院搞事扛把子选手。
自家婆母死对头的儿媳。
检索完毕，沈怜容丢掉手中的狗尾巴草，拍了拍手掌，起身朝这边走来。
满地都是碎渣子，后退一踩，杜月圆差点痛呼出声。
软底的鞋面，乱得不行的卧房，刚刚砸东西时不小心割破的手掌，此刻都在隐隐作痛。
出不来，进不去，站在门口等沈怜容的杜月圆急得不行，“你怎么不走快点？”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满地碎渣子，身上痛，心里更痛。
倔强又骄傲，见沈怜容走的慢，杜月圆龇牙咧嘴的挪了几步，从窗子那挪到正中央，道了声：“可以了，一人走一半，我不占你便宜。”
说完，看到慢吞吞的沈怜容，杜月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慢？
你看她是走了，但步子也太小了吧！
这就是急性子跟慢性子的差别，远比被偷听墙根来的生气。
气了又气，杜月圆心脏都开始发痛了，这到底是谁折磨谁？
“大步走，你快点！”
武将出身的杜月圆见不惯沈怜容细致温吞的步子，三下五除二，几个大步就来到了沈怜容面前。
正要发怒，就见沈怜容走到自己面前，顿住了。
仰着小脸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看起来就像......就像她曾经养过的一只白色小狗，傻乎乎的。
杜月圆一愣，也是因为脚底板痛，步子一动，就忍不住“嘶”的一声，问出的话也变了调，气势削减大半，不满道：“你看什么？”
看我笑话吗？
被问话的小姑娘像是才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用小气音问，“你疼吗？”
杜月圆：“？”
她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手就被捧住放在了手心，女孩柔软的手掌拖着她略带粗茧的大手，小脸靠近，轻呵了口气，呼了一呼，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
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红晕，像是害羞一眼，看了她一眼就立刻低头，眼神躲闪，又不好意思再次抬头，想要多看几眼。
啊这，杜月圆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气了。
蛊了，蛊了，下蛊了。
女人哪里是讨厌绿茶，她们讨厌的是绿茶不绿自己。
攻略NPC的第一步就是刷好感，立人设，让NPC相信自己。
第二步呢？
众所周知，打怪一定要从最基础的刷起，杜月圆的副本打开，接下来就是杀怪了。
在攻略NPC之前，杀个小怪获取NPC信任，拉成统一战线很有必要。
先杀个玩玩。
小怪：金银花。
第18章 谁说我讨厌你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手还搭在人掌心上，杜月圆气势没刚刚那么足了。
哪还有方才的蛮横？
确实，吵架的时候看的就是对方的态度。
被人诚惶诚恐的双手紧握，情绪怎么也起不来了。
像是被吓着了一样，沈怜容缩了缩脖子，指尖颤抖，传送到杜月圆的手掌，就是胆小柔弱的感觉。
要说以前，杜月圆最讨厌柔弱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