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
叹了口气,杜月圆放软了语气,“不要害怕,实话实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强撑着,但还是很害怕的感觉,透过指尖,传递的清清楚楚。
慢腾腾的转过身子,沈怜容垂着小脑袋不敢看她,老老实实的道:“看你。”
说完又傻乎乎的补充了一句,“没有人帮你,我怕你会难过,所以来看看你。”
普通的绿茶到了这里就差不多了。
但沈怜容不是,她还要加一句,“算了,如果你不喜欢我,觉得我真的那么讨厌的话,我就——”
慢吞吞的情绪累积,委屈到爆炸。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杜月圆也问不出来。
因为——
话题已经转到“你到底讨不讨厌我”这上面。
那么,到底讨不讨厌呢?
扪心自问,杜月圆觉得自己是不讨厌的。
毕竟,谁会讨厌一个担心自己的小傻子呢?
杜月圆觉得沈怜容有点傻,脑子转不过弯儿来。
这点在之前就有所展现,“小姑娘,被欺负了,就只会忍气吞声,怪傻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怜容不说,杜月圆也就不插手。
妯娌之间,人家自己都不在乎,你又何必逞能呢?
也是长期的印象积累,在杜月圆的心里,沈怜容就是个傻子。
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的小傻子,换做自己,早打了回去!
知道沈怜容没心眼儿,杜月圆心里反倒舒坦了点。
毕竟——
傻子不会说谎嘛,她说担心自己,那就是真的担心。
实诚的可爱。
从前的杜月圆喜欢跟聪明人玩,总觉得那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格调身份。
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杜月圆变了。
她开始喜欢简单善良的人,就如同沈怜容一样。
像是她曾经养过的白色小狗,被人欺负了也只会闪开,下次就“不跟你们玩儿了。”
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沈怜容就给杜月圆这种感觉,歪着小脑袋,黑漆漆的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怪.....怪可爱的。
清了清嗓子,杜月圆抑住自己想摸头的冲动,嘴上还是“切”了一下,继续傲娇。
“谁....谁说我讨厌你了啊?”
没有的事。
心里的气焰早不知去哪了,出乎意料的,杜月圆发现——
自己心情还挺好的。
自从知道苏靖养了外室后,自己就一直处在低落的情绪里。
极端狂躁,无时无刻不在胡思乱想,痛苦抓狂。
夜不能寐,神情憔悴。
苏靖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从前那个肆意自在的乐观女孩去哪儿了?
后退两步,杜月圆放开了沈怜容的手,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她脑海打开了。
就好像她在走一个被安排的剧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来到一个地方,却有种似曾相识,很熟悉的感觉。
不过也就是一瞬,头疼的感觉消失后,杜月圆忽然摇头,自言自语,“我刚刚在想什么?”
有什么东西到了她脑海却又被抽走了。
“我怎么会放弃苏靖呢?苏靖是我最爱的男人。”
拼拼凑凑的,杜月圆要给自己一个主心思想。
刚刚,她竟然有手刃苏靖的冲动。
回想起来,还有点可怕,“苏靖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想杀他呢?”
“该打的应该是小三才对。”
奇怪,杜月圆觉得自己的思想不受自己的控制,总是莫名其妙的陷入怨妇情绪。
不该这样的啊。
要是以前的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早就——
“啊!!”像是触及了什么禁区,杜月圆痛苦的尖叫抱住脑袋。
到底怎么回事?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
天还未大亮,半黑半蓝的天幕下吹来凉凉的风。
顺着凉风,屋里燃着她最爱的熏香味也飘了过来。
熟悉的香味带着熟悉的氛围,一切照旧。
但本该安宁的心,却飘来几丝愁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昏倒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沈怜容过来看自己,问自己讨不讨厌她......
对了,沈怜容呢?
分不清目前的局势,杜月圆想随着本心走——
“谁让我舒服,我就跟谁在一起。”
冰冰凉凉,杜月圆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手上多出来的膏药。
似乎是被谁一点一点,细致的涂抹上去的。
是谁呢?
脑海里忽然浮现一抹身影,杜月圆心里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就好像你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大声喧闹,所有人都在说你“应不应该,稳不稳重的时,”某人只关心你疼不疼。
好疼。
猝不及防的击中人最柔软的心底,杜月圆摊开平实的手掌。
因常年习武的关系,她的手掌不似旁人那般干净。
粗糙带茧,开裂的软肉里面扎进了木屑,碎渣,又痒又痛。
杜月圆是个懒人,就算被盆栽里的竹木须,软软的刺扎到手里,她也懒得挑。
疼就疼呗,大不了等它化脓,刺破就行了。
何必花时间去挑软刺,肉眼看都看不到,得低着头慢慢找才能找到。
然而此刻——
发痒发烫的伤口已被清理的妥当,破裂的脓包外裹着清清凉凉的膏体,很是舒服。
温柔细致的触感仿佛还留在皮肤上。
杜月圆摊开手掌,侍女这才发现她手心的伤口,惊讶的“啊”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只见一向暴脾气的夫人微微勾起唇角。
温柔的笑了。
笑了?
第19章 今日无事,我会早些回房
杜月圆不爱笑,天生长了张臭脸,看谁都是不高兴的样子。
看着就不好惹,也不爱笑。
跟着沈怜容是两种极端。
一个温温柔柔,说话舒服好听,一个又臭又硬,多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讲。
可以说是环境决定性格,想让杜月圆笑很难——
杜月圆是被全家宠大的,家里就她一个女孩不说,表堂兄弟也多,见着了这个小妹妹都想让她叫“哥哥。”
哥哥太多了,杜月圆不想喊,哥哥们就拿东西诱惑她,“圆儿喊我一声哥,我就送你.....”
送这送那的各种诱惑,换做普通小姑娘早就妥协了。
可是杜月圆不。
从小被娇养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想让她喊一声“哥哥”,笑一下,比登天还难。
侍女是杜月圆的贴身丫鬟,打小就陪在小姐身边了。
这么多年,就没见她对外人笑过。
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
杜月圆从不要别人施舍来的东西,她只相信自己的实力。
用拳头说话,十年如一日的练武,锻炼身体。
基于了解杜月圆这样的性格,侍女突然见了杜月圆笑,比见了昙花一现还要惊讶。
铁树开花,差不多了。
“怜容呢?”沙哑好听的声音打断了侍女的思绪,杜月圆在问沈怜容去哪了。
“她怎么不在?”
大清早的起来还有点冷,侍女陪睡在外面的塌上,一时半会的还有点迷糊。
问二夫人做什么?
搞不明白,天色尚早,侍女问小姐“要不要再睡会,还是先吃点东西?”
自家的小姐自己清楚,昨天下午就晕倒了,晚饭都没吃,到了现在肯定饿了。
“先吃点小食,我去唤小厨房。”
哪怕是半夜,主子想吃什么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侍女正要唤人去做,杜月圆叫住了她,“不用。”
“服侍我更衣。”
更衣?
侍女不解,天色未亮,更衣做什么?她们又不用请安。
也是侯府家风不正了,杜月圆性子骄纵,随军自由自在从未有什么规矩束缚可言,也不懂侯府命妇每周定时定点给主母请安的规矩。
杜月圆不懂,徐氏也不说。
没人管着,自由是自由了,但名声也坏了。
世子夫人目中无人的名声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娇蛮任性,举止粗鲁,都是她的代名词。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今日不行了。
今日,她要去斗小三!
如果杜月圆没有猜错的话,徐氏会在今天请安的时候说这件事,届时大家都会在场。
杜月圆当然可以不去,彰显自己的风头。
可是除了彰显风头,不去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放到以往,她肯定不会去。
但是今天,她要去。
身边有个看她的人,不论其他,杜月圆想过去,抓住沈怜容的手,当面对她说一声“谢谢。”
.......
再说另一边,沈怜容刚刚苏醒,撑着身子软塌塌的爬起来。
是谁发明的请安这种活计?
大清早的,也太磨人了吧?
叹了口气,手软脚软的,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告诉她想睡觉,不想启动。
但是不行,她必须去!
按理说,沈怜容也可以不去,她刚刚大病初愈。
但是不去不行,“NPC好感刷到一半,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打工人的打工魂,沈怜容深刻意识到无论是哪个时代,想要活得好都不容易。
杜月圆这个NPC应该似乎马上就能攻略了。
人她是拿了下来,但地位呢?
地位还没稳住!
NPC要是被扫地出门了,那自己攻略的意义何在?
白瞎了她昨天忙活半天,挑刺换药,一点点的清洁,不放过每个角落的认真。
所以,必须保住杜月圆,不能让徐氏得逞!
跟大娘子斗争,想想就有点刺激。
窗外不知道是什么花香,飘进屋里,怪好闻的。
就是有点冷,冷香的感觉。
沈怜容裹着自己温暖的小毯子,克制住自己想睡觉的欲望。
起来起来!起来跟大娘子斗争了。
当然,除了杜月圆,大娘子这种小型NPC,沈怜容的终极目标是苏御。
苏御才是顶级NPC。
其它的,只是我正餐前的小菜。
掐了把大腿,沈怜容让自己清醒过来,去伺候苏御梳洗。
回来的第一夜,苏御都是在书房渡过的,处理公务。
躲过了一劫,沈怜容觉得自己要升级一下。
同时攻略两个人有点难,一个是长线目标,一个是短线目标。
一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一个不会。
分清楚两个,沈怜容换好衣服随着婢女来到书房外,等着伺候他梳洗。
不同的环境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
沈怜容绕过九曲回廊,站在苏御的书房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卑微的时候。
因为喜欢,所以靠近。
靠近又不能好好靠近,总是畏畏缩缩胆战心惊的,做什么都是紧张到爆炸。
久而久之,苏御就不让她伺候了,“歇着,让婢女来。”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时是不能好好做自己的。
总是不经意的偷看,留意他的所有动态,不想放过他的任何细节。
很喜欢没错,但这样的人会让人讨厌的。
负担很大,沈怜容可以理解。
但是没办法,她的世界只有他啊。
忍不住,沈怜容忍不住自己的爱意,掩饰不住,就显得笨手笨脚,笨头笨脑。
是个呆子,杜月圆说的一点没错。
估摸着到了点,沈怜容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声清润的“进”,沈怜容退后,侍女推开了门。
在苏御面前,她总是做不好自己。
步履规整,是有一排侍女的。
到了外间,自动分开,只有沈怜容跟另外两个端着面巾跟水的侍女进去。
内室的布置里隔着一扇屏风,苏御在穿衣,透过光影,隐约可见那颀长挺拔的身影。
半明半亮的时候,屋里是燃着烛火的。
现已天色大亮,烛火仍旧跳跃,还剩长长一截。
结合烛盘下满满一盘凝固的烛泪,沈怜容可以推断,苏御昨晚又忙到了半夜。
现在是新开的一支蜡烛。
她总是这样细心,留意着苏御的一举一动。
任何小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包括苏御看向她的视线。
“过来。”
大清早是没什么情绪的,大家都是刚醒不久,必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但女孩子总是喜欢被偏爱的。
沈怜容希望苏御多跟自己说一点话,矫情的不行。
张开手臂,苏御已经穿戴好了一身衣袍。
默契的,没有说话,沈怜容过去就是系玉带。
双手穿过男人的腰身,双手抬着,从远处看,似乎就是在拥抱。
可这个动作,苏御从未对她做过。
垂眸,沈怜容强迫自己把精神放在玉扣上面,不要走神,耳边却听到一声温醇的笑意。
“今日无事,我会早些回房。”
耳朵唰的一下通红,灼烧的沈怜容自己都能感觉到在燃烧。
低头,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指尖捏紧玉扣,越是想镇定,越是镇定不下来。
叮叮当当,指尖颤抖的,玉扣左右动来动去,就是对不上了。
不用抬头,沈怜容都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
怎么就一点出息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