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盖克兰避开她单纯无邪的笑容，指了指桌上的粉色饭盒，“谁给你做的？”
“我室友，西雨，她在军营医院当厨师。”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盖克兰垂眸而立，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当然。”赵缦缦不顾眼前的人，吃了一口香喷喷的虾面。
“你就这么容易信任一个人吗？”
“怎么了？”赵缦缦抬起头，一脸天真。
“没什么。”盖克兰盯着她嘴角的番茄酱，从口袋里抽出一块蓝色手帕，递给她：“嘴角。”
赵缦缦反应过来，接过手帕，覆在唇上轻轻一抹，随后说道：“你的手帕很香。”
“是吗？”盖克兰低声问道。
“是。”赵缦缦将手帕放在小桌的一角，继续吃了一口番茄沙拉，问道：“少将军，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盖克兰的视线，仿佛无法从她的唇上离开。但赵缦缦并未察觉，她继续问道：“在军营吃的吗？”
“是。”
“怎么样？好吃吗？”赵缦缦笑靥如花地抬头问道。
盖克兰凝视着那双乌黑闪亮的眼珠，轻声答道：“不好吃。”
赵缦缦脸上的笑容一僵，满以为盖克兰会嘴硬地辩驳一番，可他却爽快地承认了，怎么就突然转性了。赵缦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迅速给自己找台阶下：“那等我出院，给你做好吃的。”
盖克兰眼眸一闪，点了点头：“你吃饭吧，我先走了。”
“好。少将军慢走。”赵缦缦对着消失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挥了挥手。少倾，她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食盒内的美食，虾面仿佛没刚才那么香了。
回到寝宫后，盖克兰立即调出了西雨的资料，果然。父亲一直在监控赵缦缦，虽然他曾答应过不把赵缦缦交给博恩的人体研究院，但只怕那一天迟早会来。
“——滴滴滴。”紧急召见。
看来父亲已经从乌兰回来了，昨夜大吵一架后，盖克兰心生悔意，不该如此顶撞父亲，不该提到那些被尘封已久的伤心往事。他发送了一条“马上到”，便立即前往元帅府。
盖克兰刚走进二楼的客厅，萨克森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开门见山道：“今天早上，我收到了情绪监控室的报告，98分，五年了，这是你第一次松动吧。”
盖克兰愣了两秒钟，意料之外，却仿佛又在情理之中，他上前两步，想要解释：“父亲……”
谁料萨克森抬了抬手，严肃道：“这个不是大问题，你把握好月底的测试就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我今天去乌兰，将盔甲碎片拿去科技部化验，发现碎边里确实感染了微量的赤道病毒，但病毒对它没有造成任何威胁，摧毁它的是能量。”
“能量？”盖克兰眉毛一抬，满脸疑惑。
“赤道能量瞬间增强，导致盔甲承受不了负荷，化成碎片，但其他试验的盔甲都没有受损。根据各地结界报告，昨晚除了东部结界能量局部增强，其他都没有明显增强。”
说到这里，盖克兰才明白过来：“你意思是，能量是赵缦缦增强的，才导致盔甲破损？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并没有携带任何能量增强仪器。”
萨克森盯着盖克兰的眼睛，目光坚毅，透露着一个简单清晰的事实。
“她的身体……”盖克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她的身体真的植入了赤道能量？”
原本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想要带她到盖克兰山交给影一测试，可当它可能要变成事实时，盖克兰内心却充满了矛盾与抵触。
“不用猜测，试验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试验？”盖克兰惊恐地将脸转向父亲，难道真要交给博恩。
“带去乌兰科技部，他们可以测试她体内的能量是否异常，当然，是在不损伤身体的情况下。”看见对面的人似乎想要拒绝，萨克森又补充道：“你如果觉得她是清白的，这是最好的机会。不然，我们恐怕也无法对乌兰军部交代。”
“去乌兰……那岂不是羊入虎口？”盖克兰走到父亲身前，放软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乞求：“父亲，就在这里，军营医院，行不行？”
萨克森低头思考了几秒钟，作出了决定：“好，我派人去将仪器拿到赫塔。事态紧急，明天就进行，没问题吧？”
“好。”盖克兰艰难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赵缦缦那句“只怕你保不了我”，是什么意思了。
从元帅府出来后，盖克兰心事重重，他仰头望着天空，淡白的月亮若隐若现。深冬已逐渐过去，但整个赫塔依旧冰冷。好不容易出现的一抹温暖明艳的极光之色，也即将化为灰烟。
虽然知道军营医院布满了监控，但他的脚步仍忍不住迈进了医院大门。病房的灯已经灭了，盖克兰推开门，一步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暗绿色的瞳孔静静地描摹着月光下的安静睡颜，黑发随意地摆在枕头两侧，眉毛如挂在夜空中清浅的弯月，浓密的睫毛下藏着一对吸人魂魄的乌黑眼睛，精致小巧的鼻子与淡粉色如花瓣的唇，如珠联璧合。
好一张撼动凡尘的脸。
是否只有我知道，情绪数值的变化，不是因为结界实验失败，而是因为你。
盖克兰的视线移向她的身体，一只白皙清瘦的手裸露在被子外，手心里紧攥着一条蓝色手帕。盖克兰眼眶一热，忍不住将手覆在上面，冰凉的皮肤下，流动着滚烫的血液。
这里面，真的隐藏着强大的赤道能量吗？
赵缦缦，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9章
2132年3月6日的不同时间，各国的太空卫星纷纷往太空研究署，回传地球突发异常的影像，赤道闪现一圈诡异的蓝光，如一道结界将南北半球一分为二。
【纬度0°东经20°】
数俩漆黑如巨兽一般的空中战舰，在穿越赤道的果金盆地时，撞上了一股无形的坚硬力量，众多身穿战甲的士兵坠落地面，粉身碎骨。
【纬度0°东经100°】
赤道蓝光的闪耀下，一套跨越赤道的白色洋房二楼，豪华卧室内传来一阵响彻天地的婴儿哭声。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站在一张简易的手术台前，慌张地将额头上的汗水拭去。这是他漫长的行医生涯里，第一个通过自然繁衍并顺利生产的孩子。
婴儿的脸涨得通红，身体不断地挣扎扭动，因为体内被注入强大的携带智能武器病毒的赤道能量。
这个婴儿便是赵缦缦。
出生以后，赵缦缦时常发热，但没有其他病症，医生完全诊断不出问题，一直以自然繁衍的孩子身体弱为理由，交代父母多让女儿休息。
三岁时，赵母惊恐地发现女儿可以来回穿越楼下花园被封锁的结界，这才明白她的发热源于何处。
等到六岁，赵缦缦的救星出现了。
一位接近两百岁，四处巡游的印度高僧来到白色洋房，他是古印度瑜伽的哈他派传承人，把所有的瑜伽内功传授给她。天赋异禀的赵缦缦通过修炼瑜伽，将阴能量不断注入体内，压制阳能量。
十六岁时，她已能够自如地控制体内的阴阳能量，犹如操控一个跷跷板，一头坐着古印度瑜伽阴能量，一头坐着赤道结界阳能量加病毒。
当她有意识地释放阳能量时，附近的电子设备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一个摄像头输入阳能量不能超过五秒钟，不然会直接损毁。刑讯室的电子门、电椅、辐射筒、盔甲，这类简易电子设备，都只需要短时的阳能量即可控制。
但这次通过盔甲电流传输，直接损毁实验室的数据仪，必须释放大量的阳能量。
赵缦缦铤而走险，宁愿引起元帅的怀疑，也要趁此损毁赫塔二十年的研究成果，使得赫塔彻底失去了研究赤道病毒和智能武器的资格。
原本已做好被再次刑讯的准备，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解除怀疑的机会，这么快来到了。
清晨的薄雾环绕在盖克兰山雪白的山顶，映在一双黑亮的眼睛里，神秘迷人。听到门口有动静，她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咦，今天这么早？少将军。”
身穿笔挺深绿色军服的盖克兰站在门口，瞳孔幽深，他走进病房，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赵缦缦扶着床边的椅子，灵活地转了个圈：“挺好的，行动自如。”
“你穿着病号服，倒有舞蹈家的风度。”
“虽然算不上舞蹈家，但是跳几支舞还是没问题的，少将军，你会跳舞吗？”赵缦缦旋转着轻盈的身体，来到盖克兰的身体旁。
“我……只会华尔兹。”盖克兰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珠，低声答道。
“那我们可不同，我只跳古代舞。”
“噢？古代舞……”盖克兰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穿中古古装，翩翩起舞的身影。
“少将军，你这么早过来，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舞种吧？有什么事吗？”赵缦缦转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医生说……”盖克兰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再复查一次就行。”
“这样啊，那也用不着你亲自过来。”赵缦缦弯了弯眼睛，笑道。
“复查完没问题的话，我直接带你回将军府。”盖克兰神色忧伤，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赵缦缦盯着那张满是歉疚，俊美无暇的脸，轻快地答应道：“好。”
他们乘坐电梯，直接到了医院顶层，穿过冰冷空旷的走廊，来到一间刻着“检查室”标志的房门口。
盖克兰伸手把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台高两米，宽三米的白色仪器，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这么大的仪器，都能把我分解了。”赵缦缦试图开玩笑缓和气氛，但是两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盖克兰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往前拉住了赵缦缦纤细的胳膊，柔声道：“别害怕，我在外面等你。”
“好。”赵缦缦点了点头，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抽离，径直走了进去。
盖克兰转身出了检查室，快步走进了隔壁的房间。里面的人转过头看向他，元帅萨克森，亲卫队队长威廉，以及两个乌兰实验室的技术人员。
“开始吧。”萨克森下令道。
技术员按下一台银色仪器上的红色按钮，说道：“开始。”
只见检查室内的医生，扶着赵缦缦躺在了一块方形扫描仪下方的窄床上。扫描仪很快缓缓地下降，将她的身体缩在一个一米大小的空间内。
医生按下一个绿色按钮，便退出了房间。
赵缦缦睁着眼睛，盯着扫描仪上方的各类西语标识，嘴角上扬，这些功能她太熟悉了，在中古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测试。
隔壁的观察室里，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的监控录像。
扫描仪发出了“滴滴”的运作声，圆形的扫描眼开始在赵缦缦的头部缓缓地划着圈。
盖克兰握紧拳头，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躺在床上的赵缦缦，手脚自然地摊开。一看见仪器灯开始闪烁，她立即从腹腔深吸一口气，经过肺部至胸腔，最后抵达喉咙处。随后她紧闭着唇，将这口气缓缓呼出，阴能量经由三条主脉，瞬间传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犹如躺在一片青青草地，享受着热烈阳光的照射，全身舒爽放松。
此时，一股异香散发出来，体内的阴能量已经覆盖到了全身，完全压制住了阳能量。赵缦缦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很久没有享受到阴能量带来的舒适与轻松。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扫描眼，从赵缦缦的头部缓缓地往下，再往下。仪器单调沉闷的“滴滴”运作声，使得整个观察室变得沉寂而诡异，众人的耳朵仿佛期待着能听到扫描仪能发出，哪怕一点点，刺耳的警报声。
然而，他们迟迟没有等到。
一个小时后，仪器自动停止运作，结果出来了。
技术员轻点着扫描仪传输过来的数据，报告道：“元帅，体内没有异常，未发现赤道能量与病毒。”
萨克森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绿字“正常”，表情凝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盖克兰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眉头舒展，他转向萨克森：“父亲，你现在满意了吗？”
萨克森盯着他泛着一丝笑意的脸，一言未发，转身走出了实验室。威廉跟着元帅一起走了出去，低声道：“红网……”
“先撤了吧。”
“是。”威廉一边走，一边侧脸看向检查室的门，鼻子嗅出了一股诡异的香味。
盖克兰迅速走进检查室，扶起赵缦缦，惊讶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我一紧张就这样，身体检查结果怎么样？可以出院吗？”赵缦缦站起了身，抬头望向他。
“没事了。”盖克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轻声低语，“这样我也放心了。”
赵缦缦轻轻一笑：“少将军，你在担心我吗？”
盖克兰转过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身体无碍，就立刻出院给我去做饭。”
“是，管家从命。”赵缦缦盯着他的背影，柔声答应道。她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关，终于过了，但还有许多重要任务等待她去完成。
回到病房后，盖克兰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他吃惊道：“夏朗？你怎么在这里？”
“收到通知赵缦缦出院，我来下医嘱。”夏朗指了指病床旁的电子屏幕。
赵缦缦走上前，微微一笑：“夏医生，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多注意休息，回去不要做重活。我写在报告上了，你可以在信息器上查收。”夏朗俊朗的脸庞回以温和一笑，眼神坚定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