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今天出席答记者问的外交部发言人是外交部副部长,他公开承诺西古国政府和军部不会研发智能武器。傻子都听得出来,这个承诺过于模棱两可。他只说官方不会研发,却没提到管控私人研发。
副部长当然知道这种承诺是无法让其它两国的军部放心,但他们也不愿意接受太古国提出的,签署西古国全民不研究智能武器的承诺书。
乌兰政府方面认为这是霸王条款,因为太古国居然要求他们在承诺书的后面加上一条,所违背承诺,将对于由此武器对他国造成的任何损失,进行割地赔款。
国防部部长发言的时候,竟然有一丝洋洋得意,其他两国越是心急要乌兰政府的承诺,便代表他们越害怕和忌惮智能武器。国防部正打算利用这一点,震慑和威胁两国,完全没有评估过这种做法带来的危险性将有多大。
这个时候的乌兰政府内部,可不如这位国防部长看起来那么悠然自得。
托马斯在别墅内的供述犹如一场大地震,将乌兰政府震了个粉碎,在国防部协助下,元首进行了一次从上到下的恐怖清洗,以至于整个政府机构一夜瘫痪,几乎变成了一个空壳。
元首原本肥硕虚弱的身体,经历了这次可以说是灭顶之灾的打击,变得一蹶不振。整个国家政府高层全都人心惶惶,进入了艰难混乱的交接流程。
萨克森元帅被迫留在了乌兰,协助国防部出谋划策。作为一个军事重镇手握重兵的元帅,在危难时刻却被留在首都,可以看出来乌兰已经岌岌可危,生死攸关了。
另一方面,乌兰政府派出了代表团,准备去太古国王宫兴师问罪,居然在入境处被拒之门外,两国的外交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僵局。
太古国一边痛骂西古国是“忘恩负义”之辈,直接切断了两国所有的贸易来往,还将原本慷慨相助的粮食也卡在了关口,不予以通关,赫塔粮食局官员也被迫返回王宫,连同赵缦缦几人,一起滞留太古。
三个国家的外交关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一夜之间便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
太古国攻击西古国研究智能武器,肆意挑起战端。
西古国痛斥太古国腐蚀他国政府官员,并且在提供粮食方面,出尔反尔,甚至扣留前去购粮的大使。
至于中古国,用费扬古的话来说,便是:“我们坐山观虎斗,好戏就要开场了。”
夜晚七点,维纳斯宫。
赵缦缦心急如焚地坐在主厅的沙发上,看向一旁同样坐立不安的苏珊,说道:“你再去亲卫兵那里帮我打听一下,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王宫忙成一团,殿下晚餐都没时间吃呢。”苏珊在意的是这件事,她看向赵缦缦苍白的脸,又站起身说道:“缦缦小姐,你先别急。我去打听看看。”
苏珊刚一走,赵缦缦便拿起信息器,问道:“影五,你那边还是联络不上吗?”
“夫人!不行,他们切断了与国外所有的通讯网络,真是卑鄙!”
“好了,你们别太急,我来搞定。”赵缦缦挂断通话器,走到宫门口,张望起来。门外站着数十名士兵,显然是来看管自己的。
赵缦缦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她走回卧室,站在窗边打开了地图。利用阳能量在结界内穿越,必须是同一条纬线或者经线,距离结界两百公里之内都可抵达。
穿越过程,可能会受到日月潮汐影响,位置存在一定的偏离。就像第一次穿越,原本目的地是赫塔冬宫,没想到却停在了赫塔结界附近,被盖克兰抓了个正着。
她看着地图上的结界图,王宫离结界只有一百多公里,若沿着纬度朝东边穿越,即使回不到赫塔,那也是西古境内,先过去再说。
就在赵缦缦集中精力调动体内的阳能量时,门“啪”一声打开了。埃尔温·米勒闯了进来,抱住了她滚烫的身体,双眼变得赤红,嗓音嘶哑:“你要做什么?!你要走?”
赵缦缦将他的身体轻轻一推,冷冷道:“你别管我。”
“不行!我不许你走!”埃尔温再次上前把她紧紧锁在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这句话使得埃尔温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不管不顾地抱着她,乞求道:“不行!我不要你走!缦缦!别走,别丢下我——”
埃尔温如此剧烈的反应,使得赵缦缦逐渐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我问你,你是故意切断与西古的通讯和经济往来吗?故意要让西古亡国,是吗?”
“我哪有这个本事,是西古国气数已尽。乌兰政府垮台了,你知道吗?”
“垮台?那代表什么?”赵缦缦惊恐地看向他,明知故问道。
“元首快要去世了,国家政府没有领头羊,国防部也快撑不住了。现在只要没人救他们,他们自己就要断气了。”
赵缦缦猛地后退了两步,喃喃道:“那赫塔呢?赫塔怎么办?”
“赫塔能怎么样?自立为王,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埃尔温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他扶着赵缦缦的肩膀,说道:“你听我说,你回去也没用,也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
“可是,至少让我回去看看他。”赵缦缦双手捂着脸,痛苦道:“他一定很难过……”
“他难过,那我呢?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吗?”埃尔温捧着那张爬满泪水的脸,轻声质问道:“你居然想冒着生命危险穿越过去?万一穿到一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谁认识你?以你的中古长相,说不定被当成间谍直接杀了。我不会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我怎么办,我联系不上他。你放开权限好不好,让我跟他说说话,不然他会急疯的……”赵缦缦眼眶通红,一想到盖克兰孤单无助的样子,便心如刀绞。
埃尔温皱着眉头,松开她的手,哽咽道:“这是我父王决定的,你要我背叛自己的国家,私自给你开一条通道,通向敌国?”
赵缦缦双手紧紧拽着埃尔温的衣袖,问道:“那你送我回中古,好不好?”
“缦缦,哪也别去。留下来,好不好?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埃尔温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样吧,我去申请将赫塔粮食局的工作人员带粮食回西古。这是我承诺过你的,我不想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赵缦缦仰起头,眼眶溢满泪水:“真的吗?你父王会同意吗?”
“我去争取,毕竟这个购粮协议是我提出来的,父王应该会答应的。”
“好,我想这个时候,他们真的很需要这批粮食。”赵缦缦抹了抹泪水,又说道:“苏珊说你还没吃晚餐,对吗?我陪你去吃一些吧。”
埃尔温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牵着她的手,点头答应道:“好。”
第二天,赫塔粮食局的两位工作人员运着原先一半数量的三百吨粮食,安全地回了西古,同时也带回了滞留太古的其他几人的消息。
得知赵缦缦和五六安好,没有受到关押和欺凌,盖克兰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呆坐在将军府大厅,陷入了沉思。
西古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开始怀疑自己策划揭穿托马斯这件事情,是不是做错了。
盖克兰仰起头,扫视着空旷寂静的将军府,仿佛看见赵缦缦的一颦一笑。以前他从军营回来,赵缦缦都会出来迎接他,问他累不累,想吃什么。
缦缦,我好想你——
可是西古都这样了,我拿什么去救你?
盖克兰摸着颈间的香囊,痛苦地喃喃道:“缦缦,我没办法,我只能让那张照片成为事实了。对不起。”
第83章
亚特综合医院流感中心,人潮拥挤,熙熙攘攘。一到秋季,流感中心都是人满为患。
门诊室当值医生科伦,她正在接诊一对中年夫妻。科伦望向他们,只见他们满头大汗,脸颊通红,脸上布满了红血丝,手指不停地颤抖。
科伦先用扫描仪分别检测他们的身体,扫描仪显示夫妻身体异常。
男性:体温40摄氏度,体内存在病毒感染。
女性:体温39摄氏度,体内存在病毒感染。
“医生,我们……怎么样?”中年女人躺在治疗床上,睁着大眼睛问道。
科伦将她扶起来,坐回椅子上,关切地问道:“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我一天多了,我丈夫已经三天了,而且他一天比一天严重。”妻子答道,她一旁的丈夫试图说些什么,但看起来发音有一些困难。
科伦皱了皱眉,怎么最近来看诊的夫妻,都会出现口齿不清的情况。眼前的俩人已经是她本月接诊的第二十对夫妻共同患病的了,上个月也有十几对。
在太古国,尤其是每年春秋季交替时,流感病毒传播极其迅猛,加上变异快,疫苗研发跟不上病毒变异的速度,会造成的数十万人次的病毒感染,死亡人数可达上万人。
亚特作为一个大型旅游城市,流感病人尤其多。科伦每天接诊的至少有一半是流感病人,但这一次,天性敏感的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又问道:“你们有孩子吗?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有的,我们有个女儿,八岁了。”
“那她有没有像你们一样的症状,或者不太舒服?”
夫妻俩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妻子颤声答道:“她很健康。”
通常流感病毒首先攻击抵抗力弱的,孩子的抵抗力一般都不及成年人。科伦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的地方来自哪里了,她接诊的夫妻中,孩子都没有受到感染。
科伦点了点头,先用仪器给他们做了抗病毒感染治疗,然后嘱咐他们有任何问题,及时回来复查。
这对夫妻走后,科伦按下了停诊服务,她调出九月的看诊记录,打开所有夫妻共同就诊的人员档案,惊讶地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回来复查过。
她再随机点开一对夫妻的联系方式,拨打通话器。
无人接听。
她不死心地又选了几人,依旧无人接听。
这时,科伦开始有一些坐立不安,她起身接了一杯水,咕咚喝了几大口,重新试了一次。
通话器响了很久,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视频接通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出现在镜头内,但她蓬头垢面,眼圈乌青,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科伦扯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轻声问道:“你好,请问是詹姆斯家吗?”
“是的,你是?”看到她身上的白大褂,女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你好,我是亚特综合医院的科伦医生,前一段时间詹姆斯夫妇来我这里看诊,但是没有来复查,我想做个病情回访,他们现在还好吗?”
这时,女孩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惊恐狰狞:“他们、爸爸妈妈都死了……好可怕!他们死得好可怕!”
“什么?他们死了?!”科伦猛地站起了身,死死地盯着屏幕里正在全身发抖的女孩。
“他们死得好惨,全身、全身通红,烫得像烧红的铁一样,抽搐……不断,最后吐血……好多血……”
这番描述如一道闪电划过了科伦的脑海,这不是流感的病症。这时,视频内的女孩双手捂着脸,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科伦忍不住红了眼眶,安慰道:“小妹妹,你别伤心了,我能去看看你吗?”
但女孩没听到她的问话,思绪仿佛还陷在父母死去的那个场景里,她不停地呜咽道:“他们也成了病毒的亡魂……我恨病毒……”
“病毒”两个字生生刺激了科伦的耳朵,她不忍再问更多问题,只好安抚了几声,挂断了视频。
她呆坐在位置上,思考女孩口中的病症,这到底符合哪一种病毒感染。想了很久她也没有定论,便将她九月看诊过的,所有诊断结果为“病毒感染”的夫妻,全部联系了一遍,但再也没有接通过。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直接挂断。
这太巧合了!
科伦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到了流感中心主任室门口,敲开了沉重的大门,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主任。
主任已年过五十,他疑惑地看向一脸精明的科伦,质疑道:“新型病毒?科伦,你这么快下结论,也太草率了。夫妇感染病毒,孩子不感染也很正常啊。至于你说的病症,现在不是才一对夫妻死亡,出现这种情况吗?流感病毒爆发猛烈时期,有些人身体原本就带慢性病,就是会造成不同的并发症。还有那些晚几天,等身体被病毒侵蚀透了,才来看诊的,确实看起来就跟个僵尸没什么两样。”
科伦摇了摇头,揉了揉鼻子,像是通过这种方式驱赶流感病毒,她否认道:“不,主任。不对劲……要不让中心的其他医生也联系下他们接待过的那些夫妻。”
主任盯着固执的科伦医生,沉思了几秒钟,虽然他认为“新型病毒”这种事情是天方夜谭,但还是选择相信手下这位精明能干女人的“直觉”,他在信息器上发了一个通知,利用中午午餐时间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没想到这会议不召开不打紧,一开会,在场八个流感医生,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这两个月以来,每个人底下都遇到了夫妻感染病毒,但孩子幸免的情况,而且比例还不小。
这下,主任变得严肃起来。当巧合在多人身上发生时,他就知道这已经不是巧合了。他立刻让在场所有医生联系,这三个月接诊过的夫妻和情侣,调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
下午三点,所有人再次集合在会议室,汇报各自联系病人的情况,答案可想而知。除了近一周看诊的病人,一周以前的,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被告知已死亡。
而无人接听意味着什么,也显示在了众人惊恐的眼睛里。主任再也按捺不住,直奔亚特疾控中心。
疾控中心获悉此事,立刻派出了数名流调人员,一一上门拜访所有看诊的夫妇。
结果无一例外,两个冰冷的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