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们远去了后,大师陷入了网络般的迷宫中。那儿迷雾缭绕,暗光鬼魅,交错叠嶂。正踟蹰焦急时,忽然见一点星光在前上方闪烁,心喜。只听他念了一句口诀后,又大喝道,“吽,去!”随即化作一线光,飞身进入了那道光亮之中。
跃入光环,浮现在这处能量充盈的记忆印象中,俯瞰,徘徊。大师将亲身所感受到的,转化成二维图像。那景象便如一幅画轴,自右向左慢慢打开。于是刚才那道光中的故事,便得以一一呈现。
这里是古代的中国,有一女子停驻江渚,落泪低吟: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江上烟雾弥漫,远远地隐隐若现着女子心中那君郎的面容。她瘦弱憔悴,神思恍惚,颤颤悠悠小步入水。
一只白鹤飞掠过水面,唳声嘶鸣,如歌如泣。
那只白鹤飞过江湖,越过山林,引着一只花蝴蝶进入了一座府邸的园林中。
画面留白处有水墨题词道:“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画轴继续延展开。花蝴蝶落在一位风流雅士的食指尖,翩翩起舞。那士人就是在江中浮现的郎君。那蝴蝶就是在江边哀叹的女子,她的灵魂转化之物。
天赐的良缘让他们得以相逢。这春日午间的阳光真是慵懒又醉人。
画卷留白处题词曰:“君卧凉亭醉,妹落郎指腹。扑闪光驳,嬉戏追逐。劲舞姿美烁,印君之凝眸,入君之心畴,了却我俩相思之愁。”
蝴蝶飞舞,在空中舞弄着一笔一划:
“我日思夜梦的郎君啊,快把我想起,念起,呼唤起。”
士人好奇地观察着这不寻常地一幕。那指间的蝴蝶恰似一盏小小的酒杯。
他手点着蝴蝶,随着蝴蝶的舞动,自己也跟着武了起来。嚯,半醉半醒,正是人间得意时,如云又似仙。晃晃悠悠,似跌非跌,似跃又似奔。士人施展了一番拳脚后,蝴蝶依然稳稳地落在他的指间上,没有离开。
士人开怀大笑。他呼喊着谁,移步小跑进一间厢房。
一女子端坐床头,依偎在他肩头,惊喜地拍手赞叹。
蝴蝶忽然停顿住,半晌,直愣愣飞走。
“夫,蝴蝶飞走了~”士人搀扶着妻子起身,一起追随着蝴蝶飞走的方向,来到了后花园。虽不见了蝴蝶,二人改为游园赏花,也别有一番风趣。
蝴蝶追逐着太阳,孤独倔强地扑闪着翅膀。
画卷留白处题词曰:“可叹,君心非我心。那知神伤者,潺湲泪沾臆。君可知,新人虽可爱,无若故所欢耶?”
夜深,月圆,无星。怨恨纠结着执念,蝴蝶的两翅挥动着紫黑色的烟气。一团黑云移过,月亮变红。那红色的月亮燃烧着阴郁愤怒的岩浆,浇灌着她变冷的心,逐渐凝固。
忽然,一团紫黑色的烟气膨胀变大,变作一张大嘴,吞下了相依安睡的士人和他的妻。
“我来君已去,枉我痴情肠。走了时光,断了情长,怎么落得如此凄凉?哎,罢罢罢!那就吞了旧人心。今后生生世世,你是我,我还是我,了无牵挂。哈哈哈哈!”
这时卷轴突然被收回,加了解读密码,封锁了起来。
大师跌出了光环之外,无法看到剩下的篇幅。虽然如此,但他也发现了不少食尸魔的秘密。
那画里的人物的形象,年代大致符合石施施之前所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因此可以推测出,那个变了蝴蝶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食尸魔最初的人身。若果真如此,那么刚刚他所看到的故事,便是食尸魔执念的根源了。
“来人是谁?来此作甚?为何偷看我的画轴?”一个女声突然降临。
“在下无名小辈,斗胆闯入,恕罪。敢问仙人芳名?”
“暂且称呼我为蝴蝶吧。”
“蝴蝶仙人,可记得乐珺?”
“哦,当然。”
“小辈打扰此地,只因是为了帮他寻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
“石施施是否爱他的答案。”
“石施施的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出去了。否则……”
“在下明白,我这就走。多有打扰,请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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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大师醒了。他缓缓起身。
这时对面的石施施也睁开了双眼。她盯视着大师,一动不动。
“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找到了。你爱的人不是乐珺。”
“哦……既然找到了,那就把元魂交给我吧!”
“抱歉,我从来不跟魔鬼做交易。况且那个灵囊锦袋也不在我这儿。”
“什么?!你个臭不要脸的假道士,竟然跟我玩这一套把戏!”
“你当初答应给元魂自由,不也失约了吗?”
“灵囊它在哪儿?!”石施施一把拉起农妇,吹了一口气,那人醒了。石施施又继续卡住了她的脖子,对着大师喝唬道,“你再不说,我就掐死她!”
大师正僵持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轰隆隆~轰隆隆~一架军用直升机飞来盘旋在空中,一直没有飞走。
何奕胜、大师与石施施他们三人都诧异地往上看,唯独被掐着脖子的农妇一脸惊恐地瞪着大师,想要喊什么又喊不出声,一副呼救的表情。她已经吓得两腿发软,顾不得什么突然而来的噪音。
随着直升飞机的下降,它刮起的风,呼呼地盖住了麦苗,并以点扩散开成了一个特别的麦苗圈。那些离中心越近的麦苗,就越往地面贴。
忽而,从直升机的舱门口抛出了一个悬空梯,有个人慢慢地从上面爬了下来。
第41章 救兵
“师父!”何奕胜惊喜地喊出了声儿。
等老穆安全落地后,直升机便又升空离开了。接着,老穆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了几步,大声对石施施呼喊说,“灵囊在我这儿,你快接着!”
随后,大师的灵囊锦袋以高抛弧线飞向了石施施。石施施一把推开农妇,挺身一跃接住。
“不要啊!”大师扶稳了要摔倒的农妇后,又追上去抢灵囊。没柰何,灵囊早已被石施施紧捏在手中。大师看向老穆,质问道,“穆叔,你不是说人还有办法救的嘛,你怎么……唉!”
与此同时,何奕胜已经拉住农妇,给她指引了去往检查站的方向。他告诉她说:“快离开这儿,去那边,那边安全。”那农妇听从了他的话后,跌跌撞撞地跑向检查站。
老穆的到来一下子激活了何奕胜的思维行动力。何奕胜想尽自己所能,帮更多的忙。他希望这件案子还有能够挽回的人。
“哦,对了!”一个念头闪过,何奕胜赶紧从背包中掏出了电子狗阿尔法。“乐珺,你出来,快点想办法说通说通石施施,她还能得救的!”
而那个石施施自拿住了灵囊后,就性情大变。这时,只见她狂笑后一声怒吼,一团黑气从她的手掌中升腾,呼!燃起了一团蓝色火焰。于是大师的锦袋便顷刻间化成了一缕青烟,袅袅飘逝不见。
“山子,快点!她那只手被定住不能动了。赶紧击出食尸魔!”
连启山愣着没动,误以为自己又失败了。老穆见状,就又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随即“乓!”地一声枪响,他向空中鸣了一枪。
大师一惊,从恍惚的神思跳出,一下子清醒了。他这才领会,原来此灵囊非彼灵囊,穆叔在假的灵囊里面已经施了咒了。不可错失了这大好的机会。于是他掣出匕首,刷刷跑向石施施。那对匕首散发的红色和蓝色的炫光,交相辉映,锐气逼人。
石施施果然右手僵住,无法用来出拳格斗。此番大师终于占了上峰。
石施施连连后退,正飞奔着要逃走。不料老穆从侧方跳扑上来,一把抱住她。两人一起摔滚到了地面上。大师乘机将散发红光的匕首,一击刺中了石施施的印堂正中。
只听到一声大叫之后,一团紫黑色的烟气窜了出来。石施施随即失去意识,人像死去了一般,一闭眼全身瘫倒在地。然而她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很奇怪。
“山子,这里有我,你去对付那食尸魔。”
老穆连忙坐起身,快速点住石施施肉身的几道命门穴位,运气念咒。他想要在她肉身的热气还未完全退下之前,将能量所剩不多的魂魄移回躯体中。
而何奕胜这会儿已经赶到了老穆身边。他的阿尔法一直没有给他新的消息。他想,或许乐珺也需要时间去等待着什么发生吧。他安静地在一旁观望。这老穆一副老神仙的模样,嘴里嗯嗯咦咦地念叨着什么。何奕胜听到耳里却不清不楚地,他实在帮不上师父什么忙。再看大师那边,啊呀,那家伙正跟一团烟雾戏耍着。
那团紫黑色的烟气便是食尸魔的真身,专以吸食人的□□和灵魂而活。它原本想重新回到寄生体中,但大师双匕合一而成的降魔刀对它紧追不舍。
那紫黑色的烟气变化多端。一开始何奕胜还觉得它像是在变魔术,可变着变着,却越来越吓人,一点也不好玩。只见它一会儿痩成竹竿似的高个儿人形,像是照过了哈哈镜,全身扭歪变形,姿态夸张得躲避着大师的进攻。又一会儿之后,它变成了一只大鹏,张开双翅扑袭下来。可还没等何奕胜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呢,它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张开大嘴的蛇头。那巨蛇,尖齿利牙,狂啸着要一口吞下大师。
可大师攻势凶猛,根本不是吃素的。他挥砍抡劈,毫无空档的停歇。食尸魔实在招架不住了,一个腾飞,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它看来,失去了石施施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下一个合适的寄生体。
没柰何,大师退回到了老穆的身边。他警惕着防护,以防那食尸魔重返再来。
“那东西跑了。我……”
“以后会有机会捉到它的。山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老穆见大师有些颓丧地靠树坐着,就安慰说,“给你的内伤药再加一丸服用。回去休息吧,这次辛苦你了。石施施这闺女,过几个时辰就醒了。不过,也只能算是个半人吧,哎!咱们也算是尽力了。”
“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说可以救,一会儿又说只能救半个?那到底是救了还是没有啊?之前大师可是说人没法子救回来呢。”何奕胜有些气不过。
“救回来的是个傻子,可不是半个人?咱们得把石施施送回她父母那儿,这事儿由你来跟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对接安排吧。我们先回检查站。”
何奕胜背驮着石施施,老穆在后面托扶着。受伤的大师,瘸着腿跟在他们后面。
等他们走回跑车被截停的位置时,那位检查站的医疗兵又斜抱着一副担架跑了过来。何奕胜和他一前一后,将石施施抬进了检查站。
老穆从跑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拉出了一个皮箱,里面的钱竟然完好无损。真是逮着好运气了。他拎着那箱子钱,和大师跟在了何奕胜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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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站长从监控中看到他们一群人都已赶了过来,就赶紧跑下楼迎接。等他刚看清楚人影时,就忍不住大声问道,“疑犯是受重伤死了吗?”
医疗兵王军跑在最前面,立马回复说,“站长,她没有受伤,好像是脑震荡,昏迷了。”
肖站长听王军这么一说,反而更紧张了。他慌里慌张地在楼下门前停住,警惕地看着担架上的石施施,十分恐惧。
当一伙人都迈进了安检楼时,另一位检查站的同志忙上前,一手接过了何奕胜扶住的担架。当何奕胜松开担架的把手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发抖。他连忙把不自觉抖动的双手插进了衣服口袋里。那两位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已经将石施施抬进了休息室。
“师父,爽子受重伤了,咱们得赶紧瞧瞧他去。”
“哎,停一下。刚才我听到了枪声。是打中谁了吗?你们,还好吗?”
肖站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何奕胜他们三人。他没发现谁流血,狂跳的心脏终于有了理由可以减速。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自己的胸口,长叹了口气,说:“我打过120了,车已经到附近了。等检查站停止封锁后,就可以送伤员去医院。”
“肖站长,真是太感谢了,也特别感谢隆中检查站全体站员的支持。大胜,你和山子先去看看爽子。我和肖站长还有话要说。”老穆把肖站长叫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何奕胜便拖带着连启山先去看爽子。
突然,一阵女人的尖叫声震动了整座大楼。众人惊愕。
肖站长的脸色顿时煞白。他朝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大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个女人迎面撞在了何奕胜的胸口。
是那个在田里被劫持过的农妇。她一眼就认出了何奕胜。“你是警察吧?救我,救救我啊!那,那里,坏人啊,我怕!救命啊!”农妇大哭着躲在何奕胜的身后。
刚刚那两个扶担架的站员,紧张兮兮地从休息室里跑了出来。何奕胜立马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什么了。他忙往后摆手,“没事,一场误会,肖站长,这儿我们可以解决,您放心吧!”
肖站长见他这么说,又看清是刚才受惊吓的农妇在尖叫,才又松了口气。“好,阿辉,小王,你们两协助小何处理下。”随后,他引着老穆走进了站长办公室。
“救我啊,那女的力气可大了,刚才在田里差点把我给掐死!”
“大姐,你别害怕,那疑犯昏迷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看,他们两会带你换一间屋子休息。过会儿救护车到了,我们会送你去医院,去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大姐,你放心,医药费我们给你免费报。”何奕胜说完后,看向阿辉和小王,说道,“屋子里的伤员,由我们来看着就行,你们帮忙给她换间屋子吧。”
那农妇将信将疑地跟着阿辉和小王上了楼,而何奕胜和大师则走进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