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等你平安返回横滨我再去办这件事。”
真遇上问题五条悟还是非常靠谱的,和平日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乱没正形的模样相去甚远。
正在说话间,保密协议以及后续的处理也已经差不多了,伤员被尽数送到咒术高专接受专门救治,不幸丧生的人则由宗教管理科安排医院准备好各种理由去向遗属解释。
经过临时会议的紧急磋商,大家众口一词只说是遭遇了不明恐1怖1袭1击,袭击者经由早上的示威人群混入国会大厦,并在会议期间引爆炸1弹。
至于媒体那里,理由都是现成的——爆炸导致电路断线,信号也好设备也好,当然什么都无法传出去。能被邀请进入会议礼堂的都是有头有脸有名望的大型机构,不缺职业素养。他们明白一旦将这件事说漏嘴会产生何种影响,做起事来只会更卖力而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再说了,这种与不可见之物勾连的灾祸,正常人躲都来不及,没人吃饱了撑着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在掩盖事实上特别有效率的岛国人充分发挥优势,短短两小时议会大厦就恢复歌舞升平的旧状,别去看内里那些被砸烂的建筑物,外观上和此前并没有太多不同。
“森小姐,烦请您留步,稍晚些会在樱之庭开设冷餐会,请您务必出席。”国会的工作人员逐渐从监督辅助手里接过后续,此刻正竭尽全力邀请所有参与会谈且没有受明显外伤的客人们共同演一场大戏。
“不知道该感叹呢,还是说些什么。”
森由纪听完某位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要求,扭头对跟在身后的一串Port Mafia抱怨:“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坚持办酒会给别人看,真有人愿意看这个?”
“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请。公众人物的一举一动天然就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这就和遭遇灾害后的公演义演差不多,也许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广津柳浪久经沙场,对这种操作非常理解。
森由纪听完点点头:“好吧,您说服我了,确实有些道理。”
她转回来接受工作人员的建议:“我会留下出席酒会,但不接受采访,无论哪家媒体。晚上就不必安排酒店了,我的部下们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鬼知道国会能安排个什么花样出来。
意会到首领什么意思,广津先生鞠躬:“明白了,BOSS,这就去安排。”
目送儒雅老者带人离去,工作人员笑得比哭还难看:“感谢您的支持,小姐!”
万万没想到这位不仅是小姐,还是不得了“大姐头”。就说为什么其他更有资历的前辈们将和美女搭话的工作让给自己这个小萌新,不能说毫无缘由吧,至少也是故意安排。
被监督辅助软磨硬泡拽回“集合地点”的五条悟此时也一百个不愿意:“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我和杰还要留下?咒灵一个也不剩,我们在这里干嘛?”
“这也不是学校能决定的,总监处应国会需要,要求两位经手事件的特级咒术师留下保护。在场无论哪个都是国家损失不得的人才,辛苦两位。”
监督辅助擦着汗好声好气赔笑,眼看五条的不满就要溢出来,又打通夜蛾正道的电话要他管管学生。
“按照监督辅助说的办!”夜蛾正道显然也在外面忙,急匆匆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五条悟憋了一肚子气,态度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恶劣:“居然让老子给这些肠肥脑满的大叔当保安,可真有上层那些人的啊……”
“悟,把表情收收,太明显了。”夏油杰也不是很高兴,尤其在一顿吃了那么多咒灵球之后,心情难以抑制的糟糕透顶:“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希望今后能少些。”
“非常抱歉!”监督辅助被两位特级咒术师的不满激出一身冷汗,眼眶一红几乎快要哭出来。正在他哆哆嗦嗦绞尽脑汁想理由的功夫,五条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欢快铃声:“Ich bin Sappi, das kleine Krokodil……”
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一扫而空,年轻人飞速接听电话的同时还要踮踮脚朝某个方向用力挥手。
监督辅助:“……”
至于么?
“什么?你要留下出席冷餐酒会,不能出去看电影?不要~我想看电影~”
高出平均海拔一大截的男孩子黏黏糊糊冲女朋友撒娇:“那我也不回学校了,留下陪着你吧!”
他根本不说本就要留下充当安防的事,表情随着对话逐渐变得眉飞色舞:“那就这么说定了!前半夜我陪你酒会,后半夜你陪我看电影!什么电影?到时候再找呗~”
看来对面很是好脾气的答应了他一点道理也不讲的要求,挂断电话后五条悟整个人都亮了好几个色号:“耶!冷餐会,我还没见过国标级别什么样,杰你说呢?”
“……哦!”
夏油杰一点也不想理完全没有立场可言的好友,闭上眼睛假寐。
危机终于得以解除,监督辅助一边满怀八卦一边撒腿就跑。
五条居然有女朋友!还是能被邀请至国会大厦出席会议的那种!原来上次禅院家跑进学校闹事并非无中生有,怪不得直毘人先生那么生气。
又过了一小时,国会大厦门口的道路解除封锁恢复交通,记者们重新架好设备,通过直播的方式向所有关注这件事的民众解释——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恐1怖1袭1击,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请大家相信警察,罪犯很快就会被绳之以法。
多年危机公关经验总结之下编纂的理由听上去要比“煤气爆炸”靠谱得多,各地由此引发的恐慌情绪逐渐恢复平静,临时被叫到天南海北四处出差的咒术师们也都松了口气。
普通人一慌,咒灵就会成倍增加,他们也很慌。
现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奔着上流社会觥筹交错的冷餐会去了,处理完最后这批任务,咒术师们大约也能活着回到居所好好休息。
路过红砖外墙的普通公寓,夜蛾正道听见合租的年轻人正在惊叹镜头里出现的漂亮少女。
年轻人A:“她好年轻呀,混血儿真是占尽优势,个子又高身材又好,真好看。”
年轻人B::“俄罗斯裔吗?腿好长,转圈圈时裙角跟着飞起来,要是能现场看的话死也能甘心了。”
年轻人A:“别开玩笑了,那是国会举办的冷餐会,能出现在那里的不是财阀千金就是世家闺秀,咱们这种升斗小民只有隔着屏幕流口水的份儿。”
年轻人B:“想想还不行吗?用手背扶着她一起跳华尔兹的是谁?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留着长发看上去好帅!”
年轻人A:“你走开,那明明是我岳父!不许你盯着我岳父和我老婆看!”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隔着窗户多撇了一眼的夜蛾老师嘴角抽搐。很好,某个学生大约又会半个月不见人影了,但愿正式开学后能在教室里见到他欠揍的嘴脸。
会场间陪着森由纪转圈圈的当然是兰波先生,魏尔伦躲在自助餐桌旁吃水果,夏油杰拽着五条悟不让他冲出去丢人现眼。
“兰波先生炸了由纪一栋房子她都不和他生气,你就别乱吃飞醋了。”
丸子头用力压制着白毛,生怕一不小心松手酿成大祸。人家用手背揽着“女儿”跳华尔兹,连碰都没多碰一下,要你冒出来不高兴?想起对方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当年,夏油同学隐隐约约触发了点关于PTSD的小症状:“回头约他打一架试试,听说兰波和魏尔伦都是欧洲成名已久的超越者。”
“真的?!”五条悟不扑腾了,甩低墨镜盯着兰波:“唔……”
他知道由纪对兰波一向另眼相看,还在岚山别院时倒是没注意过这个沉默寡言总是苦着脸的外国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听好友这么说,年轻人才真正将对方放在强者的位置上考量。
“值得一试,看不透。异能力者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我查过一些传闻,最早的记录只能追述到一百年前,再往远就没有了。而且更多都存在于欧洲,就像咒术师大多聚集在岛国?”
他反手抓着夏油杰找他讨论,后者翻着眼睛想想:“不是没有道理,横滨是岛国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欧化更为彻底,异能力者因此大规模出现……那边就没有咒灵存在?”
“确实没有,连个蝇头也没。横滨普通人和其他地方区别不大,也都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按照道理讲不应该这样。”
五条悟觉得很有趣:“就好像被看不见的结界隔开了似的。”
他和好友聊着天,视线一直追着舞池中慢悠悠转圈圈的森由纪和兰波。来找她聊天的男士实在太多了,又不是每个都值得分出精力交流,敷衍到不耐烦的少女索性拖着熟人滑入舞池,只当给自己寻个清净。
五条悟因为太显眼而被女朋友嫌弃痛失机会,只能站在边上眼巴巴看着,就差没举起小手帕塞进嘴里啃。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听话的性格,经过上次她说翻脸就翻脸的冷战才学会至少要在表面上听话。
唉……就是说,不听话的话,也许下一秒就会被甩掉。
“话说,由纪在另一个会议室被人操纵咒灵袭击来着,咒灵被我及时干掉了,但是那个‘人’,你也要小心些,据说能夺取别人的身体假冒本人。”他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凑向夏油杰和他咬耳朵:“你父母都是普通人,得当心些。”
“多谢,由纪有说出袭击者的样子吗?”夏油杰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他转头盯着五条悟,从好友那儿得到个听上去非常离奇的答案:“一个脑子,我猜是用某种术式保护着外围,本身咒力不会太强,不然也没法借着咒灵留下的残秽掩盖行踪进而逃逸。”
“一个脑袋?”夏油杰不太理解:“谁的脑袋?”
“不是脑袋是脑子,不包含外面那层颅骨,就是个完整的大脑。”五条悟也觉得不可思议。这谁啊,脑子也能随便乱扔,一点公德心也没有!
一片专门用来欺骗的纸醉金迷中,国会大厦地下完好无损的下水道里漂浮着个软趴趴的粉色大脑。它看上去好像比正常情况小了些,被人开玩笑般揪掉一块似的。
它正是被反复讨论的羂索。
羂索完全没想到从情报贩子哪里得来的消息会与真实情况相去如此之远。为了保证真实有效他专门分两个渠道从不同的人手里购买了关于Port Mafia首领的资料,本打算互相对照着参考,谁知道这两份资料完美错开,只能互补无法对应。
考虑到生活在里世界的人本就更注意隐藏个人信息,他又千方百计通过关系找到了个俄罗斯人企图了解森由纪在那边修养时的情况。
然后就被坑进了下水道。
她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也不是任由人摆弄的可怜傀儡,不但无视规则在身上暗藏武器,还会不讲武德的提前涂毒。
计划彻底失败,森由纪也一定会提高警惕,短时间内不方便再次朝她下手了。羂索泡在污水里转了个圈,沿着水道顺流直下漂进东京湾。也是他今天运气好,很快就白捡了具想不开轻生的尸体。趟过发臭的海水,面色蜡黄的中年社畜爬上防波堤。靠在石块上休息片刻,他摸出西装侧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眼下应该姓西条,是个失业又被老婆甩了的可怜虫。
先找个地方养伤重新积蓄力量,回头再寻找机会。反正时间还早,星浆体与天元的同化要等到明年夏天,只要一直活着,总有达到目的的一天。
回到国会大厦礼堂内,这场专门用来展示的酒会业已到了尾声。所有参加的媒体和与会者们统一口径对外只说遭遇了恐1怖1袭1击,拒不配合的被监督辅助们想法子哄去其他场地消除记忆。不能让普通人知道诅咒的存在,这是咒术世界的常识,对此森由纪表示根本无法理解。
“直面恐惧才是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吧,越是不让知道人越会好奇,好奇过了头难免作死。恐惧是源自于人类长久进化得来的经验,是藏在基因里的保命良方。不能正视恐惧的人,往往不知道该如何规避危险。”
在这方面她的观点和五条悟差不多:“没必要专门费心劳力隐藏真相,脆弱的人无论遇到什么都很容易碎掉,坚韧的人一而再再而三跌倒也会爬起来继续前进。”
“话不能这么说,总要考虑到大多数人的情况。”夏油杰和她说话要比和五条悟说话有耐心多了,至少不会随便就提“出去聊聊”这种建议。
森由纪仰头无声笑了一会儿:“你怎么还是这幅喜欢钻牛角尖的性子?放心吧,要相信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多锻炼锻炼就好了,脱敏疗法就是这么讲的。”
“哪家心理咨询师告诉你脱敏疗法这么解释?”夏油杰没好气道:“我要去砸了他的牌子。”
“由纪说这是脱敏疗法,那就是咯。”五条悟无条件支持女朋友,夏油杰微笑着狠狠给了他一肘子:“闭嘴吧你,否则就别指望我替你写报告。”
“不写就不写!大不了翘掉就是了,我要和由纪去看电影,你回去跟夜蛾随便说一声。”
眼看好不容易熬到点,他完全不想在这个充斥着太多老男人的空间里多待哪怕一秒。
第85章
“林太郎, 我摘了许多花,你看一下摆在哪里比较合适?”
金发碧眼的美丽女人抱着杂草般的花束从门外扑进来。那是一扇刷着暗红色木器漆的欧式木门,洗得很干净可惜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发黄的棉质布帘挂在门框上,遮住门洞的上半部分, 只能从露出来的那半看到房间里坐着个身穿白色医师外套的中年男子。
女人笑着走近他, 目光炽烈纯真犹如孩童。
他脸色不太健康, 苍白里透出代表着肺部受损的微红。男人坐在窗下的书桌旁, 停下手里的笔,转身看着妻子微笑:“亲爱的爱丽丝,你摘来的花无论放在哪儿都会是人们视线的焦点。”
说老实话, 她怀里毛毛糙糙抱着些狗尾草朝鲜蓟, 还夹杂了几朵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送去牛棚猪栏远比放在窗台上更合适。但是林太郎说这些花很漂亮, 在大爱丽丝眼中它们便远胜花瓶里那些真正从海外空运来的名姝。
“你又在翻译诗歌啦?”她抱着野草走到他的书桌边, 把花瓶里供着的娇粉色玫瑰抽出来换上新鲜“花束”, 森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她动作,指着撒了一桌子的玫瑰花瓣道:“交给我吧, 可以提取些带着香味的精油出来给你用作护肤品, 也不算浪费了那孩子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