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痛恨自己那么弱小,又痛恨自己那么年轻,如果现在的她是一位四十岁的女人,她见识过五湖四海和人间百态,经历过人生的巅峰与低谷,那么她在面对绑架与死亡的时候,或许可以从容一些。
但她不是……
她还只是一个还未踏出社会一步的未成年学生。
女孩晕过去了。
就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
当女孩醒过来,是在原来的地下室,她几乎不用感受就能知道,身下是那张无论怎么躺都不会舒服的弹弓床,脚腕上缠着铁链……令她高兴的是,手和眼睛都没了束缚,屋里没有光线,所以她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只依稀看到朦胧的光。
不过无所谓,女孩依然很开心。
她没有死,而且她身上几重锁暂时少了两重。
女孩高兴过后,仔细聆听捕捉周围的动静,劫匪不在,门外也没有声音,她想下床搜刮一番周围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防身东西,无论是什么。
很快她又变得沮丧,因为桎梏着脚腕的铁链早已不是原来那一条,而是变成了一条更短的链子,短到她只能在弹弓床上活动,甚至连床的高度都不及,她完全下不了地。
女孩沮丧的躺回床上,开始回想昏迷的前后过程,她猜测着劫匪为何不趁着她不能挣扎时,轻松地要了她的命,想着想着她一股恶寒,难道是迷恋人死亡时的挣扎与求救的声音?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理由,那这人的内心一定非常残暴,他绝对会当场用水把她泼醒,或是别的更直接的方法。
但他没有。
女孩完全无法预判也设想不到他的行为,只能安慰自己,这个杀手还算有点人性。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饿了,换了个侧躺蜷缩的姿势。实际上她很早以前就饿了,而此刻则是饿的胃疼,感觉有带倒刺的车轱辘在胃里头来回反复碾压似的,饥火烧肠。
但劫匪却迟迟没有来。
女孩又开始悲观的猜想,是否劫匪想要把她饿死在这里?她已经有将近两天油盐不进,滴水不沾。人类滴水不沾能挺七天,但她体质平均弱于一般成年人,估计五日顶天。
第三天,女孩已经彻底崩溃了。
她一边忍耐着身体发出的饥饿警报,一边忍受着黑暗却没有一点声音的外界环境。
如果周围有一点声音就好了,哪怕只是一小段音乐都好,可惜什么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风,连蝉鸣,连大自然特有的声音都被屏蔽掉了。
女孩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她有试过和自己说话,但是说多几句后便觉得口干舌燥。
她没有水。
现在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这种情绪上的崩溃,一直持续到又几个小时以后。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微,但仍然能听到一点点,直到屋里唯一一扇门被打开,女孩仍然没反应过来,她一脸呆滞的看着天花板。直到她闻到一股肉香的味道,女孩爬起来扒拉着床边,居然吐了。
劫匪站在不远处,不愿意过来。
实际上她只是吐出来一些水,因为她肚子里根本没东西可让她吐。等她吐完以后,劫匪卡下屋里的小灯,沉默地收拾干净,他知道女孩这是恐惧才呕吐,与食物的味道无关,所以再次把食物端给她,但女孩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实际上她看歪了。她的视线有些许偏差。
她眉头深深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劫匪皱了皱眉头,返身回去把铁门关上,果不其然听到她歪着头问:“你是在关门吗?”
劫匪似乎还叹了一声,告诉女孩,是,他还开了灯。
女孩闻言愣了一下,那张本来沉默地些许可怕的脸孔,刹那间瞬息万变。她惊恐地抚摸上眼睛,慌张地问:“你真的开灯了吗?可是我……我……什么都没有……”
劫匪没说话。
女孩听懂了这一刻的沉默,那双空洞的眼睛,又凶又急的滑下两行清泪。
】
——
文档上长篇大论,但陈述到罗文作耳边,不过是只言片语,她只挑挑拣拣了一些重要的剧情说与他听。
“瞎了?”罗文作喝着热乎乎的咖啡,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惊讶。
“是。她哭的次数太多了,眼睛本来就很脆弱。”阿随解释。
罗文作沉默片晌,说:“挺惨。”
“故事只剩下最后一篇啦。”
“这么快?”
“整体框架和核心就这么短。”阿随想了想,“我会再补充和书写后续的。等到……元旦,明年再告诉你。”
“行。”
“是不是觉得故事进行到尾声,突然期待了起来?”阿随笑问。
“确实。”他感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Caldey》Manic Street Preachers
第15章 《黑子鸟》
少女没有回头,向东行去
乌鸦哭泣着一边向西行去
我睁开眼睛往北去吧
洋灯放去了南边
----《黒子鸟》
屋外淅淅沥沥一个晚上,终于在平安夜的清晨渐渐放晴,阿随睡下没多久,便听到外面的草坪传来被车轮轧过的痛呼,经过上回的突发事件,再听到这种声音,她第一反应便是查看监控,看到熟悉的车身和车牌,她才身心放松,立即爬起来洗漱化妆。
她五官精致,是小量感五官,却很幼态,不是五官没长开,而是三庭五眼中的眼睛到下巴的垂直距离短,眼位低于头长的二分之一,这种五官比例在成年人中可以算是极端的小孩子比例了。
加上她个子不高,平时独自出门会被人认错为初高中学生,但倘若跟罗文作挽着手走在一起,那么就一定会有路人戴上有色眼镜,回头率很高,显然罗文作的外形跟亚洲人沾了一点边,看上去年轻,也不像是她的父亲,那么不是亲人却如此动作亲昵,是什么关系便可想而知了。
起初罗文作知道她的年龄,得知她已经二十一,虽然生得嫩但要说她二十一,还是可以相信的,毕竟现在的小孩儿营养都得跟上,满脸胶原蛋白长得嫩很正常,关系发展到现在这样都是你情我愿的,但路人又不知道她的年龄,因此出门在外的时候,罗文作只能跟她保持距离。
阿随最开始笑得不行,但很快就苦不堪言,闹出这样的乌龙后,罗文作有段时间没找她上床了,连亲吻都是敷衍式的蜻蜓点水。
偶尔会钳着她的下巴认真仔细地凝视,问她究竟没有改过年龄,身份证上的年龄到底是不是真的?阿随也很委屈,拍掉他的手从身上下来,每当这时,罗文作就会冷哼一声小孩子脾气,你果然在骗我。
……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在化妆的时候,特意把自己往成熟的方向化去,比如把一些短线条化长一些,给短小圆滑的下巴颏打上一些阴影,深度点缀自己的菱形眼睛,在标准童颜娃娃脸中刻意走一点直线,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幼,然后将中短发留长,绑蓬松的高马尾,元气诡异总比天真幼态好,她边化眼影边心想。
正化妆的期间,罗文作上楼来了。
阿随站在镜子前,从镜中看到他,立即放下眼影盒,奔过去就要抱他。
被他制止,“别,我身上冷。”
阿随还穿着睡裙,只好刹住车在一米开外。
“你们早午餐吃了吗?”
“待会煮,饿了?”罗文作将兜在臂弯的大衣扔到脏衣篮,接着抽出皮带。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阿随顿了顿,“问候,懂不懂?”
“我洗个澡。”罗文作经过时拍了拍她脑袋,“等我一起下楼。”
“怕你朋友被我吸引?”阿随拿着他的浴巾尾随进浴室。
罗文作夺过她手中浴巾,将她推出浴室。
“谁会喜欢幼稚的?”
楼下还有客人等着,罗文作这澡没洗太久。
阿随换了一套衣服随他下楼。
客厅坐着一个男人,黑蓝色毛衣牛仔裤的搭配,看上去很年轻,听到楼梯方向有动静,便循着声音看过来。
“老师!?”阿随脱口而出。
三人皆是一愣。
“阿随?”蒋旭然站起来,惊讶地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话好像问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她今年大三,不应该在学校读书,准备毕业论文答辩或考研吗?第二她怎么会跟罗文作住在一起?
下到一楼,罗文作整理着袖子,“什么老师?”
阿随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替他系着袖扣,解释道:“蒋老师曾经是我大学的任课老师。”
罗文作:“教什么?”
阿随:“英文。”
蒋旭然见他们关系不一般,只好飞快地解释:“阿随说得没错,她曾经是我的学生,两年前家中老人时日无多,我跟我哥回了一趟中国,我顺便找了一份工作,就在栩山大学。”
“你怎么会选择教书?”罗文作问。
蒋旭然今年二十九,亦是语言专业的,大学毕业后当起了导游,常年带团,或自己环游世界。
蒋旭然:“就业导游就违背我想陪伴老人的意愿了,我既然答应陪得他们回来就自然不会再这段时间干出这种满世界飞的事情。”
“这样。”罗文作相信了他的解释,“老人现在身体情况如何?”
“去年过了。”蒋旭然摸摸脑袋,“是我母亲的奶奶,去年一百零六岁去的,白寿了,再撑两年一百零八就茶寿了,老人家走的时候很安详,我主要是陪我母亲,她从小是她奶奶养大的,感情很深。”
客厅突然聊起了家事。
阿随蹑手蹑脚进了厨房,橱柜上一堆摊着的食材和水果,她动手归类先把水果蔬菜放到冰箱中,片刻后罗文作走了进来。
“不跟你老师叙旧?”罗文作将待会上桌的食材搁到一边,其余的都要冷藏冰冻起来的意思。
“罗叔叔,你有没有上过学呀?上了大学之后的学生没有几个跟任课老师关系好的,都是逃课和记名字的关系。”
上回罗文作怀疑她年龄有没有改过,她发火之后,出街都叫罗文作叔叔,几次下来罗文作很习惯的——
“这么说侄女逃过课?”罗文作掰着她的下巴。
“不少。”碰过满是冰碴子的箱子,冻死了,阿随皱着一张小脸,“我哪会想到老师走了还能在别的地方遇到?”
“你们是叔侄?”厨房外传来蒋旭然的讶然。
“是直女的直。”阿随说。
她捞起袖子,想出去帮忙搬箱,但没想到门口已经堆着好几箱东西。
昨晚上他们研究过今天的菜单,早午餐就随便吃点儿,下午茶是芝士蛋糕和姜饼,配咖啡或茶,晚上主菜是中餐,以火锅为主,烧烤为辅,再入乡随俗做一道烟熏羊排。
可是现在……
“为什么这么多羊肉?”阿随看着门口地上好几箱羊肉,费解地看向俩人,“你俩还背着我进货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蒋旭然又搬了一箱海鲜下车来,直起身叉着腰说,“但是作哥说,晚上就三个人过平安夜,太冷清了,想热闹一些,就买了几箱。”
这解释更匪夷所思了。阿随:“……买多几箱,羊可以活过来?”否则怎么改变他们还是只有三个人,依然很冷清的局面?
“不是。”蒋旭然憋着笑道,“作哥没告诉你吗?我们今晚跟慈善组织一起过平安夜,就在特罗姆瑟。”
“哦。”他没说。阿随想了下,“可能是临时起意。”
趁着罗文作不在,蒋旭然显然没有顾忌。
“你们是什么关系?”蒋旭然问,“我记得你才大三吧,不是还没有放假呢吗,怎么这时候跑这里来了?”
“老师,你职业病犯啦?”
“少贫了,说说吧。”蒋旭然声音很淡。
“我不说。”阿随跑回室内,“老师那么想知道去问他。”
“真到我去问,就不会止步于你们的关系了。”
“随便你。”
这回她没再等蒋旭然再接话,便逃也似的回到屋里。
早午饭是罗文作下厨,做的盖浇饭,还没吃完,屋外便又来了一辆车,阿随竖耳听着,车的体积庞大,轧在马路上,不像是小汽车的重量。
蒋旭然抬起头,问:“人到了?”
阿随:“谁?”
罗文作放下筷子,“安东尼。”
阿随:“他不是回莫斯科了吗?”
罗文作离开餐桌,“他爷奶希望他早日结婚,他不乐意待着,又回来了,现在在一家慈善组织做志愿者。”
“圆上了?难怪去买羊肉的时候您突然说捐点给慈善组织。”蒋旭然笑,本来还以为是普通的志愿者来搬运食材。
阿随下了餐桌,跟了过去。
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安东尼从车上跳下来。
安东尼见到她还在并不意外,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
“这几箱都是。”罗文作一扫门口地上的几个箱子。
阿随这才注意到安东尼开来的车是冷藏车,车身便是kva的广告牌。
阿随突然想起来,半月前她跟着梅耶逛了几家集团旗下的连锁超市,同名kva。
超市是会在食品临期的时候做一些处理的,第一种是节省人力财力,直接扔在垃圾桶等回收,这在一些小型超市中是常见的。
第二种是捐赠给慈善组织。
基本上所有连锁大型超市都会选择第二种,这几年来可持续发展和环保可以说是一个企业必须考虑的走向,那么临期食物捐赠给慈善组织几乎可以达到双赢的局面,不仅可以帮助到当地有需要的人群,超市和企业还可以依靠每年捐赠给慈善组织的行为从而进行一定的减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