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随水性不错,但还从未在水下接过吻,于是在三十秒后,她憋着气开始挣扎,伸手去推他。
罗文作抱着她在水下翻了个身,一手安抚着她的后背,嘴上则教她怎么在水下接吻,倒没有太为难她,如此如胶似漆纠缠数下便抬着她颈脖浮到水平面上。
阿随一上水就禁不住大吸一口气,紧闭着双眼,墨黑的眼睫颤动着。
罗文作看着她:“小可怜。”
阿随左眼睫上挂着水珠,不敢贸然睁开眼,但她双手被束缚着,只好睁开右眼看他,可怜兮兮地说:“水。”
罗文作吻了吻她颤动的眼皮。
“真乖。”
阿随坐在他腿上,轻咬下唇,害羞着一时没睁开眼睛,听觉便更加集中,这才注意到音乐的人声,又或是前半段的三分钟都没有人声,只有外在华丽、内里腐蚀的氛围,就像误入到一座颓败的花园,从深处流泻出来的歌声,交错着优雅,飘渺,诡谲,诙谐,颓败的音符,疯魔的唱腔……
“下雪了。”他突然说。
“嗯?”阿随立即睁开眼,看向阳光房外,夜色如墨,空中飘扬着零星的雪花,仿佛伴随着屋里的音乐飘舞打转。
罗文作手一伸,攥住冰桶里的葡萄酒瓶颈,两个杯子搁岸边,洋洋洒洒半杯酒。
“真美。”她凝视着雪景,喟叹着,接过酒杯,浅尝一口便拧起了好看的眉,不免嘟囔,“好苦。”
罗文作却不以为然,杯底一抬便见底。
“去年这个时候,你在干嘛?”
“这是在怀缅过去?还是……突然好奇一个女人的过去,可不是什么好前兆。”阿随不怀好意道。
罗文作怎么可能会被她诈到,却也没追问下去,双臂展在池沿边,望着天花板接的落日灯,自嘲道:“说得也是。”
“就不问了?”阿随追吻着他的嘴角。
“不想问了。”他的兴趣也没有到追问的地步。
活了这么多年,他对问问题这件事多少有点抵触,也许是世界上多得是像阿随这样不老实非要拐着弯儿说话的人,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他轻易把自己活成了明知故问的样子。
既然她不说,罗文作也有的是手段知道,就像去年平安夜,蒋旭然指证着阿随是冲他而来,还有方才下属打来电话的一部分证实。
——
几年前,栩山确实有一则关于女学生失踪的新闻,但当地没多少人知道,只有当事人曾居住的社区,就读过的学校有所轰动,爆发过一段时间的议论。
当事人名叫汤阿随,今年二十一岁,事发当年十五岁,起初街坊邻居,同学朋友,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印象中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这个人。
直到邻居和学校问起,家长才对外宣称是该学生的亲生父母寻上门认领,汤家说这家人家庭条件优渥,可以给汤阿随更好的生活环境,且汤阿随成绩优越,值得更好的教导,因此被亲生父母带出国了。
校方怀疑是父母软禁女儿,毕竟曾经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例发生,于是报警。
地警方上门调查审问,还真抓出一点端倪。
这对‘养父母’根本给不出‘亲生父母’的联系方式,对话中频繁露出马脚。
后经一再调查确认,女学生是独自一人旅行,旅途上遇难,劫匪打来电话要求两百万的赎金,遭拒。
通过当年的出警录像,几个警察都感到窒息和悲哀:“劫匪讨要赎金,你们无视女儿人身安全,一再拒绝劫匪的要求,没有报警,还谎称女儿被亲生父母带走?”
事发第一时间距离警方上门调查,已经过了半年时间,亦是错过最佳破案时间,除了最开始的两通电话,劫匪再也没有来电,各地监控也查不出学生的行踪,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这件案子只好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搁置到一边。
三年后,栩山又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这回报案人是当地一个干部家庭,第一时间报案,将劫匪捉拿归案,在审问几天后依然审问不出什么,但劫匪却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他说他囚禁了一姑娘,如果再不喂她吃的,也许活不过明天了。
警方派人去到劫匪给的地址,从里到外排查,最终在地下室发现劫匪口中的姑娘,他们破门而入时,她被铐在床边,正在摸着手上的盲文书。
再一调查,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姑娘果然就是当年消失的女高中生,汤阿随。
这一年,汤阿随十八岁,整整被囚禁了三年。
被解救时,学生除了失明和失身,身上没有其余伤痕,精神状态良好。
下属补充道:“先生,我按照你的吩咐,关于她的眼睛相关,在得救后没多久,她便在医生的帮助下恢复了视力。其次是受害人与劫匪的照片及相关信息,我都已经邮件给你。”
罗文作在一众邮件中,找到命名为‘tangesui’的这一封,点开,一目十行看下来。
最后,下属说:“劫匪被判无期徒刑,目前在栩山男子监狱。至于受害人,特地去找这个学生,但她不在栩山,于半年前出境,途中辗转了法国巴黎,斯德哥尔摩,赫尔辛基,现在正在挪威。先生,需要查具体行踪吗?”
邮件里的附件中,有一张汤阿随初中短发的相片。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望向门外玻璃房池子中的女生。
她亦正在看着自己,蓦地冁然一笑。
罗文作敛回目光,转向另一面,看着手上黑色的刺青,指腹摩挲一阵。
“不用。”他对下属道。
作者有话要说:
《Hypnotic》Zella Day
第17章 《Satisfaction》
推倒我
尽情抚摸
直到我心满意足
----《Satisfaction》
就像是在玩拼图游戏一样,拼拼凑凑,一个故事出来了,一片疑云散开了。
可到终章了吗?又没有。
夜里,怀里的女人睡得很香。
她睡着后体温总会上升,像个小暖炉一样,睡前抱的死紧,睡着后就恨不得这张床上只有她自己。
罗文作把她放开,掖好被子,睡到另一边,开始复盘俩人相遇后的过程。
说不通。
如果真如蒋旭然所说的,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他,那一直围绕在她左右的,对她实施暴力的男人是谁?手机里的录像——没错,他看到了,一群男人对阿随的侵犯——那个男人或许都不敢告诉她,回到国内不久,他就被人套头打了一顿,断了几根肋骨,拍了一堆□□群发给他的家人亲戚。却也丝毫不影响,他与他的未婚妻今年中就要举办婚礼。
所以录像总不能是伪造的吧?
不一定,那时他没有认真看,录像有没有掉帧跳帧他都没注意到,当时他已经怒火中烧,看了几秒钟就关掉了。
如果不是急于甩掉这个男人,那她冲着自己来的假设又不成立。
因为他们互不相识。
可假如她的目的是寻求庇护,那么她在安全之后,不需要以‘自编小说’的形式,给他讲这么一段属于自己的新闻。
越想,谜团越大。
……看来,他需要回国见一趟,这个曾经与阿随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
叫什么来着?
罗文作摸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日前点开过的邮件‘tangesui’,在三分之二处看到了那个劫匪的名字。
赵文桀。
赵文桀,男,1970年生人,祖籍地栩山平湖,今年四十五岁,曾两次犯过重大过错入狱,一次十九岁纵火台球馆,致五人当场死亡,十余人受伤。一次三十九岁这年绑架囚禁与杀人等七项罪名成立,现关押在栩山男子监狱。
“不要……”一旁传来低喃。
罗文作立即从迷雾中抽离出思绪,看着另半边床打侧着睡的,因梦魇而痉挛抽动、眉头紧皱的女人,不知何时,她额头泌出一层薄汗,额前的头发被汗凝结着一绺绺拨到一边,脸色因体温上升而红润,唇被咬出了血珠。
“随?”罗文作拂开被子,顷身去压她抽动的肩膀,凝视着她扭曲痛苦的面容。
“走……”
“谁走?”
“走!”她闭眼尖叫着,手一挥,爪子便伸到了罗文作脸上。
罗文作后仰着上身,躲避不及,下巴颏立即现出一道口子,他以指腹摸了摸,口子破了皮,冒出血丝。
再一看,阿随已经睁开眼,满眼错愕地看他,眼底还残留着惊魂未定,胸膛起伏着,她几个大口呼吸着,渐渐平复下来。
“还好吗?”罗文作拧着眉心,指腹摸着她血肉模糊的唇瓣。
她摇了摇头,嘴巴蠕动,没有声音,但他看懂了,阿随在道歉。
“没关系。”他说着,就要下床。
“别走。”终于有了声音。
他回头看紧攥在自己裤头上的小手,无奈。
“我去拿药箱。”
“我跟你一起去。”她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要去拨弄凌乱的头发,却一下被罗文作定住。
罗文作握着她的腕骨,慢慢展开她的右手,几根手指几乎都沾了血,手心皮开肉绽。
不知道她究竟是被怎样的梦魇缠身,造成这样的伤势都没能醒过来。
“不觉得痛吗?”他看着都要揪心。
“我不知道……”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道,似想起了什么,她眼圈红了,就要去抱罗文作,“我梦到过去……差点没能走掉。”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罗文作抖开毯子,将她包裹起来,拦腰抱到楼下去。
阿随却不再说话,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无声哭着。
罗文作任她发泄心中不快,到了楼下,将她放在沙发上,自个儿去拿药箱。
再回来,她已经平复好心态,眼眶还是湿的,冷冷地看着地毯。
那一眼扫过来,多少有点怨恨在,很快眼睑扇下,那点儿情绪无影无踪,变成了迟钝。
罗文作只以为自己看错了,拿来无菌纱布摁压在嘴唇上的创口,“来,自己摁着。”他低声说着,牵起阿随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
“嗯。”阿随乖乖地照做。
“这里,需要缝针了。”罗文作打量着她右手的伤势,叹了口气,“消毒会有点疼。”
“好。”阿随应着。
“不怕疼了?”
嘴唇不敢大动,她口齿含糊回答:“我本来就恋疼。”
“不是自暴自弃?”
“有吗?”
罗文作不问了,找来碘伏和棉签消毒。
阿随小心翼翼地看他,“你不问我到底梦到了什么吗?”
“你能老实告诉我?”罗文作看也没看她,专注地擦拭着血迹。
“如果你逼我的话,我就考虑告诉你。”
“就欠揍是吧?”
“不是哦,是欠操。”
“滚。”
罗文作有点气笑了,对她突然越来越本我的性格。
将近凌晨五点,阿随才抱着快包成粽的右手回到楼上。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罗文作才进主卧来,端着水杯,插了一根吸管。
“白开水,温的,喝点儿。”
阿随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
俩人重新躺下,她自己翻了两次身。
翻来覆去,没睡着,便爬起来趴到罗文作身上。
罗文作闭着眼,倒没抗拒,手搭在她背脊上,手臂轻易就能感受到,胯部与细腰的比例,有多么曼妙。
阿随摸着他破了皮的下巴颏,血丝都擦拭干净了,目光流连了一会儿,她忽然伸出舌头,去舔那处的伤口。
罗文作睁开眼,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刚想要教训她一番。
她倒是破功,先笑出声来。
他拍拍阿随的脸:“放进去,然后睡觉。”
“好的好的。”阿随胡乱应着。
这个过程过于漫长。
她眼神蒙起一片雾,忽然想起多年以前,看过一部世界级禁片。
她这么想的时候,就说了。
“影片里,最后那个女主人公剪下了男主人公的——”她皱了皱眉,又说,“然后塞到自己身体,走到街上,被人捉了。”
“多年前?那时候你才几岁?”罗文作从背后圈着她,摸摸她的脑袋。
“零几年……几岁的时候吧,当时还什么都不懂,看到有这么一张碟,就放到dvd里了,谁能想到可以播出这种东西。”
“在哪里看到的一张碟?”
“就在一楼客厅,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她声音飘忽,闭着眼,仿佛回到了零几年的孩童记忆中,“当时的电视机还是正方形的。”
“……你爸妈真不是东西。”
“你也这么觉得?”阿随听乐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太涨了。
阿随深呼吸着,腿不好摆,换了个侧趴的姿势,滑出来一点,她抱着罗文作的臂弯,“rowen,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光机这样的东西,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罗文作就着她侧趴,想了想:“六年前?”
这样又太深了。
阿随忍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为什么是六年前?”
“那时候出了点事儿,失忆了。”
“失忆?”她愣然着,“所以你才不记得你当时的女朋友是吗?”
“你想我洗掉这个纹身?”
“你怎么说到这个?没有……”阿随又缓了一会儿,“我不介意,反正我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