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应该找谁他心里有数,他不能等到东窗事发时坐以待毙,必须手里得有足够的证据保护自己才可以。
第82章
洪运逃走,光凭于玥提供的洪运那五百两的收据,并不能做为证据定下“阙记”陈掌柜的罪行。
秋霜气势汹汹得去质问过阙记脂粉铺,但陈掌柜根本避而不见,倒是“阙记”的伙计借机冷嘲热讽了一通,言语中还暗示“颜如玉”凭借与陆知县的关系打击同行。
秋霜气恼不已,回来后将此事告诉沈瑜,但她们并无其他有力的证据,沈瑜好言好语安慰她一番,只得先把这事放下。
不过,于坊主倒是认下了洪运私卖脂粉方子一事,并将洪运在脂粉作坊所占的份额做为赔偿赔付给“颜如玉”。
而后于坊主又因洪运出走一事心情郁结,她本就体弱,又因郁郁寡欢而一病不起。
沈瑜与她协商后,命阿令接手了脂粉作坊的全部事宜,从此脂粉作坊只专门制作“颜如玉”的脂粉,而于坊主不必参与经营,每年可以坐享脂粉作坊所赚的四成收益。
一个月很快过去,第一批“雪桃”口脂也如期生产了出来。
“颜如玉”却并不着急开张,沈瑜心里有打算。
“阙记”的脂粉价钱比寻常脂粉高出太多,女客们虽然觉得价钱太贵却又不得不选择,再过一段时日下去,她们必定会开始怀念“颜如玉”的脂粉。
等比以往质量都要好但价钱又合适的“雪桃”口脂上架售卖,定然会再次受到女客们的欢迎。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耐心再等待一段时间。
因此,少了脂粉铺要忙碌的事项,沈瑜这一段时间过得算是悠闲自在。
除了偶尔去食铺看看账册,与张全春燕商讨在山阳县开食铺的事宜,沈瑜闲暇时还会挑时间去赵升新开的“昌升”镖局中逛逛。
新镖局已经运转了一段时间,赵升留下他的得力助手在乐安打理事宜,他本人倒是极少过来。
从乐安到济州的运镖早已经开通,运价也十分公道。
因陆琢鼓励乐安百姓行商,甚至没有本钱的人还可以极低的利息从县衙贷银,因此每日从乐安运往济州的货物很多,运镖日日都是满的。
除了运送货物,“昌升”镖局还会收发两地的信件,早上在济州发出的信件,晚间便可以在乐安收到。
因此,沈瑜已经接连收到了宁瑶几封信件,两人书信往来,所聊的大多数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会有宁瑶对婆家的抱怨。
吴珍儿年底要成婚,沈瑜与陆琢成亲的日子也已经定在冬月十八,两人前后相差不过数日。
因此得了空儿,吴珍儿也会到沈宅来与沈瑜交流一下如何缝制嫁衣和盖头。
宁栋与沈睿府试的名次已经如期出来,两人分别占据第一名和第二名,沈家与宁家着实激动了很久,两人现下铆足了劲准备八月的院试。
而陆琢又写了一封信给自己昔日在国子监的师长-这师长与陆家颇有交情,只待两人通过院试后,便送他们去国子监入读。
一日午后,沈睿从县学回来得早,便在卧房内小憩了一会儿。
睡得朦朦胧胧间,听到前院传来隐约的叫好声。
听声音像是武安哥。
他最近腿脚终于痊愈,又被陆琢差遣到沈瑜身边,在沈宅的存在感很强烈。
沈睿按捺不住好奇心,揉了揉眼睛,匆匆从床上爬起来往前院去。
刚走到前院,便看到前院垂花门外支起了一个大约七尺高的箭靶。
垂花门到沈宅正门前尚有一段距离,这里空间宽敞,气流充沛,相比别处要凉爽得多,倒是个练箭的好地方。
不过再抬眼一看,沈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方才还以为是武安在练习射箭,没想到竟然是阿姐。
最近“颜如玉”关张,阿姐果真是清闲了不少。
沈睿脚步放得轻,沈瑜没注意到他走近。
她此时手里拿着的是一只梅花袖箭,袖箭只有女子手掌长短,大约两根拇指的粗细,小巧易携,威力却不容小觑,平时可以放在袖筒中。
这正是昨日陆琢送给她,教她防身用的东西。
据他说这袖箭十分好学,一看便会,但实际操作起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陆琢已经手把手教了她好几次,但她总是掌握不了要领,因此今日有了空闲,沈瑜便让武安放了只箭靶在此练习。
方才武安的叫好声便是因为沈瑜首次命中了八环。
“阿姐,”沈睿看到沈瑜装好了袖箭,挑挑眉毛问道,“你能行吗?”
说完,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瑜转首看了眼沈睿,秀眉微抬。
臭小子,竟然觉得自己阿姐不行!
沈瑜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睿看好了。
她摆弄了一把手里的袖箭,然后瞄准箭靶,还未按下机括,突然听到正院门外传来马蹄声。
是孙六赶着马车从外面回来,他哼着小曲儿,速度放得很缓,黑马甩着蹄子慢悠悠经过院门处。
沈瑜下意识有些紧张,按机括的手一抖,而后梅花箭应力飞出,刹那间呼地一下越过箭靶,转瞬间穿过院门,堪堪正中拉车的黑马。
黑马受惊,嘶鸣一声,扬起蹄子就往外跑,孙六急得扯住缰绳,大叫:“这是什么东西飞出来了?不好,这马受惊了!”
武安嘶了一声,立马飞身出去:“孙六,想办法让马车停下来!”
沈睿想去帮忙,但刚跑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不会赶车,再说有武安和孙六在,总能制服那受惊的黑马。
只是再转头一看,才发现沈瑜的情形有些不对。
她整个人怔在当地,脸色遽然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而指尖却在用力地按压眉心。
“阿姐,你怎么了?”
沈睿飞快跑过来,焦急地晃了晃沈瑜,嘴里不停喊道:“你是不是吓到了?你放心,武安哥能制服那匹黑马的,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
听到沈睿的声音,沈瑜似是猛然回过神来。
方才那匹黑马受惊的情况如此熟悉,让她瞬间想起了马车坠崖前的情景,只是甫一用力去想的话,简直头痛欲裂。
她扶着额头,小声道:“沈睿,去请徐大夫,我头痛得厉害......”
第83章
午后,将近秋日的光线明亮又不过分灼热,透过窗棂漫洒到书房的桌案上。
陆琢修长指尖翻过朝廷近日下发的邸报,目光却随意落在一点,久久未曾移动。
奏折呈上去这么久,却迟迟不见朝廷委派人来重查赈灾官银丢失一案。
不过,晏太傅倒是及时回了信。
他在信中称太后身体有恙,皇上日日侍奉左右,政务暂时悉数交予内阁处理。
何尚书是任内阁首辅,其余各部尚书兼任次辅,各地所呈奏折需先交由内阁处理,待皇上处理政务时再转交呈到龙案前。
此前,承接要案的天罗司忙于西北疫情的调查,刑部又有重案在审,都察院的御史们分别派遣至各地,或巡视湖广两地汛情、或探查东海匪寇骚扰,或了解甘陕之地的蝗灾。
各部事务繁杂,且事事看起来似乎都比查询赈灾银两要紧急。
因此,奏折呈递到内阁再交于圣上手中,待旨意传达下来,恐怕需要数月之久。
晏太傅只在信尾叮嘱他稍安勿躁,在任时务必勤勉谨慎,不要出什么差错,若又要事,再写信告知。
这些话太傅说得委婉,陆琢心内已经有了猜测。
朝廷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只怕内里早已波谲云诡,而赈灾银两丢失一案背后牵扯到的势力也许不知有多深。
想到这里,他眉头微凝。
袁启与洪运既是劫走灾银的劫匪,又是灾银被换的证人,身份极其重要,在此案正式重启之前,不方便对外泄露两人的任何信息。
此前,为免有人察觉此事并杀人灭口,陆琢并没有签发通缉洪运的文书。
因此自他逃离乐安后,犹如游鱼入海,几乎没有了任何踪迹。
而袁启根据已经定下的伤人及挟持罪名,依照律法规定,应被转移到济州的一处采矿地做工受罚。
府衙已经几次差人过来拿人,陆琢以袁启坠崖时心肺受损需要治疗为由,暂且将他关押在乐安的监房。
他打算要在处理乐安政务的同时,尽自己所能去查取更多的此案线索,为以后朝廷重启调查此案提供证据。
陆琢落在邸报上的视线稍稍移动,指尖在邸报上的刑部案情上轻点了点。
这上面所述的正是姑父此前提到的令国公家奴侵占百姓良田一案,目前已经有了处置结果,经手此案的人正是姑父陈铖。
而前些日子他又吩咐李昭去了一趟京都,便是要他去拜访姑父。
陈铖对赈灾银两丢失一案十分清楚,李昭受命去暗访陈铖当日这案子的所有细节,诸如押送赈灾银两的路线,官差在哪些地方休息,接触了哪些人员等等。
但乐安离京都约有半个月的路程,即便骑马快行,一来一往也要将近二十多天,掐指一算,李昭这几日应该就要回来了。
七月流火的时节,天气逐渐转凉,午后的天气日头虽然明媚,但已经没有了夏日的暑热。
秋风透过窗隙倏忽吹过,邸报被随意地翻起一角。
陆琢抬起凤眸,下意识向窗外望了一眼。
快到申时了,阿瑜怎么还未过来?
沈瑜的左臂早已恢复如初。
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待陆琢休沐时,要抽出空闲来教她些防身用的功夫。
想到这儿,陆琢轻扯了扯唇角。
上次教她骑马结果差强人意,不过为了教她些简单易学又切实防身的东西,昨日才送了她一只梅花袖箭,也不知她掌握得如何了。
视线堪堪收回,便听到院外传来武安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他飞快地推门进了房内,一拱手:“公子,沈姑娘突然头疼,差点儿晕倒......”
武安话未说完,陆琢已经急忙起身。
他脚步匆忙,行走间袍摆遽然被风吹起,荡起一道利落又急切的弧度。
“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不必着急,沈姑娘没什么大碍,”武安快步跟上,边走边飞快解释,“方才沈姑娘在院子里学着用袖箭,恰好孙六赶着马车从外面回来,那个袖箭嘛.....沈姑娘用得不太好,从院门外飞出去,差点扎到马屁股上,吓得那马当时就跑了起来......”
陆琢脚步蓦然一停,而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武安一眼,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武安不解其意,他下意识挠挠头,接着道:“徐大夫来看过了,说是没有什么事,可能还是之前坠崖留下的症状......”
没再多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陆琢已经到了沈瑜的卧房内。
沈瑜倚靠在床头上,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抬眸时看到陆琢进来,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唇角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陆琢坐在她身旁,掌心握住她白皙柔软的指尖,然后又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沈瑜捏了捏陆琢的掌心,秀眉微微蹙起,“我觉得想起了一些模糊的东西,但又不是很确定。”
“是有关坠崖的事吗?”
陆琢温声道。
“对,我方才用袖箭差点扎马腹,”沈瑜露出一个虚弱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这让我突然想到了追袁启的时候.....”
沈瑜按了按眉心,尝试着说出脑中想起来的支离破碎的画面:“我在马车里等武安,隐约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去看,就听到好像有射箭的声音,然后那马吃痛发疯就开始一路向前狂奔,直到撞上袁启放在山道旁的那辆马车......”
听到这里,陆琢眉头骤然压下。
是有人跟踪并伺机想要谋害她!
会是谁?
他突然想起了离开济州之前,沈瑜曾告诉他济州的阙掌柜想要买她的脂粉方子,而后又发生了洪运私下与陈时交易的事。
答案几乎昭然若揭,除了阙记的人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