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量相当,若再挽个相似的发髻,趁着外面灯光昏黄,想要蒙混过外面守卫的眼睛却也不难。
不过,沈瑜听到这话,当即咬住了唇。
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和陈月莹被绑架是怎么回事。
阙益劫持陈月莹,是为了他的那位表兄,也许他们会把月莹带回京都。
而自己会被留下当做人质,他们会以此要挟陆琢,以洪运亲友的名义将洪运换回。
她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姜纮......能放过你吗?”
宁瑶轻叹口气,随即摇摇头:“我毕竟是他的妻子,他不会......不会伤害我的。”
沈瑜嘴唇无声翕动一下,用饱含谢意的眼神看着宁瑶。
即便宁瑶无事,但是她走了,陈月莹怎么办?
她捏了捏宁瑶的手心,低声道:“不行,我不能离开,月莹也在这里......你去想办法把月莹换出来.....”
宁瑶听到沈瑜的话,气得柳眉拧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顾自己安危,一心想着旁人!
但她看沈瑜不容商量的样子,显然并不是一时能说得通。
不过,好在她从姜府出来得时候,身上还带着那包蒙汗药。
宁瑶家本是开药堂的,她对这些药物也略懂一二。
她随身带出来得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兴许会派上用场,眼下看来这药物确实有用武之地。
宁瑶从袖袋里掏出纸包,把药粉悉数倒进茶壶里,又用力摇晃几下。
这药无色无味,倒入水中后顷刻便全部融化,而茶水却依然清澈如初。
在宁瑶无声做这些的时候,沈瑜已经明白了她的计策,两人低声商量好接下来的行动,待说定后,宁瑶便提着食盒与茶壶走了出去。
守卫将房门在外面重新落锁。
沈瑜悄悄走至窗边,从窗隙中看过去。
外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是苏羽温润清朗的声音。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几位守卫正围在他的身旁,异常专注地听他讲如何理财。
“但凡有了余银,不要一味放在手中,要想办法让它生出银子来......”
宁瑶走近几人,笑眯眯从食盒中端出一碟杏仁糕,柔声请守卫们用些。
那些人正听得入神,他们也没有推辞宁瑶的盛情,每人吃了几块糕,又饮了些茶水。
沈瑜一直在房内默数,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她悄悄推开窗向外望去。
宁瑶与苏羽已经假装离去,那些站在院外守卫个个半躺在院外,正撑着下巴打瞌睡。
那些蒙汗药产生了作用,趁这个时机离开刚好!
房门已经在外面落了锁,沈瑜用力推开窗棂,身形轻盈地跳出窗外。
隔壁的房门依然紧锁,沈瑜拉开一点窗缝,看到重重枫红纱帐中,陈月莹紧闭双眼躺着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睡梦中。
她紧蹙眉头向外望了一眼。
守卫们还在昏睡,但蒙汗药的时效有限,她必须得趁守卫们清醒过来前救出陈月莹!
沈瑜当即不在犹豫。
她攀进窗内,又用力摇醒了陈月莹。
待低声将原委解释清楚后,陈月莹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不过片刻后,两人还算是顺利从窗内攀出。
只不过陈月莹从没有受到过这种惊吓,走路得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两人与宁瑶、苏羽在院落东北角一处梅林中汇合。
这里靠近园子的一角,与外面的天地仅有一墙之隔。
此时月色晦暗,从远处根本看不清这里的情形,算是能够暂时藏身的地方。
不过这里并非久留之地,几人还未行动,远处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间或有说话的声音。
沈瑜心头一凛,一定是阙益带着他那位表兄过来了!
园子的出口处把守重重,单凭他们几人,根本不可能从正门出去。
不过苏羽方才已经寻到了一个能够攀爬出墙外的地方,他比划了个手势,带着三位女子匆匆向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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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益与他的表兄刘景一路从园子正门乘马车到了园内。
刘景从马车内下来,他看向不远处亮着灯笼的院子,脸上得喜悦之色不容掩饰。
刘景生得肥胖,即便穿了一身锦缎长袍也遮掩不了腆着的肚腩。
护卫在一旁提着风灯,两人缓步沿着石径往院子处走去。
阙益压低声音笑道:“表兄,那陈姑娘此时正在房里等你呢!”
听到阙益的话,刘景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听上去十分不满:“我让你做事小心谨慎些,你可曾听到耳中去了?我托人从禁军中抽调出来几个高手给你做护卫,不是让你胡乱绑人杀人的!陈铖虽然停职在府,你也不能这样对待月莹。她毕竟是官家之女,还有......她那个表哥陆琢,听说就在济州,还兼任通判一职。你就这样绑架了他的妹妹和未婚娘子,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阙益干笑一声:“表兄教训得是!不过,今晚之后,陈月莹就是表兄的人了。管她什么身份,一个女子,失了清白后得想办法遮掩,若她还想在世间立足,只有嫁给表兄这一条路......”
刘景得意地哼笑一声,虽然他知道自己表弟行事太过不择手段,但美人近在咫尺,喜悦便一时冲昏了头脑。
他沉吟片刻,问:“若是陆琢发现这事,你该如何处置?”
阙益低声附在刘景耳旁说了几句话,刘景闻言瞬间神色突变,他顿住脚步,眉头皱起:“他还在追查官银的事?”
阙益道:“岂止是在追查,那个证人现如今也在他手里。不过姜公子主意甚好,我会吩咐人用那个证人兄弟的口吻,以沈姑娘作为要挟,与他交换人质。这事我已经安排妥当,表兄放一百个心......”
刘景神色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并不太相信他说的安排妥当,默了片刻,他低声道:“也罢,就按你们的想法来,一定不要留有把柄,不然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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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外,沈瑜与宁瑶伸展双臂,接住从从墙头跃下的陈月莹。
她与宁瑶个子高,跳下墙头的时候倒没费太多力气,只有陈月莹胆子太小,此刻吓得六神无主,脸上还挂着两道泪。
待看到陈月莹并没受伤,两人拉着她的手便向大道上快走,苏羽则跟在后面断后。
几人趁着晦暗月色飞快赶路,只盼在被人发现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
夤夜凉风袭面,沈瑜额角却渗出了汗珠。
还未走多远,便听到一墙之隔的私园里传来怒喝声。
沈瑜脚步蓦然一顿,心跳得霎时如擂鼓一般,几人脚程再快,也难以逃脱那些守卫的追踪。
她当机立断道:“我们分作两路,宁瑶,苏羽,你们带着月莹快点离开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你疯了?!”话未说完,宁瑶便高声打断了沈瑜的话,“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他们要把我当人质,想必不会对我怎么样,”沈瑜低声道,“方至会想办法救我的。你们快走,现在最危险得是月莹,千万不能让阙益发现了她......”
苏羽急道:“沈姑娘,你莫说这样的话,你们三个走,我来引开他们。我一个男人,总能抵挡住他们一阵.....”
几人还在低声争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沈姑娘,不必推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第101章
夜色暗沉,一队骑马之人如利箭出弦,眨眼间便从城门处冲了出去。
守门的人恍然看到了一枚出城的腰牌,还未出声,这一行人快如鬼魅,转瞬已消失在夜色中。
守卫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不是见了鬼了吧......”
陆琢挥鞭催马,眉眼间笼着浓重的寒霜,他望着前方渐近的灯火,凤眸视线简直化为冰刃。
若是沈瑜与陈月莹出一点意外,他一定要将阙益挫骨扬灰!
赵升在得知陈月莹下落不明的那一刻,当即去找了陆琢。
两人各自动用自己的人脉物力,官府的差役与济州城内的三教九流都开始寻找沈瑜与陈月莹的踪迹,但几个时辰过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陆琢反复询问两人失踪前曾去过的首饰铺子掌柜,但那掌柜坚称对此一无所知,倒是时常在铺子里奉茶打杂的伙计不见了踪影。
夜色渐浓时,一位从城外匆忙赶来的小沙弥寻到赵府,向府里的人递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但言明沈瑜与陈月莹此时被关在阙益在城郊的私园。
这消息传到赵升耳中后,他立即告知了陆琢,又带了自己镖局的十几个会些拳脚功夫功夫的镖师,与陆琢所率的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直奔阙益的私园。
此时阙益的韶园已经近在眼前。
陆琢抬眸望去,不知为何,园外一处聚着亮光,那里有十几个护卫模样的人,看样子像是将几人围拢在墙角。
他当即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几人随自己过去。
与此同时,雷捕头按照他的吩咐,率差役与镖师直奔韶园,他拳脚彪悍,不出几下便将正门的几个护卫放倒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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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益的护卫手举火把,将这一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几个护卫上前,意欲将围在里面的几人捆缚起来。
阙益缓步走近,挥手制止了护卫的动作。
他转首过来,眉眼间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姜夫人,还有这位账房先生,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我请两位姑娘来是做客......”
沈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人惨白的面容,宛若看一个疯子。
阙益话未说完,陈月莹忍无可忍呸了一声:“你就是这样请人做客的,当真不知羞耻!”
刘景从后面赶了过来,他快步走了一段路,此时喘息得厉害,肥腻的圆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
“月莹姑娘,”刘景走近几人,唇角勾起,“我此番来,是接你同我一起回京都的.....”
“你休想!”陈月莹虽然躲在沈瑜与宁瑶身后,但言语上依然不落下风,“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我要嫁的人是升哥哥!”
刘景闻言,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他冷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阙益使了个眼色,他身旁的护卫马上会意。
还未等那护卫动手,耳旁突然传来道浸着寒霜般冷冰的声音。
“所有人等,全部带回府衙监房,一个也不许落下!”
声音这般熟悉,沈瑜立刻抬眼望去。
朦胧月色下,陆琢、赵升正率人向这边快步走来。
而李昭、武安趁阙益与刘景还未发现之前,已经从围墙上悄然落下,不待那些护卫反应过来,便将刀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之上。
沈瑜轻舒了一口气,她低声道:“月莹......”
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再转首一看,陈月莹早已经提着裙摆,小跑着扑到了赵升的怀里。
陆琢转眼间已经走到了沈瑜身旁,他将人用力拥进怀里,着急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
沈瑜眼眶霎时红了。
她本不想如此失态,但被陆琢揽在怀里,眼中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待平息了片刻,她轻捏了捏陆琢的手掌,示意他无需担心什么。
此时此地也不适合泣诉,当务之急是处置好阙益、刘景一行人。
陆琢会意,温声叮嘱了她几句,又命武安先将四人送回去。
回城的马车里,宁瑶一直垂着眼睫,看上去闷闷不乐。
虽然绑架沈瑜、陈月莹一事与姜纮并无直接干系,她也知道姜纮与阙益背后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他当初怎么说要将阿瑜当人质,去换什么证人?
不过,即便姜纮知道是她去救了沈瑜与陈月莹,她也不必担心什么。
她本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姜纮和离,不愿在姜府再受什么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