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咎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
她闻味道的时候总是会深吸一口气,眼睛也会随之睁大,就像是惊讶的样子。
明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举动,他却觉颇为可爱,不由莞尔。
邬青叶不解:“你笑什么?”
纪无咎好笑地道:“你这个闻一闻的习惯简直和大灰一模一样。怎么,怕我的手巾上会有毒?”
邬青叶:“……不是,我就是觉得挺好闻的。”
在他眼里,她就和大灰一模一样?大概是她平时太不注意这些小地方了吧。
靶场边搭着给人休息的棚子,里面桌椅都有,梁小兰铺好桌布,摆开带来的各色糕团、肉脯、鲜果、干果,以及用花果粉冲泡的汤饮。
邬青叶:“……”这是稍微垫垫肚子的点心?过于丰盛了点吧?
她拉着小兰在椅子上坐下,问她:“你想吃什么?”
梁小兰畏惧地看了眼纪无咎,摇摇头。
邬青叶看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肉脯上,便拿起几块塞在她手里,道:“这么多吃不完的,你不吃也是浪费。”
小兰瞥了眼纪无咎,见他没有反对,这才点了点头,拿起一块肉脯放进嘴里慢慢咬着。
邬青叶又看向棚子外的甲一:“你也进来吧,吃点东西。”
甲一:“这……”
纪无咎:“过来。”
甲一:“是。”入内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
忽听靶场大门外有喧哗声响起,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甲一赶紧咽下口中糕点,过去了解事态,少时回来禀告:“是几个世家子弟要进靶场,说昨日在靶场遗留了一把弩,要进来寻找。属下告知他们今日靶场已经被包下了,让他们等我们走后再来找。”
纪无咎微微颔首。
邬青叶却道:“这会儿我正休息,又不用靶场,让他们进来找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纪无咎:“在眼前晃来晃去太烦人。”
邬青叶不赞成地道:“丢了东西该多着急啊,就让他们找吧。早点找到他们也能早点安心啊。”
纪无咎皱了皱眉,终究是点了下头。
甲一便去门口传话。不多时那几个世家子弟进入靶场,分头寻找。
靶场的坐凳是长条形的椿凳,纪无咎往上一躺,左腿往右腿上一架,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找弩的数人中,有个穿蓝色蜀锦直裰的少年,径直往他们休息的棚子而来。
甲一走到棚外阻拦:“公子请回,棚子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弩。”
少年“哦”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离开:“我过来倒也不光是为了找弩,还想谢谢你家主人。”
甲一:“公子客气了。区区小事,倒也不必言谢。”
少年只觉棚中之人架子挺大,他过来道谢,对方甚至都不愿出来露个面,只让仆从来接待。
他既感不满,又心生好奇,从甲一身边看过去,瞧清楚棚中坐着的少女侧脸,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青叶!”
起初少年让甲一挡住了脸,邬青叶也没听出他的声音,直到他喊出她的名字,又从甲一身前绕了出来,她才认出他:“是温公子啊。”
温涵哈哈一笑:“是我。”
纪无咎:“……”怎么又遇到这小子了。
“我还想说呢,是谁包下了靶场,一包就是一整天,想不到竟然是你。”温涵走进棚内,“是为了端午节射柳来练习的吗?”
“是啊。”邬青叶点点头,看他脸上神气并不着急,便问,“是你朋友的弩不见了?”
“对。他昨日还在这里用过,多半是忘在这里了。”温涵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往她对面一坐。
纪无咎坐了起来:“那你还不快去找弩?”
温涵见到青叶后就一直在和她说话,没注意到这边凳子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人,冷不丁被突然坐起的纪无咎吓了一跳。再一细看,也是见过的。
温涵这人不太记仇,虽然上次他自报家门后对方态度冷淡,但这会儿却确实是他们打扰了别人,便笑着朝纪无咎拱了拱手:“打扰了,多谢你们让我们进来找弩。他们已经在找了,也不差我一个。”
他转向青叶:“上回我就想和你说了,你可以换种挂弓弦的法子。用嘴说不清,你的弓呢?我做给你看。”
邬青叶闻言便站起来,走到放弓的地方。
温涵也跟了过去,接过弓,一边演示一边道:“这样挂弓弦,虽然用同样的力,射程变短了,但箭射出去会更准。”
“这是为什么?”
“这样箭在离弦之前的抖动少,所以更稳定。像射柳这种比赛,当然是要求准。如果你想射远,就改回原先挂法……”
邬青叶为看清楚他是怎么挂的,凑得极近。
从纪无咎的角度看过去,她几乎要与温涵头挨着头了。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然而邬青叶和温涵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得入迷,压根没留意到纪无咎这声咳嗽。
纪无咎:“……”
甲一也用力咳嗽起来。
那两人还是没有听见。
纪无咎起身,走到青叶和温涵身后,从两人中间伸手去拿弓。
邬青叶和温涵往左右各让了一步,这才分开了。
纪无咎看了看弓梢上反挂的弓弦,再看向邬青叶:“你确定要听从一个射得没你准的人的建议?”
温涵:“……”这话有点扎心。
邬青叶:“射得不准是手上的功夫不行,不代表他不懂得技巧啊。”
温涵捧胸:“…………”更扎心了!
邬青叶看到温涵神色,歉然道:“啊,我不是说你功夫不行。”
温涵苦笑道:“我确实是技不如人,你们说的又没错。”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喜悦的高呼:“找到啦!”
温涵闻之一喜:“果然是落在这儿了。”
邬青叶也为他朋友高兴:“能找到就好。”
有人来喊温涵走了,他应了一声,回头问她:“你明天还来练吗?我想向你讨教讨教。不是说反话的意思啊,是真的想要向你……”
“那叫请教。”纪无咎冷冷道。
“对对,向你请教。你明天来不来?”
邬青叶想要在赛前多练练,点头道:“我会来。”
温涵高兴地道:“那就说定了啊。我先走了。”
温涵一行人离去后,邬青叶继续练习。甲一又教她怎样用腿来驾驭马匹转向,同时保持身体的稳定。
这件事说难很难,因为这需要肢体的力量与灵活的平衡能力,还需要胆大心细。但说容易也挺容易,只要具备以上两点,又有良师指导关键技巧,学会并不是件难事。
余下的,也就是反复练习,直到身体自己记住了。
午间,马车回到纪府,邬青叶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吃过午饭后小睡片刻,便又回复了精神。
乘马车赶往靶场的时候,邬青叶问纪无咎:“明天我还是这样练吗?你抽得出空来吗?”
纪无咎第二天是有事的,可一想到温涵那小子也会来,他就觉得放心不下,温如书自己满口礼义廉耻,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第二次见到别人家的小娘子,就直接上口喊闺名。起初约她射柳的也是小子,还说要向她请教,难道京城中就没善射的人可以请教了?
他睨了眼邬青叶,这丫头傻乎乎的,根本看不出对方是别有居心,到时候肯定是满腔热忱地去教那个臭小子,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邬青叶见纪无咎沉着脸不说话,显然是又拧巴起来了。回想之前的事,似乎是从温涵过来道谢开始,他就一直脸臭臭的。
但温涵一直都挺好的,没做过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反倒是他莫名其妙地就对温涵摆出一张臭脸来。
她试探着说道:“明天温公子也会来。”
果然野猪精的眉头一皱,脸色更不好看了。
但如果温涵的人品真有问题,是像鲁王那样的坏蛋,他早就会提醒她别和温涵来往了。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说……野猪精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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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野猪精化身老妈子+吃醋精,哈哈!】
【青叶怎么会对野猪精不心动呢】
【吃醋了,是要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了吗…?】
【女鹅~女鹅已经感觉会主动出击,野猪精还在那拧巴】
【甲一:咳咳咳咳咳咳!】
【今天晚点更新,21点档~~】
【青叶上啊!!!!】
【吃醋好耶!!!!逐步确认心意的两人可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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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看不到我的评论呀】
【他醋了他醋了】
【哈哈哈,温涵是个大助攻吧。
】
【这么快就看完了,难过。。。其实女鹅还是挺聪明的,最会揣测野猪精的心思,毕竟是女孩心思细腻】
【不过为什么这么短嘤嘤嘤】
【女鹅虽然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腻的,特别会揣度野猪精的心思,很快就能发现对方或者自己动心了吧】
-完-
第47章 、【了解】
◎她的两个问题◎
当她闪过这个念头时,心跳亦不由快了几分。
但那怎么可能呢?
绮菱说,公公都是不会动情的,也碰不了女人,那样皇帝才能放心让他们进后宫,伺候皇后与妃嫔。虽然绮菱说的未必都对,但在这件事上,她应该是没说错。
可公公归根到底也是人,他们有欢喜有悲伤,会爱也会恨。只不过那种喜欢大概和寻常人的喜欢不太一样吧。
她一时间心绪难平,便安静了许久没说话。
纪无咎只觉这么沉静都不像邬青叶了,曲起指尖在桌案上敲了两下:“想什么呢?”
邬青叶一怔回神,抬眸看向他,随后迅速垂下眼睫,道:“我在想……温公子的射术也不算太差,但他有些坏习惯,若是改掉这些坏习惯,会让他的射术提高一大截的。”
纪无咎:“……”居然在想那个臭小子,想这么出神?
他不快地挑起眉梢:“他射术提高了,你在比赛上不是就多一个对手?”
邬青叶摇了摇头:“他在提高,我不也在练习骑射变得更好?我不会让他赢过我的。”说着微微扬起下颌,言辞间流露出的自信让她意气风发,整个人都为之焕发出一种光彩。
纪无咎微笑起来,丫头此时满脑袋都是比赛胜负,根本没有其他杂念。
邬青叶朝他看去:“何况温公子也懂得不少窍门,之前教我挂弓弦的法子就挺有用的。我觉得明天也能向他学到不少东西。”
纪无咎:“……”但温家那个臭小子还是不得不防。
午后的练习,邬青叶试着在马小步跑时射箭。弓是拉开了,箭也射出去了,却十之八、九都是脱靶的。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做到了骑着马张弓射箭,也没把箭射到天上去,一天之内能做到这步,已算是进步神速了。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纪府。用过晚饭后,在回内院的路上缓步而行。
夕阳西斜,廊道两边的高大乔木枝叶扶疏,将朦胧昏黄的暮光分割成明暗相间的光影,投映在廊柱与地面上。
在渐趋朦胧的暮色中,纪无咎放慢了脚步。
邬青叶和大灰都到他前头去了。尤其是大灰,往前蹿个几步,回头望望,感觉他们走太慢,便又奔回来,恨不得用头顶着青叶往前走。
纪无咎索性走得越发悠哉,负着手在后方望着青叶边走边逗弄大灰,嘴角噙着微笑。
到了小南园外,邬青叶却折而向西,这是去主院的方向。
纪无咎微觉讶异,略微加快脚步赶上她:“怎么不回小南园早点休息?”
邬青叶道:“还早呢,这个时辰怎么睡得着?这会儿回去也没事做啊。你一个人呆着会不会无聊?”
纪无咎:“不会。”
邬青叶:“我会。”
纪无咎便沉默了。
邬青叶看了看他:“你是不是有事要忙?我过去会不会打搅你?”
纪无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她的两个问题,前一个回答是否,后一个回答是会。
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邬青叶便一路跟着他回了主院。
梁小兰作为一个忠诚而勤劳的贴身婢女,也准备跟进主院,却在门外被林四娘给拉住了,叫她在倒座房里呆着候命。
纪无咎点亮了书房的灯。
邬青叶一进屋便往那张贵妃榻上坐,往后靠进厚软的锦垫中,舒服地叹出一口长气。
纪无咎无奈又有点好笑:“累了?”
“嗯。”邬青叶点点头。她是真的累了,虽然中间有休息,但从早到晚练了一整天骑射,饶是她体力足够好,也觉疲惫,尤其是两条腿,又酸又软,早就走不动路了。
“累了不回去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