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那么累。”
纪无咎看了看她,转身从书架上找出本三字经来,扔到贵妃榻上:“不累就背书吧。”
邬青叶:“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
“让我坐会儿,腿酸得走不动路。”
“走不动路你是怎么过来的?”
“就是因为一路走过来,到这里已经走不动了。”
纪无咎:“……”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么会耍无赖呢?
但他自己也没有多强硬地要赶她回去,反而陪着她瞎胡扯了半天,心情还挺好的。
他从架上取下茶罐,出门让四娘泡壶茶来,未免影响青叶晚上入睡,叮嘱四娘泡得淡些。
林四娘应了,刚要去泡茶,又被纪无咎叫住了:“还是准备香花熟水吧。”给她喝了茶万一越发精神,大晚上的不睡觉可让人头疼。
他回到书房,目光投向贵妃榻上,不由莞尔。就在他出去交待林四娘这几句话的功夫,邬青叶已然睡着了。
三字经翻开了第一页,被她的手压着,显然她都没把这页看完就睡着了。
纪无咎很是怀疑,她打开书不是为了背书,是为了催眠。
他走到贵妃榻边,垂首凝视片刻,忽然发出极低的一声叹息。
该拿她怎么办呢……
他捏住那本三字经,轻轻往外抽。直到书本完全抽离,她的手轻轻落下,转过一个极小的角度后停下不动了。
纪无咎将目光投向她的脸。浓密的睫毛在她眼睛下方投下了一圈淡影,像是夏日清晨的棕榈叶,在地面上投下的婆娑叶影。
灯台内的烛芯发出轻微的“噼啵”声,火光随之闪烁。
那两圈影子也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她的睫毛在轻颤。
外间是林四娘的低声禀告,茶和香花熟水都已经备好。
纪无咎走到外间,让四娘拿条春被来。
林四娘一怔之后,含笑应了,不一会儿便带着条新晒过的春被回来。心说邬小娘子搬去小南园后,反倒和东家更亲近了。
纪无咎窥见林四娘嘴角的笑意,难免有点尴尬。前一次晚上还可以说是青叶自己溜进书房里堵他时睡着了,今晚却是他默许的。
他示意四娘送进去。林四娘却将春被往他手里一塞,笑着告退了。
纪无咎回到书房,拎着春被两角,替熟睡的少女盖上,俯身掖被角的时候,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向她唇际。
少女的嘴唇丰盈饱满,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越发红润娇艳,像是初初绽放的蔷薇,又像是枝头熟透的樱果,散发着魅惑而甜美的诱人气息。
纪无咎的指尖轻颤了几下,深深吸口气,起身吹熄了灯,将门轻轻合上。
夜幕已完全降临,一弯细细的月牙合着漫天的繁星,将淡淡的辉光洒满庭院。
晚风里裹着茉莉的清香。他缓步穿过庭院。
-
邬青叶其实是有自己打算的。
回想过去发生的种种,纪无咎为她做了许多事,可说是体贴入微。她却没为他做过什么,就连答应他的那碗粥都没做出来。
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她在练习休息的间隙与马车上想了许久,都想不出做什么才能让他高兴。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倒是清楚他讨厌什么,可要说他喜欢什么,平时都做些什么,她就说不上来了。
于是她打算多留心这些方面,这才死皮赖脸地跟着纪无咎回主院。
没想到她居然就在书房里睡着了。明明只是想合一下过于沉重酸涩的双眼,下一瞬再睁开眼已经是清晨时分。
纪无咎不在屋里。
找到林四娘一问,他已经出门去了。但为她用的车马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去靶场练习。
但邬青叶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她早晨起来后在他的书房内晃了一圈,发现屏风后面别有洞天,一整面墙的架子上放着的不是书籍,而是各式各样的印章,大多是玉石,也有少量是金银嵌宝的,更有些是样式十分古朴的青铜或木质的印章。
大多数印章是收在盒子里的,还有部分印章就随意地放在架子上,当然放在外面的印章也都是排列得整整齐齐,有如尺子比过得一般,所以她都不敢去碰,只怕碰歪了,她放不回原位。
反倒是放在盒子里的印章她还敢打开来瞧瞧,不过她也看不出好赖贵贱来,上面的字对她来说更是有如天书。
去往靶场的路上,邬青叶让车夫绕了点路,先去了次莫府。
邬青叶在纪府期间,莫夫人探望过她多次,起初是不放心,去得特别勤,后来见她风寒既愈,舌尖上的伤势也养好了,似乎在纪府过得不错,就渐渐放下心来,毕竟她自己还有家庭要经营照料,不可能三天两头去看望青叶。
但见今天青叶来看她,莫夫人分外高兴,见她气色不错的样子,更觉欣慰。
莫夫人问起她的近况,邬青叶便照实说了濮文洲退亲的事。莫夫人不由唏嘘:“想不到濮三元还是屈服于邵阳公主了。”
邬青叶摇头:“不是因为公主才退亲的,是其他缘故。”倒不是她觉得这件事有多难以启齿,只是说起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她今日还有许多事,不能在莫府耽搁太久。
莫夫人却是另一番想法,见她说得含含糊糊,显然是不想细说原因,也就没有追问,只是更怜惜她的遭遇:“别难过了。是濮三元不懂得珍惜,对你来说本就不是好姻缘,退就退了吧。”
邬青叶不由想了想,她难过吗?当初刚退亲的时候或许是。
如今再谈起这件事,要说一点也不难过是假的,但仔细品品的话,那更像是过年时才头一次穿上的新衣服被毁了,更多的是惋惜与失望,却没多少悲伤。
大概,她也没有多喜欢濮文洲吧。
只是自小被爹爹念着要嫁给濮文洲,她也就将此当成了自己将来的梦想。更何况,濮文洲是村里与县里人都为之骄傲的解元,要是嫁给他,就和过年穿上新衣一样。但漂亮衣服是穿给别人看的,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她和莫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向她打听哪里可以买到最好的印章。
莫夫人笑道:“是不是最好我不知道,不过我兄长也在那家店里选石刻章,应该是不差的。”
邬青叶记下莫夫人告诉她的地方,便向她告辞了。
作者有话说:
邬青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句话是错的,旧衣服穿着才舒服。
纪无咎:人呢?
邬青叶:人不分新旧,对的人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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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渐入佳境啊,俩人好甜嘿嘿嘿】
【撒花】
【野猪精支愣起来啊】
-完-
第48章 、【纪无咎】
◎这是你名字对不对?◎
邬青叶赶到靶场的时候,温涵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今日穿了件宝蓝色云锦箭袖,额前勒着同色的软纱抹额,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蓬勃。
邬青叶没怎么见过这种装扮,不由多看了几眼他的额头。
温涵便解释道:“这可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防止汗水和头发落下来,倘若视线被遮挡,就会影响射箭的准确。”
邬青叶:“戴上就能射的更准了吗?”
温涵:“……”能再扎心一点吗?
他好奇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射箭的?”
邬青叶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记事开始,我爹就教我怎么拉弓了。等我能拉得开他的弓,他就开始教我怎么射箭,带我去山里打鸟打兔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吧,我也记不清了。”
“七八岁?就能拉得开弓了?”温涵惊叹,也觉少许安慰,“难怪我比不过你!”
邬青叶取出弓来:“别说这些了,练箭吧。”
温涵为之精神一振:“说得对。不过我不着急,你先练吧,我等你休息的时候再向你请教。”
邬青叶道:“事先说好,我只会射箭,可不会教。”
温涵笑了:“你不会教,我还不会自己看吗?”
邬青叶也就不管他,先上马练习骑射。
温涵每见她射中一箭,都会欢呼叫好,倒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比之昨日,她在马背上适应得更好了,在甲一的指点下,中靶的箭数越来越多,于是满场都充斥着温涵的叫好声。
温涵正叫得起劲,忽觉身边多了一个人,转头看去,就是那个态度傲慢的长腿郎君。
温涵几次见他陪着邬青叶,而且对自己总是一脸看不上的鄙夷神情,便暗暗猜测他应该是邬青叶的兄长,对自己多加质疑也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看护。
温涵既有心与邬青叶结交,自然也要与她兄长关系融洽才行。于是他便朝纪无咎拱了拱手:“邬兄,昨天还要多谢你们给方便,今天又叨扰了。”
纪无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姓邬。”
温涵:“咦?你不是青叶的兄长吗?那你是……?”难道是表兄?总不会是表舅吧?
温涵还在那里一头雾水地瞎猜。纪无咎双手抱胸,懒得理他。
邬青叶一圈骑完,调头时看见纪无咎,顿时一喜,策马驰近,朝他笑道:“你事情办完了?”
“还未。”纪无咎微笑道,“午后还要去。”
他睨了眼温涵:“你不回去吃午饭?”
温涵扬了扬眉,得意地道:“我已经准备了吃的,就省的再回去了。”
纪无咎:“那就好。”
温涵微微一愣,好?
纪无咎看向青叶:“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吃午饭吧。”
温涵插嘴道:“我带得多,足够我们几个吃的,你们也不用回去了。”
纪无咎冷冷瞥他一眼:“在这里吃完也不能好好休息。”再看回青叶,目光瞬间柔和,“回去你可以换身衣服,小睡一会儿,养好了精神再来练。”
邬青叶看看纪无咎,再看看温涵期待的眼神,为难地对纪无咎道:“我答应了他要帮他的。”
纪无咎嘴角微微一沉,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邬青叶急忙追上他:“野猪精,你别生气啊。”
温涵挠头:“野猪精?”这是什么名字称呼啊?好像还真有姓野的,可哪有起这名字的?难道是同音不同字?
纪无咎仍然不回头,他腿长走的又快,邬青叶急跑几步,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手。
纪无咎微微一顿,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邬青叶舒了口气,道:“我既答应了他,不好说话不算话,总得留点时间给他。你也一起留下来吧,好不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在无意中轻轻摇晃着他的手。尤其是最后那句“好不好”更是让纪无咎瞬间心软下来,他不由自主地蜷起手指,反握住她的手,别别扭扭地说了句:“行吧。”
邬青叶欣然笑了,回头看见温涵正满脸好奇地望着他们,急忙把手从纪无咎掌心中抽出来,朝温涵挥了挥。
纪无咎:“……”还是很讨厌温家的臭小子。
邬青叶回到场中。温涵小声问她:“他到底是谁啊?脾气可真不太好。”
“他叫纪无咎。”
温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你说他叫纪无咎?是‘那个’纪无咎?”
邬青叶讶然:“京城里还有别人叫这名字的?”
温涵摇头:“就一个。”每次他爹提起此人就会咬牙切齿,神情鄙夷,言辞却颇为小心,简直是又恨又怕。
邬青叶神色坦然地道:“那就是他了。”
温涵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纪无咎,喃喃道:“居然是他,可真没想到……”他看回邬青叶,“你是他什么人啊?”
邬青叶一时不知怎么说,便只道:“我暂且借住在他府上。”
温涵:“……你家里人呢?”
邬青叶神情平静,只声音略低了些:“都没了。”
温涵轻轻地“啊”了一声,还待再说些什么,就听场边的纪无咎冷冷道:“不是说要请教射术吗?不用弓箭只用嘴说说就能学会的吗?”
温涵打了个寒噤,关于纪无咎的传闻他也听了不少,得罪他的人下场都极惨,他可不想沦落到那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