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凝玉去了她和谢衍的婚房。
屋子里还保留着他们大婚之日的陈设。
四周和顶上挂满了红绸,窗柩还贴着喜字,红烛的火光在风里摇曳。
很喜庆,就仿若刚刚成亲一般。
但是,此时坐在屋内的不是她萧凝玉,而是谢衍带回的女子,浅月。
谢衍此时未在屋内,只那女子一袭曳地红色襦裙,淡施红妆,灯光下娇羞又温柔。
凝玉望去,心脏一颤,随即似是被一把刀生生割成两半,她胸口剧烈起伏,头晕目眩,好一会才稳住心神,走过去冷冷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看到凝玉,便从床上坐起,脸颊处还泛着娇羞的余红,朝她行礼:“浅月见过公主殿下,是将军说让我住在这处,我看这里布置得好喜庆啊,好像,好像……”
那女子说到这停顿了下,抬起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目光闪躲间,意味深长地看了凝玉一眼,随即快速低头,接着说道——
“好像是婚房……这里这么漂亮,我不过是将军捡回来的弱女子,不值一提,也比不上公主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实在是不配住在这样的地方,小女子也不知道将军为何让我住在这里,我想,可能是,可能是……”
那女子纤细窈窕,此刻弯腰低头,低眉顺眼,看上去着实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可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利刃,悉数扎在了凝玉的心上,精准无比。
女子娇细的声音声声入耳,凝玉头晕脑胀,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青花瓷杯,素白如玉,这是他们新婚夜用来喝合卺酒的杯子。
凝玉盯着这杯子愣了愣,片刻后,她只觉胸腔闷堵,呼吸越发不畅,甚至快喘不上气。
她知道自己是被气到,心疾隐隐有复发之势,便快速喝了一杯水下去。
凝玉如葱指尖紧紧捏着杯壁,许久,杯子哐的一声砸到桌上。
她告诫自己,不要激动,不要动气,不要愤怒,她有心疾,很容易晕过去,可她还要替皇兄送信,救皇兄出来,不能生病的。
但是……无论凝玉如何告诫劝说自己,她仍是胸口郁结,喘气粗重……脸涨红,那双清澈杏眸早已朦胧氤氲,满是泪雾。
“公主殿下?”浅月喊了她一声,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娇细,而是带了些得意。
极其轻微,似有若无。
凝玉眨了眨眼,没让眼泪流下,稍稍平复情绪后,抬头直视她,盯着她的眉眼问:“可能什么?”
“这……只是小女子的猜测而已,小女子不敢说,怕冲撞了公主殿下。”浅月仍是低着头,看上去一副卑微怯怯的模样,余光却不时雀跃地瞥向门口。
“你说。”凝玉弯唇,“本公主准你说。”
浅月听此,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娇艳,她双手不断地扯着胸前系带,娇羞低声:“是将军救了小女子,将军把我从青州带到府里,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去处,我很是感激,也很是仰慕将军……”
说到谢衍,她的心事便再也藏不住,羞答答地绞弄着手中系带,脸颊已是绯红一片。
“将军生得这般俊美,又战功赫赫受人景仰,是浅月心目中的大英雄……而且,将军还待浅月如此温柔,替我安排住处,让我住在此处,好像婚房一般……浅月想,将军他会不会对浅月也有,也有……”
这女子又停下来,缩着身子,状作害怕地看着凝玉。
凝玉要听笑了,也听吐了,她面色苍白,忍着气道:“也有什么?你倒是说。”
“浅月不敢说,毕竟公主殿下是将军的……”
“本公主让你说。”凝玉没再看她,而是一直盯着桌上那茶杯。
茶杯易碎,摔不得,可她捧给他的心呢,难道便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丢弃伤害吗。
她本来娇纵任性,却总是收着自己的娇纵性子,在他面前软软呼呼的,他却还是如此冷漠,现今更是,将这女子安排到了他们的婚房,还让她在自己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想及此,方才被压抑和忽略的怒气又涌上心头,她的心性再也无法平和,呼吸也越发急促,很危险,但此时,凝玉已然意识不到了。
“浅月是想,将军许是对我也有情意……因而才让我住在这婚房……”她羞怯说着,抬眸看了凝玉一眼,唇边抿笑,又想再说什么时,余光瞥到了门口处立着的谢衍。
在昏暗的光影下,那将军身形高大,长身玉立,俊美无俦,只是看着便令她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于是,说话间,凝玉还未反应过来,更不知道谢衍已然站在门口,浅月便一下跪倒在她面前,泫然欲泣,朝她仓惶磕头,似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凝玉:“?”
“将军是小女子见过最好的人,小女子倾慕将军,愿意以身相许,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公主殿下如果看浅月不顺眼,要为难浅月,让浅月磕头下跪,认为是小女子破坏了你们的感情,那浅月便自行离开,不让将军为难。”
说完,这女子便嘤嘤啜泣,转眼哭了起来。
“那你走吧,毕竟我是公主。”凝玉被这番表演气笑了,她隐忍着心中火气,干脆顺着话说了下去,“你不走难道让我走吗?”
那女子愣住了,似是没想到凝玉会这般说,便双眸带泪,楚楚可怜地看向谢衍,期待他英雄救美。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婚房,就算我不住这,这也是我的婚房……”凝玉头昏脑胀,心口处似是被刀割般地痛了起来,“你想住哪都行,独独这间房,想都不要想。”
“公主殿下,可这是将军安排的,是将军怜惜小女子,要将小女子……”
“滚。”凝玉忽地将那茶杯摔碎在地,大声喊道,可随后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一般,喘气艰难。
她一怔,这才意识到,方才她的情绪起伏太过激烈,心已然有些受不住。
凝玉于是想走,不想留在这里和她过多纠缠,她怕自己心疾随时都可能复发,会晕过去。
只是,当她想要转身离开时,耳边却蓦地转来一道声音。
“够了,别发疯了,小公主。”谢衍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
冷冽寒冷的气息缓缓缠在她耳后颈侧,凝玉神色一滞,后浑身发颤,双眸沁水。
她知道是谢衍,抬手抹了抹眼泪,让他也滚。
“你也滚,别待在这里。”
“这处地方是你的,也是我的,你凭什么让我走呢,小公主。”
“那我走。”凝玉头昏昏沉沉的,忍着不适
谢衍站在她身后,单手撑在梨木桌面,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都拢在了怀里,唇边的气息缓缓在白腻的肌肤处游离,侵|犯。
“不高兴了吗,这处地方空了这么久,让她住着不行么。小公主,你没资格为难我带回来的人。”
“不行!”他的气息越发滚烫,凝玉受不了气不过,仰起一张被泪沾湿的脸,与他对视一眼后又极快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现在不想看他,一看到他这张脸,她胸腔里便像有狂风一般,在呜呜刮着。
刮得她难受,想哭,喘不过气,要窒息了一般。
“你今日去了哪?”
凝玉推开他,气呼呼地朝门口走去,谢衍却冷不丁扣住她手腕,问了这么一句。
她的手腕纤细一截,柔若无骨,很是轻易便被谢衍握在手心,凝玉被迫停下,走不了半步路,没好气地回他。
“不关你事。”
只是这四个字一出,她便觉手腕处的力气愈发暴戾,像是要把她碾碎。
好疼。
“是吗,不关我事。”
谢衍轻笑,舌尖舔了舔鲜红的唇,将她拉回怀里后冷冷掐她下巴:“那我要娶她,是不是也不关你事,小公主。”
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凝玉双瞳放大,愣了片刻后隐忍的眼泪悉数落下,怎么止都止不住——
“谢衍,你禽兽。”
“明明是……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可以。”他死死盯着她,冷声而语,眼里风霜不化。
凝玉眼里噙着泪水,望向他幽谭般黑暗的眼眸时胸腔鼓动,剧烈起伏。
她想要听她皇兄的话深呼吸,平复心情,但终是压不下心里的悲伤气愤,眼前一黑,倒在了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把老婆气晕了,男主火葬没跑了。
锤他
◎最新评论:
【就这样男主咋还不死,求求大大了能不能弄个伪骨科想看兄妹文了】
【狗男主快点火葬场吧,嘤嘤嘤,跪求男二上位】
【这种情况也能he?不会真是古早渣男贱女文吧……】
【换男主 我要男二 生气气】
【唉】
【大大加油~支持大大~啊啊啊~太气人了~】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气死了!好想锤他!】
-完-
第8章
◎“我们和离,谢衍。”◎
太医已经走了,谢衍坐在床边,眼泛血丝,面容苍白,他束发的红绸带子已然有些松散,额前垂下些碎发,一双眼睛全然陷在阴影里。
他仍在盯着萧凝玉,纤长的眼睫许久未有一丝晃动,屋内死寂一片,端药进来的红鸾看到这一幕,战战兢兢分外害怕,生怕谢衍将此事怪罪到她头上,迁怒于她,端着药便跪了下来,想要将事情撇清楚。
“将军……奴婢,奴婢真的没和公主殿下多说什么,奴婢就是按照将军的吩咐,请公主殿下过去婚房那边,其余的话我什么都没说,也没说是将军您的意思……千真万确,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会晕倒……”
说完,她双手举着红木托盘,头低得很下。
谢衍并未看她,脸上面无表情,情绪莫测,红鸾一身冷汗,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将军冷面无情,行事狠辣,之前有一个侍从便是因为忍不住多看了公主殿下一眼,眼露痴迷,后面便被秘密剜了眼……
至此,府里下人,无论男女,均不敢多看萧凝玉一眼,在这位公主殿下面前是能低头便低头,绝不抬眼,免得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剜了眼,死无全尸。
红鸾心想也奇怪,将军平日里对公主殿下极是冷漠,没有半分温柔,两人甚至都不住在一处,新婚夜一过便分了房,冷淡得很,可却对这公主殿下有一种骇人的占有欲。
好似是他的人,他的东西,别人看一眼都得死。
即便他不喜欢。
红鸾哆哆嗦嗦,不敢再想,在等谢衍的回话。
屋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床榻上的萧凝玉呼吸清浅,近似于无,在过了半晌后,似是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
黛眉微蹙,唇张开轻哼了两声,像病了的小猫。
谢衍眸光一闪,看着她发白的唇,朝红鸾伸手:“下去,药给我。”
“是是是……”
红鸾如获大赦,心想终于逃过一劫,赶紧将煎好的药递给谢衍,忙不迭行礼退下。
门被扣上,屋内便只余谢衍与凝玉。
药的余温传至他冰冷指尖,却暖不了丝毫,氤氲白雾飘起,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凝玉一睁眼便闻到了这药味,苦得她直皱眉,迷迷糊糊翻个身,又将自己裹在了锦衾里。
她头上的珠钗已经卸了,青丝垂下稍显凌乱,浓稠如墨的发间露出了少女粉嫩的耳朵。
“醒了。”不是问句,他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
凝玉却是被这声音吓到,一个激灵,眼睛里一泓秋水摇摇晃晃。
“没醒。”她瓮声瓮气,身子缩成一团,将小耳朵也裹进了被子。
不想看他,不想听他讲话。
她现在眼睛里还全是眼泪,愤怒悲伤怎么都抑制不住,她怕自己再被他刺激一下又会晕倒。
可能,命都会没了。
她不能晕,也不能死,她还要给她皇兄送信呢。
谢衍抬手,将锦被拉至她肩颈,后,修长手指又拨弄她发丝,将那染了粉红的耳尖露出。
指尖蹭到柔软,粉红成了绯红。
“好些了吗。”他问,声音里的冰冷较之平日消了不少,低糜嘶哑。
被他手指刮到,那处耳尖莫名发热,凝玉蹙眉,啪的一声,抬手挥掉他的手。
“与你无关,你别碰我……”她还有气,晕倒前的画面仍不断在她脑海浮现。
那与她相似的眉眼,那坐在他们婚房的女子,那女子说的话,他说的话……不断地在她心口撕扯。
她想着想着,很容易便会喘不过气。
很难受。
凝玉说完这一句,屋内又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衍低低笑了下,似是在自嘲,心里竟然生了几分悔意。
他当时为何要靠近她,又为何现在还要将她留在身边。
她是公主,不是应该杀掉的吗。
谢衍许久未言,弓着背坐在床侧,屋内烛光映照在他毫无血色的面容,愈发显其惨白如雪,而那红绸发带在他背脊反复起伏后将要松散掉落,乌浓发丝垂落脸颊,掩映侧脸,乍眼看过去,漂亮得令人心惊。
但显而易见的,此时的他也……很危险。
眼里血丝满布,喘气粗重,疯狂之态渐显。
凝玉掀起眼帘瞥了眼,不由打了个冷颤,慌忙收回目光,嘴唇嗫嚅。
“小公主,为什么你就不能听话些。”
谢衍冷不防出声,惨白着一张脸看她,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蛮横娇纵,无理跋扈,看上去又是如此的脆弱,我常常想弄碎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