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半天,竟是这等小事,七弟小心太过了!皇上,如今军情紧急,刚才说到让沈夫人上战场,如今误会解除,是不是该继续议一议这件事?”
开口的是司马浚,他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皱着眉带点不耐烦的样子,成年的皇子参与朝政在大烨是定例,但是他和太子身份尴尬,所以,不论上朝还是在御书房议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永远都是立在阴影里低着头听,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议论朝政,却是为了——她!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恰到好处的让殿内气氛一松,宣帝刚要说话,却见景祥适时的进来回禀道:“皇上,诸位大人,宫门马上就要落匙了。”
宣帝得了个台阶,气恨的哼了一声,再一次轻轻放过儿子的荒唐行事,他转身看向那张巨大的地图,道:“罢了,你们都回去,各自拟个章程出来,可行不可行的都列明白了,明日再议!”
众人应声答是,鱼贯退出了清凉殿,天早已黑透了,内监们提着灯笼送众人出宫,不过还未离开清凉殿的范围,又有人赶上来回禀:“惠王殿下,皇上口谕,让您今日不必出宫,明日从宫里直接为太后扶灵送葬。”
作者有话说:
回家晚了,喵,下一章开始要进入新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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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空的话,明天下午把这本重新看一遍。】
-完-
第81章
◎出征◎
##81 回
汪太后薨逝, 宣帝将亲生儿子派去守陵,随即便是锁牢关那传来消息,北狄正式向大烨宣战, 骑兵在短短是十日内, 劫掠了边境七个城池, 不过好在布防的及时,几次袭击都被击退,损失也不大。
但是这些消息, 都比不上宣帝任命了一位女将军这个消息来的震撼,尤其是京城的百姓,对这位女将军并不陌生——玄衣卫指挥使的外甥女, 她少时便和六皇子胡作非为,闹得京城鸡飞狗跳, 如今嫁人了也不曾安生, 又是查案又是领军的, 当年无非是仗着家世,现在则是仗着夫君——她的夫君, 是恢复了护国公爵位的沈屹, 曾经大烨的守护神沈承之子,他同样在京郊点兵,也被点了将军, 不日, 夫妻二人便要一起出征了。
各种说法和逸闻,谣言,林林总总, 唯独没有提到的是, 这位女将军不止同身居高位者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她亦是真才实学,少时启蒙读书,十年寒窗,曾隐瞒了女子身份考中秀才,亦因女子身份不能更进一步,其实她的才华智慧不输给任何男子,她名叫谢黛宁。
自打圣旨颁下来,来沈家门前打听的人不少,大都是好奇的百姓,百姓说话荒唐不拘的多,谢黛宁本也有些没信心,难听的话入了耳,她更是心绪不佳了。
不过沈屹告诉她,她是自己见过最聪慧的女子,也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是他需要依靠的人,想起宣帝和沈屹制定的作战计划,谢黛宁便只能极力安定心神,配合沈屹以及兵部,禁军的种种部署。
邓省危也放下了成见,这个计划,需要他和谢黛宁一起,而他们两人之间,也不能再有任何龃龉以及不信任,不过磨合数日之后,邓省危和柯钺一样,渐渐放下了成见,开始信任起谢黛宁了。
京郊的演武场,一队队骑兵整齐的列队前行,高台之上帝王和臣工们凝视着这支精锐,一声鹰隼的鸣叫在空中响起,立在台前的的谢黛宁抬臂接应,只见一道黑影闪电般飞落,她仰头看向宣帝,道:“皇上,请下令吧!”
宣帝微微颔首,道:“剿虏巢出阵。”
一旁的禀笔内监刷刷几笔,将旨意写好交给谢黛宁,由她绑在鹰脚上放飞。
众人的目光追随这鹰的影子落入骑兵阵中,很快,阵前旗帜一变,队伍便随之变幻阵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列队完成。
之后又试了几次,比靠脚力来回传信要快上数倍,而且这还是因为场地所限——若是相隔数千里,一日内便可传递消息,那才是真正制胜的关键。
宣帝,以及大臣们的目光慢慢染上别样的惊喜,渐渐又变得狂热起来。
演武结束了,只见一骑风驰电掣的奔来,那是沈屹,他身着银甲,仿佛迎头而下的刀刃般,翻身下马道:“回皇上,演练已毕,请皇上下旨出征!”
宣帝微微眯眼,当年沈唐出征他是看过的,沉稳如山岳,气势逼人如海潮,而沈屹,却是凝练凌厉,想到这支骑兵的目的,宣帝微微颔首,声音深沉的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宣布:“朕自即位以来,备尝艰辛,昼夜勤勉,然外忧内患不绝,尤以北狄之患如虎狼饲迫,边民罹苦,百姓不安。朕今重建沈家军,令护国公沈屹领命,臣工将校共助,讨伐北狄!一雪国耻!”
沈屹大声道:“臣领命!沈家军领命!”
身后的骑兵齐齐下马跪地,大喝道:“沈家军领命!”
武将出征,其妻儿女眷最多准备好衣物用具,然后便是在家忧心祈福罢了,到了沈家,夫妻二人一起出征,准备这些的便只有阮家亲眷和几个贴身的婢女。
阮老太太年岁大了,动不了针,加上一想到这事儿就忍不住垂泪,只能坐在一旁看张氏和浮音,三娘忙活。
“听说行军多要日行百里,衣服磨损的快,袜子和鞋子还是多备上两套吧?”
张氏正在打包袱,抬头看看说话的阮老太太,忍着心酸道:“母亲,他们二人都是急行军,带不了太多东西的,这些儿媳会另外备好,交给运送辎重的禁军带去后方,您就放心吧,再怎么样,也短不了他们两个的。”
阮老太太颤着手,摸了摸眼角,只是叹气。
晚上张氏又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算是送行,不想才坐下,谢老太太带了谢婉宁也来了,送了些亲手做的针线,似是怕谢黛宁不喜,她只嘱托了几句便告辞离开,谢黛宁想了想,到底送着她到了大门前。
清凉殿司马澈说的事,谢明听说了,又告诉了谢老太太,谢家人忐忑了几天,还是阮清辉带了话给他们,后宅里的陈年旧事,宣帝并未下旨彻查,而且谢黛宁自己又那样说了,加上战事当前,便暂且不会追究了。
谢老太太听了愣了许久,又听说谢黛宁和她夫婿都封了将军,不日便要出征,心里滋味更是十分难言,在她的世界里,女子最大的功劳就是为家族绵延子嗣,延续香火,即便是世家贵女,也不过是男子仕途上的助力罢了,她想不到有一天,她的孙女会为国出征,谢家的门楣,竟然真的会因一女子而无上光耀,这样的功劳,是多少男子一辈子也挣不来的!
但是这其中谢家自身有出力多少吗?除了那个姓氏,其余的真的属于谢家吗?想着这些到了门前,谢黛宁回过头淡声道:“祖母慢走,恕孙女不便远送。”
谢婉宁搀着谢老夫人,抬头看看她,曹氏不敢来,祖母只能她陪着,可眼前的黛宁不是什么煞神,她比自己大不了太多,也是一般无二的女子,可是她的人生,却比自己要大很多,广阔很多,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体会到萧妍说的那句:“……她才是沈师兄人生的主角,咱们不过是看戏的,旁观的……”
“阿宁……”谢老太太看着谢黛宁,踟躇数日,终于还是道,“从前的事都是祖母糊涂,酿成苦果,如今深悔当年,却已经无法弥补,现在只能盼着你们夫妻万事小心,早日得胜归来。”
她神情中已无曾经的阴刻,怨恨之意,但是多年分隔,加上母亲的事情,谢黛宁还是生不出孺慕之情,她经历了太多,知道亲情有时也是有所取舍的,于是只是点头,道:“祖母保重。”
转了身,想想阮老太太那边,谢黛宁却不由忧心,想着该如何好好安慰,一回到席上,却见沈屹正在她身边,同她低声说着什么,走近一听,他是在细细分析战局给阮老太太听,说的既风趣又容易明白,阮清辉也在一旁道:“母亲放心,此次禁军也会从旁配合,他们身边的护卫都是我亲自选的,再可靠不过,您放心就是。”
未知之事才最为可怖,听说那北狄人也不是身长八尺,也是普通的血肉之躯,阮老太太点头,到最后终于放心了一些。
一家人牵挂着彼此,再担忧,脸上却不能有太多悲意,阮老太太定了心,反倒生出勇气,令张氏也不要哭了,让他们夫妻两个安心出征。
这顿饭吃完,这边也不敢多留,让夫妻二人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开拔,沈屹和谢黛宁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携手回了沈府。
进了府里,只见贾明,刘宇光,邓省危等人齐齐等在书房,沈屹和谢黛宁一同过去,检视了一番留在京城的人事,又商议几件事情,这才得空稍微合眼休息。
天明时分,这支精心挑选重新建制的骑兵,也就是新的沈家军终于开拔了,天气晴好,无数京城的百姓自发汇聚到城门附近,看帝王和百官祭天地,告庙,宣帝亲手授予沈屹大将节钺,战鼓隆隆敲响,一声悠长肃穆的“出征”声响起,大军向着北地急速奔驰而去。
长风呼啸而过,几日后,这支队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北狄,拏尔汗手里摩挲着这封不长的线报,神色晦暗不明——沈屹?沈承之子?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好战而自信的王者了,那一战几乎耗尽了北狄最强的精锐,让他们数年都无法恢复,想起那个被北狄人都认做战神的男子,却不知他的儿子又会是什么样的?他想到了自己,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嵘烈现在正在锁牢关附近,瞅准机会就会去骚扰一番,不过赵国公其人稳健,轻易不肯迎战,嵘烈占不到便宜。
二儿子赫尔聃和嵘烈一母同胞,此刻正在他的掩护之下,在大烨其他边城伺机而动,寻找突破口。
他还有一个儿子,三子漠漠,这个儿子最聪慧,也最不像他,他喜欢的反倒是大烨人的文章和计谋。
拏尔汗想了想,叫来侍卫:“吩咐下去,让探子再去细查,这支骑兵究竟有何特别。再去把三王子叫来。”
等人离开了,他想了想,忽然站起身走出了营帐。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处养牲畜的牲圈,数个脖子上戴着锁链的奴隶正在忙碌,北狄人爱吃牛羊,便是出征也会带上,好随时宰杀。
见了大汗,奴隶们赶忙跪下见礼,只除了一人,对身后的喧嚷仿若未闻一般,专心的挑选着手里草料,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拏尔汗沉声道:“司马裕,你可知烨朝改变了对阵我北狄的策略,派了一只主动出击的军队,还是骑兵!”
那人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去撒他的草料。
“你可知领军之人是谁?”拏尔汗缓缓道,“是你最对不起的沈家,沈唐的儿子,叫做沈屹。”
听到这里,那人终于停下手里动作,他转过身,杂乱枯黄的头发后,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深深浅浅,仔细看,才能发现这些疤痕是用手抠出来的,是为了掩盖下面被刻下的字迹——曾经的一国之君,大烨皇帝,景帝司马裕,他的脸上被北狄人刻下了几个字:
司马裕文成八年为奴
这张脸有些可怖,又有些滑稽,但是当那双眼眸抬起时,便只剩下阴凉的寒意。
“你怕了?”
拏尔汗冷笑一声,道:“怕?我为何要怕?是你们大烨人折断了战神的根脉,逼死了他的家人,不是北狄人!”
司马裕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幼时一同长大的伙伴,拼死护卫他和大烨的将军,的确是因他之过,才落得那样的下场,这么多年他忍辱偷生,早不是为了能够回到大烨,他只想手刃拏尔汗,能够为旧友报仇一二。
可是他说的对……沈家的仇人,不是北狄人,是他自己。
司马裕猛地往前一步,只听铁链拖地的咔啦声响起,他的四肢,脖颈都被粗粗的铁链拴住,手臂最多只能抬到胸前地方,便是想自杀,也无法再抬高半点。
他恶狠狠的瞪着拏尔汗,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快意。
“父王!”
只听一声轻快的声音响起,三王子漠漠到了,他走到拏尔汗跟前行了个礼,然后道:“请恕儿子回来迟了,刚才在集市上买到了大批的盐,还有一个惊喜要带给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