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起身,带着稳哥儿先回了劲松院。
将熟睡的稳哥儿安置好,江幸玖回到主卧里屋,洗漱沐浴过,便先上了床榻。
屋内贡纱灯都熄了,唯有悬在梁上的夜明珠亮如白昼。
窗楞压着缝隙,有夜风徐徐吹入,撩动床帏轻轻摇动。
她卷着薄被侧身躺着,四周静谧安宁,这数月来,仿佛从未有这样安宁过。
她的郎君,回来了。
平安回家了。
第221章
妻儿相伴,和乐至极,人生至美
许是心里安定下来,江幸玖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箫平笙推门进来,扫视一圈,屋内没瞧见她的身影,进门时,便放轻了脚步。
视线落在垂落的床帏间,他幽亮的凤眸带着笑意,一边靠近,一边抬手解着盘扣。
等到了床前,身上已经只剩单薄的亵衣。
他伸手撩开床帏,倾身上前,瞧见小娘子卷缩着薄被,酣然入睡的画面,不由低笑出声。
屈膝上榻,他凑近了些,挨着她躺下。
鼻息间都是阔别已久的清香,他魂牵梦萦的小娘子,如今就睡在他帐中了。
她睡裳单薄,薄被都被卷着抱在怀中,身段朦胧若现,婀娜纤柔,冰肌玉骨,是十分诱人的。
于箫平笙来说,对着江幸玖,他从来都是没有自控力的。
心下已经动了念,身上也十分异常,他伸臂将人轻轻揽住,俯首一下下啄吻她唇瓣,将她抱在怀里的薄被缓慢坚定的抽出来。
怀里的人被吵醒,睡意惺忪睁不开眼,却已经下意识贴在了他怀里,呢喃梦呓,绵柔惑人。
“箫郎……”
箫平笙眉眼溢笑,低嗯一声,手掌沿着她腰身轻揉。
“嗯,我在。”
江幸玖弯唇笑了,将脸蹭在他肩窝里,软声嘀咕。
“你喝醉了?”
“忘了?你的郎君,千杯不醉。”
他抬手替她掩了掩耳边凌乱的发,湿热的吻便落在她耳边。
似乎是痒,怀里的人缩着脖子轻笑,音腔依然软绵绵,像是在说梦话。
“我等了你好久啊,箫郎,我每日都在想你。”
心尖儿的温热滚烫溢了出来,向着四肢百骸蔓延,箫平笙眸色一暗,气息微沉,紧紧扣着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嗓音暗哑低磁。
“想着郎君,来欺负你吗?”
“你来,我答应你了的。”
温沉的笑声自床帐缝隙里传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寝屋内。
“嗯,我来。”
“玖娘,你可别哭呀……我会心疼。”
“我不哭……”
到底是谁醉了?
没喝酒的那个,怎么好像在说醉话?
夜入深深,小轩窗外,风拂花落。
同寝帐中,意似鸳鸯飞比翼,情同鸾鸟宿同林。
小别胜新婚。
帐前叠绾鸳鸯带,欣逢月夜作春宵。
清醒之时,已是天光大亮,江幸玖只觉饥肠辘辘,想要起身,可手脚酸乏根本不听使唤。
回想起昏睡前的荒唐,一时面上滚烫,桃晕遍染,红霞直从脚尖儿烧到了额顶。
她扯着薄被,将脸埋进其中,呜呜咽咽声压抑细弱,想要喊人进来的念头,顷刻就断了。
箫平笙推门进来时,手上拎着食盒,怕吵醒她,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将食盒搁在桌上,他走到床前,掀开床帏,就对上帐中人满含幽怨春情的眸子。
“醒了……”
他胸膛震动了一下,笑意浮上眉梢,屈膝坐下,将裹在被桶里的美人茧整个抱在怀里,俯首在她唇角响亮的亲了一口。
“饿了吧?”
“饭菜还热着,靠在这儿等我。”
说完,也不等江幸玖开口,将她扶到床头靠坐好,自顾起身回到桌边,将食盒又拎了起来,走回床边。
眼瞧他这架势,是要喂她用膳,江幸玖抿抿唇,扭捏着小声开口。
“我自己来。”
这一开口,被沙哑的犹如被沙砾磨过的嗓音给震住,整个人都愣了。
箫平笙低垂的眼睫动了动,搅动着勺子,将碗里的粥放凉,声腔沉柔温和。
“少说话,你哭的太久,嗓子定然不舒服。”
江幸玖心头顿时来气,气极反笑,她从被桶中抽出手,在他上臂拍打了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
然而这力道,软绵绵的,落在箫平笙眼里,别提多娇媚了。
他唇角轻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边啄了一口,眸光深邃,语声意味深长。
“昨日我回来,谁大言不惭与我说的,「想的厉害,今晚你欺负我吧,不论你怎么欺负,我都依……」”
“箫平笙!”
江幸玖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躲起来,卷在被桶里的玉足伸出来,愤愤踢了他一脚。
箫平笙清咳一声,忍住笑,殷勤的舀了勺粥,吹凉送到她唇边。
“玖娘别闹,我知错了,先用膳吧。”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江幸玖觉得,自己脸皮薄,未免太吃亏了。
于是,她深吸口气,端正面色,一副「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的架势。
箫平笙好险没笑出声来。
这顿迟来的早膳,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共用了。
将碗碟收进食盒里,箫平笙抬眼看小娘子,柔声询问:
“可吃饱了?”
江幸玖点点头,卷着被子重新躺下,轻轻揉着自己的腹。
箫平笙低「哦」一声,手腕搭在膝头,无奈失笑。
“我,还饿着。”
说着,另一只手随意整了整床帏。
江幸玖一脸莫名,扫了眼他的举动,回想着他吃的并不少,不过到底没太奇怪,顺口回道。
“那你再独自去吃一些,我累了,今日不想起身。”
她说完,捏着被角打了个哈欠,侧过身准备补觉。
箫平笙唇角上扬,舌尖儿顶了顶腮,倾身靠近她,贴着她后背,将人揽进怀里,声腔温润磨在她洁白无瑕的肩窝里。
“那娘子睡吧,不必管我。”
腰间那只手,很不老实的卷起被沿,探进了被中。
返璞归真的玉体,轻而易举落入魔掌。
江幸玖猛地睁开眼,双手抱住他手臂,哭笑不得语声低促。
“箫平笙!”
“嗯。娘子不睡了?”
箫平笙闷笑一声,略一用力,将人整个翻过来,卷进了身下。
“娘子不睡,就陪我一会儿,我想玖娘想的紧,想不够啊……”
男人这情话,顺手拈来,肆意又流氓,听的人又羞又恼。
然而,实力悬殊,江幸玖怎么能拗得过他。何况,她原本就怀着两分纵容他的心思。
于是,这归朝后的三日休沐,箫大将军是一点儿没辜负。
娘子醒着,就歪缠娘子。
娘子睡着,就去抱儿子逗弄。
妻儿相伴,和乐至极,人生至美,皆在这几日感受到了。
这日临到上朝前,衣冠整齐的箫大将军站在床榻前,看着睡颜甜美的小娇妻,不由满意一笑,一副酒足饭饱,精神奕奕的神情,喃喃摇头。
“盛世太平何等美好,都是闲的,才想要打仗。”
说完摇了摇头,俯身在小娘子眉心吻了吻,低柔笑语。
“郎君上朝去了,晚些时候回来陪你。”
小娘子睡得熟,压根儿不能回应他。
箫大将军却异常满足,转身轻手轻脚离开了。
第222章
好几年没练嘴皮子了,打打嘴仗,想来也极有趣
今日的早朝,箫平笙一跨进殿门,便觉着氛围非比寻常。
四周若有若无打量过来的视线,细细碎碎地交谈低语声,处处透着股子阴谋的味道。
这阴谋,是对着他,大召国刚刚立下不世功绩,威名震慑五州的,战神箫平笙。
“唉……”
站在不远处的江昀杰冲他'嘶嘶'两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江家父子三人站在一处,围在一起的另一个,是苏刃玦。
箫平笙眉眼淡漠,不疾不徐走到几人身边,先对着自己的岳父拱手一礼。
江逢时摆了摆手,眼睛四下扫了一眼,开口时声线沉缓。
“城南齐国公府,已经挂上了牌匾,长公主也给工部传了懿旨,命他们尽快将府内短缺之处修葺完善,这几日帝都的风,都快卷上天了。”
“齐国公是功过相抵了。”
苏刃玦接了话,对着箫平笙摇摇头,“你啊,就有的受了,秦家被贬黜之前,秦院判曾与我说,先帝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这话,恐怕他不止暗示过我,还隐晦的暗示过别人。”
箫平笙薄唇冷勾,似是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兴致跟苏刃玦揶揄两句。
“这说明秦家是早意图要咬我,如何,我家娘子,也算是未卜先知,眼见深远吧?绊倒秦家,那是出手快狠准哪,未雨绸缪,深谋远虑,你服不服?”
江昀律与江昀杰对视一眼,齐齐失笑。
江逢时确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苏刃玦无语,瞪着他啧了一声,显些气笑了。
“这都什么时候儿了?你还有心思夸你那娘子?你就不把这满朝文武放在眼里?箫平笙,猖狂也没有你这么猖狂的。”
箫平笙凤眸底笑意一闪而过,漫不经心捻着腕上红腕绳,声腔懒散。
“得猖狂,不猖狂的时候,这狗都要咬你,猖狂起来,没准它们就趴下了。”
他刚刚九死一生,立下汗马功劳,不世伟功。
这就想卸磨杀驴?那不能够。
怕是他箫三郎这几年,心思都放在建功立业上了,倒是让这帝都的人都忘了,他过去是最受不了别人挑衅的。
“嗯……”
箫平笙惬意点头,整了整衣袖,慢悠悠笑了声。
“好几年没练嘴皮子了,不能懈怠,总归闲着也没仗可打,打打嘴仗,想来也极有趣。”
江家父子:“……”
苏刃玦:“……”
这时,殿上梁安德一声圣驾到,大殿内众人纷纷归位,齐声高呼万岁。
啟帝与芳华长公主纷纷落座。
梁安德上前半步,唱呵道:“陛下有旨,众爱卿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立刻有言官一出列,“启奏陛下,臣有事启奏。”
“讲……”
“臣弹劾护国大将军箫平笙,桀骜不驯,狂妄自大,行事自为,枉顾先帝圣意,欺上瞒下包庇罪臣乔氏父子,甚至还弄出假人头来欺骗先帝与大召子民,其罪当诛呀!!”
这番开场白,讲的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直白的不得了。
芳华长公主额角抽搐,只觉得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然而,她正自头疼,没等她开口,箫平笙自己接了茬。
“林大人,过分了,其罪当诛?”
箫平笙叹了口气,侧首看他,“实不相瞒,我这条命,挺硬的,真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那才像话,您说是不是?”
林大人唇角抖了抖,撇开眼,继续对着殿上叭叭叭。
“圣上,长公主殿下,自然,念及箫平笙的确是神兵良将,对国之社稷所立下的功劳无法抹灭,故而功过相抵,自是不能诛杀他……”
箫平笙点点头,淡笑一声,“这才像句人话。”
林大人嘴上一噎,顿时横眉竖目,“你!”
箫平笙面无波动,“林大人继续。”
被他一激,林大人更来劲了,激动的浑身都抖了起来,神容悲愤恼怒。
“圣上!长公主殿下!箫平笙如此桀骜难驯,目中无人,明知曾犯下滔天大错,而今不止不思悔改,毫无愧疚改过之心,竟在大殿之上还一副目中无人,为所欲为……”
“这话不对!”
箫平笙提声打断他,林大人眼睛瞪的溜圆,箫平笙一脸责怪与他对视。
“长公主已为乔家正名,齐国公父子而今不是乱臣贼子,且在国难当头之时反倒立下救国之功,敢问林大人,我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错'?”
“你……你欺君……”
“当时当日,我正因知晓乔氏父子罪不至死,乃是秉承正义之举,做下的决定,今日可证明,我当日未曾做错,我救的不是齐国公父子,而是大召国的今日!”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
眼看林大人顶不住,言官二疾步出列,怒指箫平笙厉声讨伐。
“先帝是九五之尊,圣旨在上,你违背旨意就是错!你还巧言令色在这里替自己开脱!简直冥顽不灵!你没有错,难不成你想说是先帝的错?”
箫平笙面若寒霜,一字一句问他。
“啧,是人都会犯错,先帝难道就不会?”
殿上众臣顿时闻声变色,惊呼四起。
芳华长公主见状,不由娥眉紧蹙,心下也因为箫平笙的话有些不悦。
“箫爱卿,你为自己辩解便是,需记谨言慎行,不得辱及先帝,念你是无心之过,本宫就饶过你这一次。”
“殿下!箫平笙简直太猖狂了,为自己脱罪,竟是污蔑到先帝头上,怎能轻易饶过他?!”
“先帝一生做下何其多的决定,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是毫无偏颇,历代帝王若是能事事决断,做到尽善尽美,又何必要这满朝文武大臣?要你们这些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