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望着我。
“此次重生成灵珠，虽然历经艰险，老是想回到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现在，我却感谢我遇到的一切，庆幸我遇到的那些人曾喜欢过我，曾呵护过我，我想做点什么以不负这种喜欢，你明白吗？”
他依然望着我。
“这才是正常的感情，你明白吗？”
他缓缓收回眼光，眼光又投向大海，“灵珠，你不是回火云洞了吗？怎么会跑到南海来的？”
火云洞，我该怎么样去谈火云洞呢？好不容易从芭蕉洞死里逃生被他相救，却又为了红孩儿几番从火云洞死里逃生出来，曾答应过红孩儿在秃鹫岛等他回来，现在恐怕要成虚言了。
想起红孩儿，我的心此刻却是一派了然，我爱他，已为他付出了一切，对这份爱，我尽了力，无愧于心，所以即便离去，也已坦然。
我甚至认为我的离去或许对大家都是件好事，红孩儿可以不必离开火云洞，离开他的兄弟和朋友，不必为了信守等我的承诺，去承受百年千年的痛苦，这世间好像真的有情债，就像红孩儿于我，就像我于惠岸，而我只想为曾经为我做了那么多的惠岸做一件事，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惠岸，如果你的红尘历练再所难免，那我也求菩萨，与你一起下得凡间尘世修行去，我也要回到尘世去。”我说。
“不行，”他道，“你还不明白吗，对于我，只是一种修行的方式而已，我经历过人世生老病死的历练后，可以忘了此生的情缘，只要有虔诚的信念，我还是可以重新回归，你不一样，你若尘缘不了，入得凡尘，就会在轮回中不断沉沦，可能无法再修炼成仙了。”
“我本来就是个凡人，误打误撞成了小仙，可是你看，我练不了仙家的本领，连灵珠的一点成果也被我弄得面目全非，所以，我始终还是一个凡人，也许下得凡尘，我们终究会是两个互不相识的路人，但是只要能为你做一件事，我想我的来生之路便是心安理得。”我坦然以对。
第303章
“不行的，灵珠，“惠岸又断然否定我的想法，”你是我的情劫，如果你也下的凡尘去，我们绝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互不相识，我一定会在芸芸众生再遇到你，那样的话，我就真的不能保证跨越这道情关。““惠岸……”我心一阵温暖，轻轻感动着，这是我认识他以来，听到的最温馨的，可以说算是一句情话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去凡尘去历练呢，如果过不了情关，你或许会经过七七四十九个轮回，再过不了，你会经过更多的轮回，那样就可能再也没机会修得你今天这般的成果。““你不是常常说只有经过极致的痛苦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快乐吗？你不是总认为我冷漠无情，无法体验人间疾苦吗？或许我真的是在天界呆得太久，或许我虽接触的，看到的太多，没有了切肤之痛变得麻木，此次红尘历练，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不，你不是这样的，我那说的是气话。”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跟他说那么多。
“但我却认为是真的，”他认真地说，“我不想只是作为一个使者那样去传达菩萨的福音，我想更深切的去了解人世的艰难和苦楚，我也想以体肤之痛体会各种悲欢离合，这样能更好地完成我的信仰与使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可是，现在的人们对物质的需求远远超过了在精神上的敬仰，他们的需求就是钱，如果不是认识你，我永远不会相信还有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神的存在。”我叹道。
“这就是信仰存在的意义，精神的指引，人们终究还是会意识到有很多福祉，很多美丽是金钱买不到的，”惠岸说，不觉一笑，“我们好像又回到同样的一个话题。”虽然是风轻云淡的一笑，现在看来是那么的自如。
我不禁也笑了起来，想起曾经一起修行的那段时日，惠岸在我的诱导下，去试人间的真情，结果发现人们对钱的崇拜超过了对佛的敬仰，甚至不惜用欺诈的手段来换取钱财，这让他感到迷茫，并对自己所从事的愿望产生了怀疑，为此他认输，还耍了一套花雨飞钩给我欣赏，直至他醒悟过来。
“灵珠，有件事，我还想告诉你。”惠岸又道。
“什么事？”见他那么慎重，我有点担心，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还是风轻云淡的，“不必担心，是唐三藏师徒，他们已到了灵山，取得真经，并受了封号。”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以前读《西游记》也是知道的，唐僧被封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被封为斗战胜佛，猪八戒被封净坛使者，沙和尚封了金身罗汉，至于小白龙，好像是什么天龙，我却是不记得了，毕竟在西游记里中，也是一笔带过，没特别在意他到底封了个什么。
“那小白龙……”我想问。
“他是八部天龙。”惠岸道。
这是个什么封号？我重生来这个世界之前倒是读过一部《天龙八部》，同样四个字，只是颠倒了一下顺序，怎么感觉就差这么多？唉，不管了，反正佛的世界听起来我不太懂，小白龙既然受了封，就应该在西方极乐世界与众佛一起寿与天齐了吧？
虽然我认为他年纪轻轻，在这样一个世界安享快乐好像有点寂寥，甚至那么博才好学，英秀隽永的他从此过着一层不变，荣辱不惊的生活有点太白了，但毕竟修得正果，其实这样的生活不也是凡间的人们众望所归的吗，灵珠仙子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听起来还不错。”虽然对这个封号着实不了解，为了不表现得无知，我还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么，他现在已是自由之身了，我能够见他一面吗？”
再见到小白龙，他依然是那么的英俊洒脱，服饰上有少许的变化，感觉更像佛门中人，神采和气势也变得完全不同，周身似乎散发着流彩一样的光芒，给人的感觉夺目迷人。
“灵珠？当他认出我时十分惊讶和意外，看来他到底对灵珠的外形熟悉，同样是套着黑袍，仅仅看到我露在袍外的手臂，他还是认出我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后来你去了哪儿？”
原来红孩儿五年前来找过他探询我的去向，他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红孩儿也没告诉他，直至现在他才知道我坏了灵石本体，已变得人不像人，妖不像妖，“我不是叮嘱过你，保护好自己，怎么还是会变成这样？”他心存不忍，关心之余带着满满的责意。
“对不起。”这句话我是真的想对他说，灵珠仙子希望我能看着他陪伴他修得正果，虽然如今结果还算美好，我却没能保护好灵珠的本体真身，现在，我已打定主意重入凡尘，作为灵珠仙子最爱的小白龙，我只能对他说声“对不起”。
他却是颇有几分无奈，“灵珠，你有自己的主见，你所做的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必对我说对不起，你不后悔便好。”
“我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虽然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打算把真相告诉他，这也算不负灵珠仙子对他的一片真情吧，“我，其实不是真正的灵珠仙子，真正的灵珠上次在与你一起斗九头蛇之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我说，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骗子，一直利用他对灵珠的感情获取他的关爱，而我还曾乐在其中。
“香消玉殒？”他很疑惑。
我便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与了他听，他愣愣地听着这一段经过，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久好久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我不知道他心中是否为“灵珠仙子”痛苦难受，如果让他痛苦，倒宁愿不告诉他了，毕竟伊人已去，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沉默了良久，才问我，“这么说，一路陪着我，以及斗那九头蛇的是你。”
我点点头，“我是受你的朋友，以前的‘灵珠仙子’所托，她曾在赏月亭与你见了最后一面，可惜因为九头蛇的致命一击魂归他乡。”现在话已说明，让他知道了我不是那个曾经与他耳鬓厮磨，两小无猜的灵珠仙子，蓦然感觉与他距离仿佛生疏了几分。
他又沉默片刻，道：“思忆不可追，你们两个都很好，谢谢你和她，我只是……感到有些惊讶。”
第304章
惊讶？虽然来之前想象过小白龙对灵珠的死会有什么反应，但现在这种反应却是出乎意料。
“我一直以为我在尽力所能保护你，或者说是灵珠，却没想到却是你们一直在为我担心而放不下，“他说话间竟有一丝惆怅，“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我便将转世投胎，重入凡尘的打算告知了他，这也算是一种告别吧。
他有点意外，又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现在好了，你不负灵珠所托，成了佛，而我，却辜负了她的希望，成了妖。”两个人的境遇还真是天壤之别呀。
“也不尽然，我虽然送师傅到灵山，但是途中懈怠两个月私自外出，虽说送师傅至灵山也算功德圆满，但私自外出的罪责却是在所难免。”他说。
他懈怠的两个月不正是为了替我治病么？我颇为愧疚，想再次向他道歉，他却说：“你不用自责，不历经磨难，难修得正果，无论命运变换，都是我的劫数；再说师傅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曾经救你，我不后悔。”
我怅然，内心依然是除了歉意就是谢意。
告别了小白龙，在南海停留了数日，我执意向菩萨请求下得凡尘，菩萨没有当即答复，有点犹豫，她的职责是普度众生，让凡人在人世间的道路上减轻痛苦和磨难；惠岸也不愿意我去，劝我三思而后行；但我心意已决，菩萨终于在我的一日一日相求下，同意去求佛祖如来。
如果投身凡尘，转世为人，那么以后，乃至以后的以后，就有可能和红孩儿再无瓜葛，再也不可能相见，再也不可能相识。
经历那么多的曲折，我和红孩儿的告别了好像有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不舍，每次都是缘分未尽，每次见面又总是纠缠不清，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再见他一次，但愿这最后的见面从此是波澜之后的平静。
我来到秃鹫岛，秃鹫岛上没有红孩儿，空空如也，问老螺丝夫妇才知道我出去的这几天，他回来过，也同样找过我，问过我的去向，老夫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我已经走了，红孩儿停留了两日，也走了。
我按照以前的办法找到黄莺，她看起来多了一些焦虑，看到我就不停问我去了哪儿，然后告诉我红孩儿十分消沉，上次回火云洞后，一度流露出隐退的想法，让玉瞳和乌金都跟着心神难安，三个人为此还争论了不止一次。
红孩儿回火云洞后呆了几日，向他们表明了想法后，又曾离去，不几日又回到了火云洞，回来后的红孩儿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玉瞳则开始借酒消愁，乌金也表现得心灰意冷，三个人已不似以前那般一起说笑，乌金无所事事，便常约黄莺在火云洞的郊外或坐在高处的楼宇亭阁赏风景，偏又看着大好风景不说话，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莺想让他们三人和好如初，时不时约他们出来游玩，让小妖们制作美食，想了很多办法，却不见成效。
不过，三个人对火云洞的事务却依然是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每每私下在一起总有几分貌合神离。
“姐姐，大哥这样和你有关，对不对？我总觉得大哥只要这样失魂落魄就一定和你有关。”她急切地问。
我现在也理不清红孩儿对我该是一种什么感情，我只能猜测红孩儿对于我大概也是背负着一种深重的情债，这让他放不下，所以不快乐，也许自此以后，我的消失将让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你放心吧，他们三个感情很好，现在的状况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一切会还原如初。”
“真的吗？他们以前从来未曾有过这样。”
“当初他以为我死了，还不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也好了，可见，只需时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话虽如此，可大哥这次好像是真的想离开火云洞，他说是‘暂时离开’，二哥，三哥问他离开多久，去哪儿，他又不说。”
没想到他还是流露出离开火云洞的想法，所幸他没有找到我，还是回来了，没有将事情变得更糟。想到什么做什么，红孩儿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我想见见他们，见见红孩儿，能行吗？”我问黄莺。
“这个……，”黄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姐姐不是打算直接去见大哥吗？”也是，我的几种装扮，红孩儿早已都知晓，对于陌生人的来访，他恐怕是相当的戒备了。
“只是道别的看他一眼，仅此而已，直接见他就不用了。”
“道别？姐姐又要去哪儿？”
“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
黄莺听得糊里糊涂，“我看姐姐哪里都别去了，还是呆在火云洞吧，你在身边，大哥的心情都好很多。”
真是天真的想法，傻黄莺，难道要红孩儿为了一个灵珠等上千年万年吗，何况以红孩儿的资历，不乏那么多优秀的选择，现在想想和他的曾经，都是有缘无份罢了。
说话间，天空突然下起雨，这种夏之将至的雨飘洒下来甚是舒爽，黄莺看了看时辰，“他们现在正在大厅议事，不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自姐姐走后，第七位山主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安排他们用膳的多半是白味洞的小妖代劳，现在下雨，他们三个估计也没心情外出，我安排他们去候风亭喝茶吃果子，姐姐伪装成白味洞的小妖暂且在哪里等候一下，不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大哥了。“我依言，将那层鱼皮衣穿上，然后在身上又抹了一层浓浓地色彩，让皮肤看起来更黝黑一些，好似又变换了个模样，再换上白味洞小妖的的装束，果然跟百味洞那些小妖一比毫不起眼，候风亭在卧霄阁后山，现在他们几个喝茶用膳，都会有个百味洞的小妖提前准备好并在一旁伺候着，黄莺先派人将茶点和野果放置好后，便坐在桌子边，我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果见红孩儿，玉瞳，乌金三个冒着雨奔了过来，现在雨有点大，从亭内望向山崖之外，一片烟雨朦朦，景色却是十分的心旷神怡，逍遥自在，但是他们三人的脸上并未见有多么开心的神态。
“下这么大雨，怎么想起跑来亭子里喝茶？”乌金一进亭就问黄莺。
黄莺甜甜一笑，“三位哥哥近日都没聚在一起说笑了，现在闲下来，正好在亭子里观赏一下雨景也是别有情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