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匪夷所思，他忽然从身后跑过来一把抱住我。
我的身体像电过一般，蓦然一惊，等意识到了，忙扭动一下身子想摆脱他。
“别动，你别动，就当作是她吧，让我抱一会儿。”他说。声音低沉而沙哑。
第298章
我只好站着不动，良久，红孩儿抱着我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想挣脱他，想写字问他，究竟究竟怎么了？可是双臂被他环抱着，根本无法动弹。
接着，我感觉他的头埋在我帽子外沿的颈项处，轻轻地摩擦着，好似很难过。
“你怎么了？”我终于出声问他，尽管想把声音表现得很美好，可还是很难听，但是我想关心红孩儿的情况，他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会有什么事让他如此难过？
他听见我的声音，轻轻动了一下，环抱的手臂更紧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很想见她，一直都很想她。”
“她……怎么了？”我轻声问，也越来越混乱，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不知道红孩儿对于我究竟知道多少，我还要怎么样将我现在的角色装下去。
他没做声，仿佛等我着去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她，就直接去找她好了，为什么却还呆在这个小岛上浪费光荫？”我心慌得不知所措，也不知这算不算明知故问。
“几年前，出了一场变故，”他轻轻讲述，“她因为我受了很重的伤害，我看着她在眼前消失，我一直在找她，一直在找她，没有她的音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既企盼又担心，我希望得到她的消息，又害怕有一天传来的是不幸，有时候我也想放弃，可是每每想起她最后看我的那一眼伤心绝望的神情，我就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这样过了几年，最终还是得到她已经香殒的噩耗，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周围已经黑暗了，虽然每天还是面对着日起日落，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乐趣一般，我甚至想过把火云洞交待给我的兄弟们，然后独自去躲起来，但是周围的事情好像又有着一点变化，仿佛她并未离我遥远，我想她的灵魂也一定不舍，一直还伴在我身边，可是，可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哽咽，好像更难过了，“我不知道，她后来一直在接近我，一直想走到我身边来，而我却对她那么狠毒那么残忍……”他不能自已，说不下去了。
“你对她怎么了？”我等了半天，见他没出声，只好问着，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
“她原是受伤而去，孤苦伶仃，我恨那些还试图伤害她的人，我以为是在替她报仇，却没想到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她，我，，用烈焰掌折磨她，还差点让她再受鞭笞之苦，她委屈求全住在一个小山洞里，替我治好病，我最后还差点杀了她……，”他紧紧地抱着我说，“我是不是太狠太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她，虽然知晓她可能会变，可能与众不同，但没料到她会变得完全不认识。”
我像个木头一样呆立在那里，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玉瞳应该什么都告诉他了，可是这叫我该怎么去面对他？我还能逃吗？我真的想逃了。
可是，他紧紧地抱着我，我没有逃的机会。
“她定是恨死我了，一定恨透了我，”他的头在我的颈项轻轻摩擦着哽咽着说，“她一次一次靠近了我，却又一次又一次被我逼得不得不从我的身边仓皇逃离，……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们的今天怎么是这样？我无语凝噎。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我不想伤害她，却伤她很深，她定是不会原谅我的了。”他消沉地说。
我自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面对他，以这样的方式，我宁愿受再多的苦，也不愿让他直视我现在的一切。
“我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多罪，”他又继续说，“所以她才会苦苦修炼法术保护自己，她现在会做很多事了，我说话她也不顶撞了，可是，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我宁愿她是那个刁钻古怪的她，不会逆来顺受的她，需要我去保护的她，我不知道谁可以把以前的她还给我，你告诉我该怎样做？”
“你不知道是她，她不会怪你的。”我最后说。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要躲着我，不肯面对我，为什么每一次她都宁愿逃开，也不愿意告诉我她是谁，为什么她这么不信任我，为什么？”他不停地问。
“不是这样的，她有她的苦衷，”我道，“她也她的矜持和骄傲，你应该明白的。”
“那现在呢？”他又问。
“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她不会承认什么的，你不要逼她了。”我最后说。
他沉默良久，慢慢放开我，无可奈何，“好吧，我等，我愿意等到她回心转意。”
“何苦呢，那得等几百甚至上千年，到了那个时候，你已不是你，她也不是她，再相见有什么意义？““不怕，我等，这光阴里，我不怕等。就怕找不到她。”他决然说。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我晚上想在湖边坐一会儿，你过来陪陪我好吗？”他好像又恢复到那个初来乍到的红孩儿。
湖边？湖边有什么好看的，黑咕隆咚的。虽这么想着，终究没有出言不逊反驳他。
他视我的不语为默认，总算露出一点欢颜，道：“你早点过来陪我说说话，”接着又道，“我们一定要这样隔着一层厚厚的袍子说话吗？能不能让我看看的你的容貌？”
“不行，”我断然拒绝，“绝对不行。”
或许是我的语气受了惊吓，他赶紧举手示意，“好，好，你说不看就不看吧，我不勉强你，你不必担心，什么都依你使得。”
傍晚，我如约来到湖边，红孩儿早已到了，正凝视着湖面出神。
可是，湖面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并且有越来越在黑暗中隐没的迹象。
他到底要看什么？我静静地坐到他身边，也不会说话，不去打扰他的安宁。
“你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而且越来越黑。”我道。
“是的，我有时候还比较喜欢这样的夜晚，这样才会发现有好多东西，其实美丽又可贵。”他轻叹。
第299章
天色越来越暗沉了，湖面除了月亮反射出的光影外，一无所观。
红孩儿靠在大树旁坐着，沉默着。
我望了望他，月光下，他的侧影清晰宁静，像一张美丽的刻影。
“看天空。”他忽然出声说。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向上仰望，一颗流星急速飞下，落到半空，顿时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花儿，极其明艳。
“烟花？”我赞叹，好久没看到过烟花了，貌似最近的一次，还是重生前一次庆典上见过。
“嗯。”他应了一声。
也是，他这个玩火的小祖宗，变化点烟花对他来说，倒真算不得什么。
接着几颗流星又飞下来，瞬间爆发出百花齐放的景象，五彩缤纷，形态各异，把整天空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喜欢吗？”他问。
“喜欢。”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它绽放在空中供你欣赏。”他说，手一指，顿时那空中的烟花就像被定格的电影在空中停留，所不同的是那些花儿好似在微风中摇曳，花瓣轻轻摆送着。
我看了一会儿，反倒落寞，“烟花的美正是因为它的艳丽很短暂，若是能留存，像月亮一样的挂在天空，那也不会让人们留恋珍惜了。”
他也出神的望了一会儿，手一挥，花儿们便化作无数颗星星垂落了下来。
继而，空中像火光一般慢慢出现一座楼宇，等它完整地展现出来，赫然是卧霄阁，整座楼宇绚丽的燃在天空，光彩夺目。
然后，卧霄阁的屋顶上出现一个人影，一身璀璨靓丽的红孩儿逍遥地坐在楼阁之顶，衣襟和发丝飘扬，眺望着远方，潇洒又自在。
正在我忘情于这一幕，他的身旁又多出一个人来，——是灵珠，嘴角含笑，怡然地坐在红孩儿身边，欣赏着天边的美景，两人是那么的自在快活，……这情景正是上次我去火云洞，在卧霄阁顶和红孩儿赏夕阳的情形。
我呆呆地看着这烟火变化出来的景象，又是一阵戚然，美好的一幕终是一去不复返。
这时，眼前的景致又活动了，红孩儿眺望了一下远方，回头深情地凝视着灵珠，灵珠的神态还沉醉于眼前的美景中，红孩儿倾过头来，在灵珠的面颊上深深地吻了一下，灵珠回看他，满颜含笑，画面既美好又温馨，然后，他们的眺望的远方开放出一个巨大的红心，上面刻着深深地“爱”字。
我一愣，这画面当初是不存在的，恰恰相反，那个时候我正向他提出了要离开火云洞。
但是很快，我明白了红孩儿表达示爱的用意，也或者，他当时就曾想过那么做，只是没有行动罢了。
我装作不知的低下头去，内心着实被他感动着，但是，红孩儿，我现在还能有什么资格来爱你呢，感觉和你这样坐在一起都成了一种奢侈。
“你不喜欢？”他敏锐的觉察到我的转移了视线。
“不是，再美的烟火终归还是会消失，我只是伤感美好的东西为什么总是不长久？”
“是啊，当初又岂知只是成了当初，”他感叹，“这世间又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呢？相遇了，碰见了，就应该珍惜。”
“有一种东西很长久，就是等待，如果这种等待将错过很多风景，那就是不值得的了。”我说。
红孩儿凝视着那烟火中的景象，慢慢地从宏伟一点点暗淡消失，直至变作一片黑暗，“天空一直在等待，等着日起月落，年复一年，尽管在别人眼里很枯燥，可是它从不厌倦，因为那看似永远的风景，只有它知道，每个新的一天，都会有不同，这风景渲染着天空的美丽，又岂是飞过的鸟儿所呈现的短暂能够改变的，等待通常是为了让人意识到结果的更美好。“我回味着他的话，没有回答。
“太黑了，”红孩儿忽而道，接着火光一现，变出一个火把来，他将它树立在地上，那火光不明不暗，正好可以照映我们俩。
“我累了，”他又道，然后俯下身子，枕着我的双腿，双目轻闭，便休息了起来。
我从没想到还会离他这么近，那火光在在他脸上跳跃闪烁，呈现出另一种安详的美丽，夜空夹杂着丝丝柔柔的轻风，很容易将人送进梦乡，我依靠大树旁，不知不觉也沉睡了去。
第二天醒来，我依然靠在树旁，却没有了红孩儿，恍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刚要站起来，腿部微微酸麻，不得不又在原地休息一会儿，这才知道昨晚红孩儿果真是躺了一个晚上。
“你真傻，半夜就该叫醒我，这样睡一个晚上，腿自然会不适，”红孩儿从身后转出来道，“你坐下，我来给你活络一下经脉。”
“不用。”我赶紧摇手，毕竟我也不适普通凡人，没那么娇贵。
他见我不愿意，无奈之余，也不再勉强，又问道：“那对芙蓉姐妹花是你移植过来的？”
“嗯。”我应道，红孩儿见过，自然是认识她们的，还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一上岛就瞧见了。”他道。
难怪，原来他一早就猜到我是谁了，那日他用打神鞭袭击我，大概也是为了进一步证实而已，除了我，估计没有谁能对打神鞭熟悉得那么随心所欲。
“我早上又将她们移植在青叶楼的大门口了，一边一株，一来青叶楼也是她们住过的地方，熟悉些，有利于她们生长，二来可以陪着你，免得你寂寞。”他又道。
自从他来到岛上后，我便将青藤楼让给了他，我住的是芙蓉姐妹以前住过的青叶楼。
我暗暗感激他的细心，同时，又听到了另一个讯息，“为什么会寂寞？你……要离开吗？”我怅然若失。
“嗯，我要回去交待一声，然后再来，那样就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在这里了，出来这么久，完全没跟他们通消息，恐他们不放心。”他道。
“你要长期呆在这里？”这好像也不是我期望的。
他点点头，“你也会呆在这里，对不对？秃鹫岛安静，不受外界打扰，日起月落，宁静舒适地度过每一天，不也十分美好？”
可是，红孩儿离开了火云洞，那还是红孩儿吗？我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第300章
见我半晌不出声，“你怎么了？想什么，怎么半天不说一句话？”红孩儿好像总耐不住寂寞。
“没什么，……你真放得下火云洞？”
“我以前也不常在火云洞，都是他们在打理，不是一样的好，其实我在不在都是一样的，再说，我也不是不回去，偶尔也回去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答。
“那不一样，你在外面漂泊，无论你身在哪里，都是为了火云洞，他们都知道你的心在那里，根也在那儿，他们不会认为你离开过，三人齐心协力才会有今天的规模，可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滞留在秃鹫岛，感觉就会不同。”我想起乌金曾提过他和黄莺的感情发展迟缓，虽然有很多原因，但不想为一个女妖而伤了兄弟感情，也是原因之一；还有那晚的玉瞳曾逼着问他，在灵珠和他之间，对于红孩儿，到底谁重要，他们把三人之间的情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通过建立火云洞的方式表现出来，如果红孩儿就此隐居秃鹫岛，他们肯定会伤心难过。
“还是和以前一样，思想云游起来，我都不知道你想什么，”红孩儿忽然在旁边叹息着，“看来在等待的岁月中并不轻松，我得慢慢地去适应，去了解。”
“先不要和他们说，”我请求道，“暂时不要和火云洞的任何小妖说出你的想法，考虑一下再说。”
“为什么？”红孩儿道，“既然决定了，就这么做了，何必拖泥带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