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他:“我不想跟他走,我只想与你在一起,看着咱们的孩子长大成人。于你们而言,我的人生太短了,每时每刻都像是借来的一样……”后面的话渐渐地听不到,李奉玉睡着了。
灼无咎抱起她闪过一道虚影后不见了踪迹,不多时二人已到了无尘居。可怜宗宫那帮客人宴席还没结束呢就不见了主人,还得给人家看孩子!
二茬睡到半夜忽然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出门绕到前院一看,居然是帝君带着李奉玉回来了,一时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竟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君上,要不要多烧些沐浴的热水?”说完恨不能打自己两个大嘴巴,这事儿还用问?
第246章
无理取闹
李奉玉都醉成那样了,难不成再丢到泉池里涮一涮?热水肯定是要用的啊!
二茬一溜烟儿地跑去烧水,灼无咎将李奉玉放到榻上确定她不会突然醒来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那口她常放东西的箱子,取出了一个匣子,那里面放着她不曾给他看过的一些册子。
他燃了烛火仔仔细细地翻看着那些册子,有一本专门记录了她整个孕期的琐碎小事。
有时候贪吃甜食,有时候又想吃酸的,有时候没胃口;
有时候莫名忧郁,有时候很亢奋,但许多时候总是会失眠。
孩子第一次动,像小鱼吐泡泡;后来动得多了,还会在肚子上鼓个大包;
有时候小家伙一脚踹狠了,她还会觉得肚子痛。
晚期的时候肚子太大,躺着喘不过来气,只能半靠着睡,有时候就是坐着睡,经常好不容易才睡着,却又很快就醒来。
吃不下东西,腰腿痛得走路都难……
还有几本册子居然全是写给他的信,也不能算是信吧,就像她说的日记一样,每日记录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跟他说些心里话。生病与受伤这样的字眼,出现了很多次,看得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总是在问:主君大人,你还介意我和无尘的渊源吗?
还有两本册子写着他们人族的文字,他看不懂。但里头有许多画,想必与孩子们有关。
她的七年,原来是这样的啊。
她捱着日复一日的思念和期盼,耐心地等他解开心结。她从来都没有失信于他,也没有放弃过他。
七年,在他的人生中不过是须臾一瞬;对她而言,却是一段过而不悔的生命。
……
只不过是大略一扫就看得他心潮翻涌,灼无咎将册子放回原处,打算得了机会再细细翻看。
二茬呼哧呼哧地拎进来几桶热水倒进浴桶,知趣地退下去直奔后院进屋锁门塌下耳朵!
灼无咎怀里托着娇弱无骨的人浸在浴桶里闭眼沉思,许是热水解乏,李奉玉的酒意慢慢地散了,人也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睁眼便知自己「身陷险境」,吓得她立马继续闭上眼睛装睡。
幸好这人还有点底线,帮她擦干后也只是安安分分地抱着她睡了,直到听见身后人那均匀的呼吸声时,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裹了他的寝衣下榻去箱笼中摸出一套干净里衣,刚刚穿好系上带子,便听见帐子里的人翻了个身,接着便是一声追魂索命的「阿奉,上来」!
李奉玉掩耳盗铃般地憋着一口气蹲下身子窝到了墙角,假装自己是个箱笼,只是刚蹲下去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帮有灵力的人可以直接感受到人的气息,她躲在这里根本没有用!
嗯,的确没有用。
她抬头看着那健壮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前,忍不住往墙角里缩,恨不能变成一只蚂蚁钻到墙缝里。
灼无咎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回榻上,一把丢进被褥里,蛮横地咬住了她的肩头,痛得她一声低呼,他扳正她的脸粗鲁地吻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碍事的里衣给扔到了一边!
帐子里呜呜咽咽的不停歇,疾风骤雨招摇了一夜。
天光大亮时,犹能看见她眼角的泪渍。
李奉玉没起来跑步练功,醒倒是按时醒了,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她背着身子生闷气:“除了怀着墨翎和白羽的时候,这九年来我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落下锻炼过。”
灼无咎抚着她的肩背写字:“落下就落下了,有我护着你,你可以不练功。谁还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李奉玉真是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我发现主君大人你这个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啊,怎么着,脸皮这玩意儿您是有地方以旧换新?”
他被她气鼓鼓的样子给逗笑,忽然想到昨夜遇到相藏的事情,心里又有些不快,便故意压低了嗓音质问她:“知道本君昨夜为何狠狠教训你么?”
“你说什么?你——教训——我?”她「噌」的一下转过身子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灼无咎气定神闲地说道:“昨夜我们从宴席上溜出来饮酒,在酒肆遇到了相藏,你还记得吧?”
李奉玉一脸茫然,有这一茬事儿吗?
他乘胜追击:“你见了他便扑过去问他过得怎么样,见他清瘦了些,还十分关心他是不是病了。你还问他想不想你,想不想孩子们。”
“不可能。我对相藏君从来都不会这般随意,更不会问那种问题。我和他一点都不亲近的。”李奉玉斩钉截铁地否认。
灼无咎挑眉,一脸疑神疑鬼的表情:“是吗?那你说一见到他就不能自控地想要靠近他,感觉自己好像与他是一体的,总是会有跟着他走的想法,这又怎么说?”
李奉玉顿时愣住,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话也是我说的?”
“对啊。你对自己的男人说想跟别的男人走,你猜本君生气不生气?”
本来只是想逗她的,结果说着说着自己还真有点生气,虽然他知道她那些话原本是什么意思,但他此刻莫名地想无理取闹一番。
李奉玉忽然沉默,这桩事么,她只道是自己做了母亲后心性越发的软了。
所以才会被那凶神的一魄给影响,甚至偶尔会被那一魄牵制心神。
她觉得只要自己重新坚定意志便可以克服这种心绪,所以从来都没想过告诉灼无咎,因为不想他徒增烦恼。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那种奇奇怪怪的心绪,我能克服。”
这话她说得有点虚,因为这种误会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人都有自尊心的嘛,她若是真在大庭广众之下问相藏那种话,灼无咎在一边岂不是要怄死了。
灼无咎戏精上身,一言不发地起身穿衣束发,然后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李奉玉也怏怏地起床,真是见了鬼了,她如今的酒品这么差的吗?
动不动就该说不该说的胡乱往外吐?这下可好了,那傲娇孔雀心眼儿可小了,指不定心里怎么胡思乱想呢。
第247章
你吼我干什么?
两个人用了早饭赶去宗宫,一前一后耷眉落眼的样子又搞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疏星云逮着空过去问了一嘴:“君上,你们又怎么了?”
灼无咎清清嗓子一脸得意:“没怎么,就逗逗她。”
疏星云:吃饱了撑得吧!
因为微生映南在此,溯光便也前来与老友叙旧,众人瞧着李奉玉情绪不好,纷纷过来询问。
李奉玉也不跟他们见外,直接问道:“微生大人,我酒品不好么?喝多了胡说八道?”
微生映南哑然失笑:“你喝多了?你喝了一缸?你压根儿就没喝醉过,谁说你酒后胡说八道的?”
溯光顿时猜到了八九分,突然也想看一看笑话,便拉住李奉玉道:“妖女,是不是君上说你酒后失德,说了些让他不痛快的话,做了些让他不痛快的事?”
李奉玉连连点头,此时微生映南也已转过来弯儿,忍不住笑道:“奉玉啊,你要相信自己。你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倒是君上嘛,倒打一耙的事儿他常干。”
这些人,怎么都透着股话里有话的感觉呢?什么叫倒打一耙?
哦,那个老鸡贼!胡说八道的原来是他!
李奉玉瞬间如醍醐灌顶,半道截了侍女的茶亲自送进书房。
灼无咎见她这般,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甚至有几分得意地看向她:“知道自己错了吗?”
李奉玉乖乖点头,脸上却一分悔意都没有,甚至还挑衅地望了他一眼,搞得他有点怀疑自我,难道又是他错了?
他喝着茶慢条斯理道:“错了就要道歉。”
李奉玉微笑着动了动嘴唇,却好像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完全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灼无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你道歉了吗?”
李奉玉噗嗤一笑:“我道了呀,我不仅出言道歉,而且还在心里十分郑重地道歉了许多遍呢。”
耍赖?灼无咎说话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分:“道歉就要大声说出来,别人都听不见,这也算道歉吗?”
不料李奉玉一瞪眼气势更足,腔调循序渐进地高了起来:“听不见是你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你吼我干什么?”房顶上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一群鸟雀四散而飞。
门外偷听的一排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音来,默默地给李奉玉竖了个大拇指。
灼无咎简直气炸了,心里却莫名生出几分惧意来。岂有此理,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明明是她在吼我,还倒打一耙!
「哐啷」一声,灼无咎突然推门而出,一排脑袋四散而去,他气呼呼地走出去好远才想起来不对劲,明明是她在道歉的,为什么我要灰溜溜地走?正要转身回去理论,却见李奉玉「砰」地一声已经关了房门……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发现我是懵她的?
糟了,这下玩儿过了,得赶紧去哄哄。
唉,没办法,谁让他就喜欢她这调调呢!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灼无咎趴在门边低声叫道:“阿奉,我就是有点心情不好,逗一逗你罢了。哪里会真的猜疑你呢,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和我聊聊天?”说着便推门,刚踏进去一只脚便被她吼了一嗓子。
“出去,我现在心情很好,不想和你聊天,你不要影响我!”这人坐在他的位子上像模像样地翻看公文,还真有点子女帝的模样。
哼,不过是兔子装狼罢了,他还能怕她?看来,她忘了谁是兔子谁是狼呢。
灼无咎就那样敞着门站在廊下突然朗声说道:“无咎君,今日十月二十七,是孩子们满月的日子,我真希望你在我身边……”
李奉玉睁大了眼睛:“你偷看我的册子!”
灼无咎继续大声背诵:“五年未见,每日每夜思君不得入眠——”
“闭嘴!”李奉玉一个箭步窜过来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进房中,抬脚将门踢上。
“无咎君,近日将归,不知何时得见?”他靠在案几边继续背他昨夜偶尔看到的句子,看李奉玉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只觉得通体舒畅。
李奉玉的脸真是红了又紫,紫了又青,青到发黑,胸口剧烈起伏了半天后,突然转身跑了!
一群人正等在外面看戏呢,忽然见李奉玉红着眼圈跑了出来,顿时傻了眼,这女人居然还会哭呢?君上又搞砸了?
疏星云一把拉住李奉玉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奉哥,不会吧?真被气着了?哥哥跟你讲啊,有事儿千万别憋着,说不通就打一架!”
“君上别人不敢打,你还不敢吗?”
“打他个垂头丧气,口吐白沫,他立马就服软!”
“噗——”一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景的丹岐大人突然喷了一口茶出来,无可奈何地看向了这一圈光棍!
这帮光棍能出什么好主意?除了拱火之外还能干什么?
李奉玉也突然听出疏星云的话外之音,极其嫌弃地「呸」了一口,这花心鸳鸯踏马赛车手俯身了?
她感觉自己在宗宫已经社死了,头也不回地唤出天机一跃而上,独自回了无尘居!
这厢,丹岐慢悠悠地进了书房,瞧着灼无咎端坐在案几前一脸迷茫的样子,着实是为他感到着急。
“君上是不是还不知哪里得罪了奉玉君?”丹岐说话总是淡淡的,好像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即便在夫人和女儿被无相宗挟持的那些年里,他也从未在人前失态过。
灼无咎示意丹岐自己倒茶,怏怏地掀开一本公文:“这你还真说对了,本君着实不懂。她虽然离开七年,可是她心里一直惦念着本君。本君不过是将她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思念说了出来而已,不知她为何怒气冲冲。”
丹岐伸手盖上了那份公文,极其认真道:“君上,奉玉君独自思念你的那七年里,你是缺位的。虽然臣不知道你们为何分开,但那时你们之间一定有不可调和的难题,她写下那些话的时候,也许并未期待着你的回应。她只是想把这份真挚的感情独自珍藏起来,你却当众宣读,你破坏了她记忆里的希望。”
第248章
做小伏低
灼无咎还是不太理解,珍藏不珍藏的有什么关系,相互爱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讲出来?
丹岐真是被灼无咎的直肠子给难倒了,干脆给他打了个比方:“假如奉玉君站在宗宫门口当众宣读君上这七年里有多少次在梦中与她……翻云覆雨,君上会不会觉得难堪?”
灼无咎倒吸一口冷气:“阿奉她也会做那样的梦吗?”
丹岐:你这话让我怎么接?我去给你问问?关键这是重点吗?
“臣的意思是,奉玉君那些书简就像君上的思梦一样,是不能示人的秘密。你们二人心知肚明即可,拉出来拿捏对方就显得可恶了。”
丹岐真的尽力了,只能言尽于此,具体的只能灼无咎自己去琢磨。
灼无咎还没顾上琢磨这事儿呢,青焰和英武从迷岭回来了。
这两日他们悄悄在狐族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倒是孤王和孤影爷俩挺忙的,都在为狐族每千年一次的大祭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