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祭祀甚为重要,因为又是一个九千年大祭,将有事关狐族命运的神谕降下……
“本君算着距离迷岭上次九千年大祭,似乎不足九千年。况且,如果真是九千年大祭的话,孤王为何不在请帖上明说?”灼无咎又翻出那张请帖,九月十二……
“君上,不好了,王都东南七十里处发生了凶兽吃人惨案,整个村庄没有一个活口,连襁褓婴儿都惨遭毒手。”疏星云急吼吼地赶过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灼无咎心里一惊:“相藏在何处?”
疏星云眉头紧锁,面露难色:“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院所里独自呆着,看看书,偶尔外出也是在街市上。不曾出远门。”
“那也不能证明他不曾用法术离开,可有什么人与他接触?”灼无咎突然想到李奉玉,立即起身往外走去:“本君先回无尘居看看奉玉,你们在此寸步不离地盯住阿倦他们,莫让相藏靠近孩子们。”
原本聚在一处叙旧的几个城主骤然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疏星云。
疏星云抱拳请求道:“王都近期怕是会截然生变,请各位城主暂留一阵子,助帝君平息祸乱。”
几位城主欣然应允,溯光则已跟随青焰前往兵武司进行下一步安排。
灼无咎赶回无尘居推门便见李奉玉一身擦伤,拄着根棍子站在厨房门口等二茬烧饭,一颗提着的心陡然落到胸中,他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她:“阿奉,你没事就好。”
李奉玉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这般惊慌不像是装出来的,遂也跟着紧张起来,伸手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搂着她心绪烦乱,决定不告诉她凶兽吃人惨案,遂摇了摇头:“没事。我方才就是突然心慌,害怕你出事。这才赶回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真的受伤了,你怎么伤的?”
李奉玉有些意外,就为了这个?
但她受伤的原因实在是太丢人了,就是因为与他怄气情绪不好,回无尘居的时候有些分神。
所以从天机上摔了下来,不巧掉到了一棵大树上,浑身被枝枝条条刮擦得特别酸爽,而且还扭到了脚。
“还能怎么伤,摔了一跤呗。”她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拄着棍子坐到了树下的石桌边。
她两只脚都扭伤过,有旧伤在,虽然涂了药,但这会儿疼得厉害。
“不如你躺着歇歇,我给你疗伤?”灼无咎有点愧疚。
李奉玉摇了摇头:“不能躺着,不然孩子们会以为我又要死了呢。你就帮我把伤化一化就好,不拄棍子就行,孩子们看不出来的。”
他一边以手覆在她的右脚踝上催动灵力舒筋通脉,一边絮絮叨叨的:“你凡人之身更适宜自然将养,以灵力疗伤对你的身体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抽回脚踝左右扭一扭,虽然还是有些痛,但表面已经不肿胀了,凑合凑合就行。
说话间天就变了色,原本只是有些阴云,这会儿眼看着起了风,天上滚动着大片大片的黑云,要下雨了啊。
风一起,气温一会儿便降了下来,二人进了书房相视无言,灼无咎默默地出去片刻又拐了回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裳。
“阿奉,还生气呢?”灼无咎移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肩膀,垂眸看到她面上好多细细的擦伤痕迹,手上也刮擦了不少血痕,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李奉玉无聊地折纸,折来折去折了个纸飞机,扬手顺着窗户掷飞了出去。
“生气。我想打你。”她「嗖」地亮了天机——一支短棒,像厨房里的擀面杖。
灼无咎一哆嗦:“阿奉,别这样好不好,女人怎么能打夫君呢。打坏了就不好用了,以后谁来护着你。”
李奉玉撇撇嘴:“我要是能把你打坏的话,还愁护不住自己?”
灼无咎忍不住嘀咕起来:“阿奉,你哪里都好,就是,你真是……怎么说呢,就是没有女人味儿的感觉,你好像和我们这些大男人都一样。在你身上似乎感觉不到温柔可爱这些女人的特质。”
这些话真是听得李奉玉搓火:“有谁规定女人必须温柔吗?”
灼无咎一愣:“那倒是没有,不过——”
她直接打断了他:“在我们人族,女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人能顶半边天,温柔能干什么?能赢别人?对我来说,温柔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偶尔需要用一下,不是必须品。”
“为何总想着去赢别人?对抗这种事,有男人去做就好了!”
灼无咎自然理会不了她的想法,实则有点怕她变成扶云月那般野心勃勃的女人。
李奉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然后呢,女人用温柔去征服男人?”
这不就又绕回去了么,扶云月不就是那样的女人吗?
灼无咎有些懵,不知道她是在哪个环节把他带到了坑里,只知道这个话题从此刻起列为禁忌话题,以后谁也不许再与她讨论!别把他纯真耿正的阿奉给带坏了。
第249章
妖神发难
秋风萧瑟,阴雨连绵,王都的巡防比往日里密集了许多。
第三起凶兽吃人惨案报来的时候,终于被李奉玉给抓了个正着,其时已经是九月初八。
这么一算的话,三个村庄在短短的半个多月里就化作了烂泥腐土,而灼无咎这帮人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她。
“奉哥,千万年来凶兽吃人都是屡杀不绝的事情,无化境本就是这样的。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相藏所为,你又何必自责呢?”
疏星云一边劝她,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那些相关的公文给收起来塞到案几下头。
“报——”急促的传报声离着老远已传进他们耳中,只见一个驿使飞奔而来,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门边:“有一重伤女子持帝君玄令符闯入了宗宫!”
灼无咎神色一凛:“英武快去,是春辞!”
几个人飞奔而出,但见春辞一身黑袍下拖着长长的血迹,已步履踉跄地穿过了大殿,发髻凌乱,口涌鲜血,手上的皮肉血淋淋地往外翻着,白骨森然!
“君上,妖神与女杀在西郊四十里处屠杀生魂——”春辞撑着一口气报出消息后,轰然倒地昏死过去,英武一把抱起春辞嘶吼着叫起了郎中!
这厢的动静早已惊动一直候在此处的诸位城主,月不归与微生映南已提刀向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几个面白如纸的侍从,见了李奉玉便哭天抢地地跪下了:“夫人不好了,公主和少君被掳走了!”
李奉玉脑子顿时「嗡」了起来,伸手抓住那侍从吼道:“被谁掳走的?善学司的护卫呢?”
侍从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李奉玉,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那人与夫人容貌一类,身边还跟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学堂上……大公子上前阻拦被、被——”
“阿倦!”李奉玉浑身发软,登时揪住青焰的手臂:“快,快去学堂看看阿倦,快带我去!”
腰间突然一沉,灼无咎不知何时已赶来,一个闪身已揽着李奉玉到了善学司的学堂,先生已经唤了郎中过来,阿倦口鼻满是鲜血,小脸煞白,双眼紧闭,似乎没有了一点气息。李奉玉扑过去就要抓起阿倦的手,突听郎中一声厉喝:“夫人不可!”
李奉玉如同被电击一般连忙缩回了手,只见郎中眉头紧锁,正聚精会神地查看阿倦的灵体,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公子筋脉尽断,虽尚有一口生气,却伤了神魂,老臣无药可医。若有灵力吊着也只怕……醒不来了。”
“你说什么?”李奉玉趴在地上颤抖着手指想要摸一摸阿倦,却不知他哪处能摸,摸起来会不会痛,整个人整颗心都要炸了一样,身体里那股汹涌的力量似乎又要叫嚣着冲出来,冲出来将这该死的世界杀个干净!
毁灭吧,让一切都灰飞烟灭,从此再无羁绊!
一双银眸中隐隐泛着血色,李奉玉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灼无咎紧紧地抱着她一声一声地唤着阿奉,终将她从那久违了的血河中唤醒,眸中血色渐退,李奉玉俯身轻轻地亲了亲阿倦,起身疾行而去。
灼无咎一把拉住她摁住了她的肩膀:“阿奉,你冷静些。相藏一时不会伤害孩子们,你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去会他吗?”
李奉玉正在快速地强迫自己冷静:“他那时就已说过,我一定会回头找他的。”
她突然冷笑一声,将一圈神色焦急的人看了个遍:“我要去找我的孩子们,我一刻都不能等!我要杀了他为阿倦报仇!”
李奉玉冲破人群一路奔出宗宫,却不想身后跟了一群人。
灼无咎就立在她一转身便可拥抱的地方:“你是孩子们的娘亲,我是孩子们的爹爹,你去,我怎能不去?”
「啪、啪、啪」,不远处传来三声清脆的掌声,一道青光一扫而过,相藏拉着白羽和墨翎就坐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女杀身姿摇曳地走上前来盯着这一群神色紧张的人巧言轻笑:“各位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神尊不过是来瞧瞧公主和少君,怎么就惊动了这么多人呢。”
“白羽,墨翎,你们受伤了吗?”李奉玉刚迈出一步要跑过去,身后同时伸出了好几只手揪住了她的手臂和衣裳!
她转身一望,月不归、微生映南、溯光都冲着她摇一摇头,灼无咎更是死死地箍着她的腰。
“娘亲,这个人是不是假的大舅舅,他,他打了大哥哥。”
白羽说话都带着哭腔,但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她不能哭,她要是一哭起来,娘亲肯定会吓坏的。
墨翎也是一脸严肃,小小的人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只冲着李奉玉喊了句「我们都很好,很乖,不会惹大舅舅生气,娘亲你不要担心」。
女杀回头望了望白羽和墨翎,嗤地哂笑一声:“小美人儿,你这一双儿女可真是惹人喜欢,又乖又聪明。只可惜,今日他们就要为神尊献祭了。
我们还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能净化神尊的神力,产下这两个纯神之体的小鬼。
天道不公啊,他们一出生便是真神。也好,有了他们,神尊便不用纠缠你了,你可安心了?”
神尊?竟是他们低估相藏了,本以为他只是被那妖蛇散掉的魂魄所附身,如今看来,他就是那妖神!
自大殿里跟出来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帝君的一双儿女居然是真神降世!
“女杀,你跟着他作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今日我便将话撂在这里,我李奉玉,誓与相藏不死不休。你要敢动我们的孩子们,我便再杀你一次!”李奉玉已唤出天机化为一柄长刀,周身杀气盈天。
身后众人也已唤出法器,情势一触即发。
“离玉,我怎么会伤孩子们呢,到底是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孩子们叫我一声舅舅,我便是他们的亲人。亲人,怎们能刀剑相向呢。”
沉默许久的相藏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虽然声音低沉,却中气十足,想必是近日来吞噬生魂的滋养。
他起身温柔地推了推孩子们:“去吧,回你们娘亲身边去吧。”
第250章
不会屈服
白羽和墨翎对视一眼,拉起手一路狂奔过来,李奉玉也张开手臂扑了过去,一把将孩子们抱在怀中,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相藏慢悠悠地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轻言细语地说道:“离玉,记住今日。你若仍不愿意回到我身边的话,下一次可就见不到白羽和墨翎了。”
他漫不经心地望了望天,像是喟叹一般地摇了摇头:“又要下雨了,你身有旧疾,回去歇着吧。我等着你。”
“慢着,为什么是我?”天机「噌」地一声插在他脚边的地上,剑身仍在嗡鸣。
相藏清俊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淡淡的笑,一如他那七年如一日的斯文和煦:“离玉,你我相伴七年。你救的不止是本尊,还有无数个本该被本尊吞噬的生命。他们因为你陪伴在本尊身边而幸免于死。你如今要与本尊分道扬镳的话,就是弃无数生民于不顾。”
“只要你在本尊身边,本尊便可汲取你的神力而安安稳稳地活着。我们这般相处下去也是可以的,本尊也不一定非要当那吃人啖血的凶神。”
他温和地望着她,似乎只是在发出一个日常的邀请一样:“离玉,我不是想禁锢你,我只是找到了一种温和的方式让自己活着,不去祸害天下苍生。你若回到本尊身边,孩子们自然也会平平安安的,你该懂的。”
众人不解其中缘由,但有一个意思听得清清楚楚,只要李奉玉回到相藏身边,这世间便不再有凶神,更无祸乱。数道目光扫向了李奉玉,以及站在她身侧一脸冷漠的灼无咎。
身后那些质疑的目光使她如芒在背,她能感觉到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她能猜想到,那些大臣们必然会劝她舍生取义,牺牲自己安抚相藏,那么天下便可太平了。再说了,又不是要命的事儿,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呵呵,道德绑架,马上就要来了。
但她不想屈服。
“我若离开你,你便要屠尽天下,那么天下遭难,便是我的罪过?”
这种逻辑她见得多了,可惜她实在是清醒得很,人可以失败,但不可以屈服。
她望了一眼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我若遂了你的愿,也不是为苍生而奉献,那是彻头彻尾的屈服。”
她转身唤回天机握在手中:“我可以选择为天下苍生死无葬身之地,但不会屈服于你。”
“君上!此女顽固至极,言辞狡猾,没有一丝顾全大局的胸怀,贪恋私情,怎配为公主、少君的母亲。”
“君上,安定大局自当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以一人之身换取苍生太平,不动一刀一枪便可收服妖神,请君上以大局为重,莫要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于不顾。”
“公主、少君身份高贵,日后自有良师教导,此等自私之人……”
“君上……”
“请君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