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玉坐在榻沿上抬脚搭在帝君的肩上,眉毛一挑:“主君大人,我腰痛,弯不下去,劳驾您帮我穿个鞋。”
灼无咎也懵了,抬眼只瞧见她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作」字,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又认命地拿起了她的鞋,托着她的脚往上套。
她一动也不动地翘着脚,灼无咎没伺候过人,只觉得这个姿势不好提鞋便看了她一眼:“你往前蹬一蹬啊,这鞋子是不是有点紧,你穿着挤脚么?”
英武憋得脸一阵青一阵紫的,感觉早饭都不用吃了,心里肚子里都开始闷涨了!
忽然就见李奉玉脚上一使劲儿,灼无咎好像是手滑了一下,然后那一脚就结结实实地蹬到了他的心口上!
好一个窝心脚啊,直接把堂堂帝君给蹬坐在了地上!
英武几乎要厥过去了,需要他过去扶一下吗?
还是算了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英武退出去还很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李奉玉终于憋不住笑出声音来,伸出右手拍了拍灼无咎的肩膀。
不料这人还端上了,一把打开她要拉他起来的手,就那样气呼呼地坐在地上生闷气。
她蹲下身来戳他的脸颊,他不耐烦地往一边偏了又偏。
“好啊,坐地上也不耽搁事儿。”李奉玉拿了梳子跪在他身后为他梳头,束好发髻后从匣子里抽出那根简单的红宝石银簪为他插上,然后掰着他的脸让他往镜子里瞧:“嗯,好看。我的眼光可真好,一眼就挑中了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她眼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已经绷不住地翘起了嘴角,但还是黑着张脸很不痛快的样子,干脆一把箍了他的腰将人提到了案几上坐着,凶巴巴地戳了戳他的眉心:“给你点颜色你还灿烂起来了,有台阶还不趁着下,我数三个数你不乖乖出门吃饭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他挑眉瞪她,像极了她那只丑猫元宝撒泼的模样。
李奉玉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衣裳穿好拉整齐,对着镜子梳了个高马尾,系上一圈朱砂色的丝绦,脸颊前的短发扬在鬓边,遮得脸更小了一圈,朱砂色的唇脂映得她面如瓷玉。
“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抱你出去接见灼渲王君!怎么样,够不够宠你?”她已将天机唤出,化作一支黑金相间的长棍杵在他身前:“主君大人,别害怕,我保证又快又准,就疼一下就好了!”
灼无咎:“……”
今日是巡察宗宫十二司的日子,青焰三人在门口已经等得极不耐烦,孩子们都要迟到了,也不知道灼无咎在磨蹭什么!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他来,结果身后还跟着个李奉玉倚在车厢上和孩子们聊起来了!
“奉哥,我们要迟到了。”疏星云拉着缰绳一脸生无可恋,痴男怨女啊,真是麻烦!
灼无咎却突然一把将李奉玉拉到了马上:“你既回了无尘居,那便还是本君的近侍,不要耽搁时间了,驾!”
李建勋骂骂咧咧地跑了起来,张三那家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傍上夫人这棵大树。
不但提早化形,当了舅舅,如今还我干活儿他拿钱,真是天道不公……
其实,这不是灼渲的第一次觐见了。
自八年前肃清伽西城孔雀王族后,他每年都会来王都觐见无咎帝君。
一来么,自然是想让帝君与孔雀族和解,二来么,是想看看那个将他推上了王君之位的女人。
第一年来的时候,他紧张极了,想着隔了半年之久,不知道她与帝君是否真的一拍两散了,他带了她最喜欢的木樨花熏香,却没料到她已经走了。
这一走便是七年,他年年来,年年见不到她。他也曾私下里派人出去寻找她的踪影,可天下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灼渲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在宗宫等候许久,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跟在无咎帝君身边的那个银发女子,是她,是李奉玉,她回来了。
此次会面自然如往年一样毫无新意,不过是汇报一些新法令的落地实施情况而已。
但灼无咎的神色却比那年见到风太妃要和蔼许多,李奉玉暗自在一边腹诽,难不成是年纪大了心软了,如今也开始顾念兄弟情义了?
灼渲那飘忽不定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李奉玉,灼无咎挥手叫来侍女不知吩咐了些什么,侍女立刻疾行而去。
不多时,阿倦、墨翎和白羽被领了过来,孩子们一进来立刻扑到了李奉玉怀里,左一个娘亲,右一个阿娘叫得人直头大。
“父君,今天有贵客,孩儿们是不是唐突了?”阿倦一眼瞧见灼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拜礼。
灼无咎清清嗓子:“阿倦,墨翎,白羽,过来跟小叔请安。”
“咳咳……”李奉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青焰几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小叔?
君上认灼渲这个弟弟啦?
那就是与孔雀族冰释前嫌了?
灼渲整个人也呆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侄子侄女?李奉玉自己生的?和无咎帝君生的?
第242章
我还真是命硬
一瞧孩子们的模样,那还有错?男孩儿像李奉玉,女孩儿像无咎帝君……
孩子们欢喜地过去请安,墨翎甚至盯着灼渲看了许久:“小叔,你与我爹爹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李奉玉暗忖,可不是像么,一个爹一个妈生的,长得像多正常!还有那个阿澄,说来也是这种长相,周正的像黄金分割!
“这位是你的长嫂,李奉玉,你们应该很熟。”灼无咎突然点名,李奉玉立即坐正身子端庄地冲着灼渲微笑了一下,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微笑机器。
鸡兄这是做什么呢,我们多好的朋友关系愣是让你给弄成叔嫂了,本来还能约酒呢,这下可好,以后还得避嫌!这是什么鬼操作,吃错药了吧?
灼渲也被灼无咎这般骚操作给整不会了,他做小叔子的私下里见长嫂成何体统?可他们若是已经和好如初的话,那他其实也是高兴的。
人家夫妻同心,儿女双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长兄得偿所愿,李奉玉觅得良人,都是极好的。他作为家人,当然要晓得分寸。
想到这里,灼渲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李奉玉行了拜礼:“拜见长嫂。”
李奉玉有些怅然,但孩子们突然抛出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小叔叔啊,不是应该叫叔叔吗?”
好吧,灼无尘这个问题终归还是要面对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幸而是孩子们提出来的,灼无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当众责难稚子。
不料,灼无咎平静地看向了李奉玉,徐徐开口道:“那是因为你们还有个二叔,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白羽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很远是多远,是我们能到的地方吗?”
众人忽然沉默,忽然听李奉玉开口道:“很远,是我们谁也到不了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娘亲知道,娘亲还认识你们二叔,他在那里过得很好。”
除了灼渲以外,其余人都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无尘原来真的去了人界?果真与李奉玉是旧识?
好似所有人的心都悄悄地落了下来,如同殿外那不期而至的雨,窸窸窣窣地将所有燥热都稳稳地压下去,满怀舒畅。
满怀希冀而来的人,带着雨转天晴的释然而归。
夜里李奉玉又把孩子们都揪到了白羽的房间里,不料灼无咎不知给孩子们吃了什么迷魂药,小鬼们居然都说他们大了,不能总和娘亲一起睡!而且善学司里的小孩子们都是自己睡的,只有胆小鬼才会缠着娘亲!
她有些失落,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躲灼无咎,是她真的很想孩子们。
她已经习惯身边睡着两个小人儿,虽然孩子们夜里翻个身、说个梦话甚至长呼一口气都会让她醒来,她会闭着眼睛伸手拍拍,搂住安抚一下,或者给他们盖盖被子,每每摸到那软软的小脸时,心里都会升起悠然的满足感。
有白羽和墨翎日夜相伴,她的人生已经很富足了呢。
孩子们虽然慢慢地学会调皮惹事儿,但每当他们撒娇抱着她叫娘亲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温暖柔软起来了。这是她从前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这才是最纯真的爱啊。
阿倦大了,她自然不能勉强他。墨翎和白羽马上就要七岁,放在凡人的世界里也早就开始独立睡觉。
这两个孩子养了六七年,除了模样一直是两三岁大小之外,其余的成长和人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或许就是慢了一些而已。说来也是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分床睡眠是对的。
但是她舍不得呢,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从来都不是孩子离不开妈妈,而是妈妈离不开孩子。
孩子们不在的夜里,她依旧会醒来三五次,伸手摸到旁边空空的。
于是便自我安慰地给自己盖好被子,然后睁着眼睛愣许久才能接着入眠。
她脸上那细微的失落神情,终究没能逃过灼无咎的眼,这人倒是识趣地没有来烦她,两个人靠着床栏背对背地说话,一个在帐子里,一个在帐子外。
“以前你说,你们那里叫阿澄的人遍地都是。”灼无咎的语气淡淡的,他能如此平静地说起这个话题,想必无尘失踪的事终于不再是禁忌了。
李奉玉知道此事对他极为重要,一点都没有卖关子:“天机那支玉簪是阿澄送给我的。”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他不叫灼澄。据他自己说,他六岁那年走失,被一个姓吝的警官救助,他便叫了吝澄。
至于六岁之前的记忆,可能是因为受到刺激而遗忘了,他只说自己有个哥哥,也不知姓甚名谁。”
灼无咎低声嗤笑:“真是个混蛋。”
“是挺混蛋的,随时随地都想让人踹他一脚。”李奉玉笑得轻松,却让灼无咎心里忍不住泛酸。
“你和他在一起过?”问这种问题真是揪心啊,他的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李奉玉有点不耐烦:“从前不是跟你讲过吗?我动过那个心思,但是他不愿意。后来就彻彻底底成兄弟了,如今一想,我那时大概是吃错药了吧。当兄弟也挺好的,他比我大6岁,我们也是校友,知根知底,他算个勉强合格的哥哥吧。”
灼无咎沉思了片刻,掐着指头算了一番:“6岁?这么来说的话,他到人族那一年你才出生。或许是天机魂心随他到了人界,恰逢你出生,那魂心便寄生在了你身上。”
“随便吧。要是这么说的话,魂心这么凶的东西寄生在我身上,那大神给我算的命还真准呢,我可不就是命硬么,克父克母,还克自己!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有多惨。”
李奉玉说着居然还笑了起来,但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干巴巴的假笑,听得人有些心酸。
她笑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说道:“谁能想到啊,魂心里居然还有相繇的一魄。我可真是中大奖了,这要是放到我们那里流行的话本子里,像我这种命的人是能驾驭天下的,主君大人,你要不要考虑禅位给我,让我做个女帝啊。”
「唰」的一下,帐子突然被拉开,灼无咎定定地望着她:“阿奉,别说了。”
第243章
昏君爱祸水
李奉玉脱口而出反问他:“为什么别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吗?你想知道无尘的消息,想知道我的过去,我说给你听啊。我,唔——”
这人直接上榻用实际行动堵了她的嘴!
好嘛,现在是老虎咯?
不过是片刻的辗转厮磨,她仰得脖子都要断掉了。灼无咎松了她,轻车熟路地掀开被子揽着她一同躺下,耳后响起他疲倦的声音来:“阿奉,不要再讲那些苦难的过去。把那些都忘掉,从今往后,你不是无人可依。”
困扰那么多年的心结陡然解了,感觉天都更蓝了呢。
转眼便入了秋,天气开始变凉,秋雨也一场接一场的来,将天色洗涤的格外明亮。
李奉玉如往常一样陪着灼无咎处理公文,只是他不再是让她做些简单的文书整理和誊写,而是会仔仔细细地征求她的意见,会认真地听取她的看法和分析。
就连青焰、英武和疏星云做事的时候,也会偶尔来与她商量商量,这倒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主君大人,你们一个个也未免太看重我了,万一出个什么岔子,你怕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昏君呢。”
她觉得颈椎有些难受,便趴在案几上歇息,一手拿着毛笔在纸上随意地画兔子。
灼无咎低声轻笑,瞥眼瞧见她一团烟粉色的衫裙铺了一地,纤长的脖颈和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裹上了一层光晕,一头银丝披在背上如浪花拍岸。她整个人就像一片花团锦簇的海棠一样,纯真又娇媚,热烈的浑然天成。
他搁了笔细细地看她,冷不丁遇上她抬眸,四目相对,心脏砰砰乱跳,好像空气里都飘着粉白的海棠花花瓣,可如今已是金秋,海棠没有,却有那木樨花香飘十里。
“男人都想做昏君,不知阿奉可想做个祸水妖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忽然挥手落了结界,窗子「啪」地合上。
这人一边起身朝她走过去,一边将衣裳丢了一地,他志在必得。
“我可不是祸水。”她一把抓住他解系带的手,整个人已经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倒在氍毹上圈住,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扯掉了他的里衣,又引着她往腰下探去。
滚热的胸膛烫得她脸都红了,不知不觉间竟褪去了一身银华,一双翦水秋瞳水汽氤氲。
说什么天长地久,都不及一刻重逢。
穿云破海来见你,所求便是朝朝暮暮,她没有那么多日子与他山高水长,贪恋一天便是一天。
惊风乱扫海棠,打落满院春色,燕语缭绕双巫山……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穿粉色衣裳的?很衬你,好看极了。”
灼无咎用手指将她头发理顺,松松地为她系了一束垂在身后,前面散着的短发将她绯红的耳朵遮得严严实实。
李奉玉上下左右地将衫裙拉整齐,从镜子里都能隔着小衫瞧见胸前的几处红痕,恼得捶了他两下:“都怪你,大白天的在这儿胡闹,瞧这印子不瞎的都能看见,我要去换身袍子!”
刚一起身又被他拉到了怀里,这人故意咬着她耳朵气她:“换衣裳就对了,本君的女人岂是谁都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