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和墨翎一人抱了李奉玉一只腿仰脸问道:“娘亲,你怎么还没收拾好东西呢,你是不是和爹爹吵架了?”
李奉玉蹲下身去一边搂了一个:“谁跟你们说的娘亲和爹爹吵架了?”
白羽眨眨眼睛往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英武舅舅说你们在吵架,娘亲生气的都不要和爹爹住在一间屋子里了。”
墨翎也跟着点头:“星云舅舅说娘亲要把爹爹赶走,娘亲,这是真的吗?”
李奉玉:一群鸟人,你们给我等着!
她眉眼弯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别听你舅舅们瞎说,娘亲怎么会赶走你爹呢。”果真还特么是丧偶的日子好过一些,爹这个生物纯是来添堵的。
是哪个王八蛋告诉小孩子爹和娘应该住一个屋子的?
灼无咎人虽然没被轰出去,但是床却被李奉玉占了,这女人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到了帐子外的炕席上,他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愿惹她不快,那就只能委屈自己了。
青焰见他一脸怨气的样子就晓得他出师不利,几个人在书房里议事完了以后便开始探讨如何帮灼无咎重新拿下李奉玉。
疏星云看着灼无咎神色萎靡就忍不住想笑:“君上,奉哥如今就是那抬竿下钩的人,你算是被她钓得死死的。从前那些招数哄不住她了吧?”
可不是哄不住了么,从前他只要靠近她,特别是强势一点的亲近她,她就会乖乖地顺从他。
现如今么,他一靠过去,迎接他的就是挨打。那女人以前虽说刁蛮了些,但总体上还是乖的,现在么,又坏又刁。
英武看戏般地叹了叹气:“女人啊,那就是天上的星,海里的水,你怎么琢磨都琢磨不到头,真是麻烦。”
“你麻烦个鬼!春辞那瓢水端到你手上,你不但不喝,还把瓢给砸了,你还有脸说别人?我说,春辞有两年没来过信了吧?你小子见天多走十里路从驿站绕路回来,还当人不知道呢?”疏星云一番话直把英武给说了个脸红脖子粗。
英武伸手指向疏星云也开始爆黑料:“你这个花心浪荡子隔三差五地夜不归宿,也不见你寻个正经娘子,你——”
两个人当即就要扭打到一起。
青焰「咣」地捶了一下案几:“闭嘴,先把你们的破事儿撂一边!”
他端起冷茶一口闷掉:“君上,天底下的孩子都有爹娘。”说着撇了撇阿倦那屋的方向。
“有娘没爹算怎么回事儿?白羽和墨翎站奉玉那一边有什么要紧的,阿倦这七年可是咱们养的,你这个爹是当定了!”
灼无咎把这话听进了心里,晚些时候见着阿倦下学回来,脑子一热便上去叫道:“阿倦,你进来,爹爹有东西给你。”
白羽和墨翎自然没听出什么问题来,阿倦是他们的大哥,那他们三个自然都是同一个爹娘。
可阿倦却愣在原地半天绕不过来弯儿,君上从前不是说过么,不能管他叫爹,而且还让娘亲一个人养他。
君上今日生病了?
第237章
我无所谓
白羽和墨翎往李奉玉的屋子里去了,阿倦脚步犹疑地跟着灼无咎进了书房,扭捏的小少年局促不安地坐到了案几前,不知道堂堂帝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该不会又是想欺负娘亲吧?他顿时警觉起来。
灼无咎自身后架子上取下一柄短刀递了过来:“阿倦,你也该有自己的法器了,这把刀是爹爹从道衡帝君那里得来的,正适合你这种灵力充沛的少年修习。
此刀唤作风刃,平日里是把短刀,若以灵力催动的话,可长至五尺变成长刀,如同见风而长。你娘最善长刀长枪,你多多找她请教。”
阿倦一时吃惊,但完全抓错了重点:“君上你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管你叫爹爹呢?”
刀不刀的待会儿再说,关键是帝君什么时候成他爹啦?他和白羽、墨翎终究不一样的嘛,哪能随着他们管帝君叫爹?
灼无咎一时语噎,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棒槌,但又硬着头皮道:“阿倦乖,你一出生爹爹就陪在你身边,你忘了吗?”
“没忘,可是君上说,你不是我爹。”这事儿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哎哟,难受死了,这孩子实心眼儿的样子可真像李奉玉!
但话说回来,这七年里,他可真真把阿倦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养,为的就是不让这孩子觉得自己被李奉玉抛弃了,这孩子也的确争气,那股要强不服输的劲儿跟李奉玉一模一样,她走后不到一年,阿倦便化了形。
阿倦啊,心里只有李奉玉这个娘,连化形的模样都跟她有几分相像。
自那以后,他对阿倦更上心了,给他请善学司最好的师傅教学问,亲自陪他习武,就像那时候陪李奉玉练功一样。
他微微叹了口气,和蔼地望了望阿倦温声说道:“阿倦,这七年来,难道不是我们父子相依为命熬过来的吗?你在等你娘回来,我也在等啊。
如今你娘回来了,还带着弟弟妹妹,我们一家五口在一起不好么?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把我当父君看的,谁知你不喜欢我这个爹爹。”
这失落的神色一时让阿倦无所适从,他仓惶起身出门奔去了李奉玉的屋门前,仍不忘请礼:“阿娘,阿倦可以进来吗?”
李奉玉直接过来把他拉进门里:“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还和娘生分起来了,来了就进来嘛,还请礼。”
“娘亲,大哥哥说得对,先生今日教我们的第一课就是知礼,我们进娘亲的屋子应该先请礼,娘亲让进了我们才能进,这是规矩。”
白羽眨巴着眼睛拉了拉阿倦的手:“大哥哥,我要做个懂礼的好孩子。”
“但是你方才来的时候没有请礼,你直接拉着我闯进来的。今日这一课你没学好!”墨翎在旁边默默地给妹妹插了一刀。
眼看着两个小人儿马上又要开始菜鸡互啄,李奉玉赶紧拉住阿倦问道:“乖,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慌啊,又闯祸啦?”
阿倦咽了口口水镇定一下:“阿娘,君上好像病了,他居然让我叫他爹爹。”
此话一出,李奉玉还有两个小鬼顿时愣了。
“大哥哥,你才病了吧?管爹爹不叫爹爹叫什么?”墨翎爬到案几上抬手摸了摸阿倦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也没发热啊。”
白羽笑嘻嘻地扯了扯阿倦的袍子:“爹爹说我们以后都要听你的话,因为你是大哥哥,最懂事最讲道理。所以,大哥哥你不能让爹爹伤心,爹爹最疼你了。”
阿倦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奉玉,他是娘亲的孩子,娘亲准他认这个爹,他才能认。
李奉玉伸手揉乱了阿倦的发髻,开怀一笑:“我们阿倦自然是父母双全的孩子。”
白羽和墨翎虽然顶着个两三岁孩童的模样,却是个十足的人精,见状立马拉着阿倦跑了出去,出门直奔灼无咎的书房,一人一声爹爹叫得他心怀舒畅。
灼无咎扬手抛了风刃过来,阿倦一手接住,当即行跪拜礼:“谢父君。”起身后才压着心里的翻涌腼腆地叫了一声爹。
白羽和墨翎欢快地扑了上去:“大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你带我们上玉仑山好不好?”
“叫上你们三舅舅一起去!”灼无咎道。
孩子们闹嚷嚷地散了,李奉玉倚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玩着一只白羽送她的草编蝈蝈:“九年了,你都没让阿倦叫你一声爹,今日是良心发现了?”
灼无咎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免得被她带跑偏,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你走之后,阿倦在无尘居郁郁不乐了很久,幸而九真帝姬常来与他逗乐,他没日没夜地奋发修习,就是为了你下次再出走的时候带上他。”
“本君待他再好,也不及你这个娘亲好。他今日肯认我这个父君,也是本君之幸。”灼无咎脸上现出一抹落寞的神色,男人的脆弱一览无余。
李奉玉冷眼旁观,呵,老孔雀,妄想用阿倦来诱我愧疚?我是对阿倦有愧,很心疼他,但是轮不到你捡便宜。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一把年纪了拿出点诚意来啊,光想着套路我,我是那么好哄的吗?
她摆明了不吃这一套:“阿倦愿意叫你爹,你就好好给人当爹,一视同仁地待他和白羽、墨翎。”
灼无咎继续循循善诱:“孩子们会慢慢长大,你总该有个名分。尤其是阿倦,因为本君当年伤了你,他心里对本君其实是有些怨气的。你——”
“别担心占我便宜。”她直接堵了他的话头,“在我们那儿爹娘不是眷侣很平常啊,我无所谓。”
她顿了一下又轻轻地笑了,仿佛在讲一个笑话:“阿倦不关心我有没有名分,他只关心我难过不难过。至于白羽和墨翎嘛,我估计着好几十年里他们都还是这般大小,也不太会懂得名分这种东西。而几十年后,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名分于我而言没有意义。”
灼无咎被她噎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不肯认输的话:“你执意不要名分,可以。但是本君……本君,我,我想让你给我一个名分,你肯不肯?”
第238章
淋了雨的小狗狗
“我想求一个名分,你肯不肯?”
那人坐在案几前低眉顺眼的模样真是乖极了,乖得她忍不住更想欺负他。
李奉玉只是轻飘飘地笑了一下,将那只草编蝈蝈插在了他的门框上,转身离开。
六月将过,暑气渐散,蝉鸣依然,骤雨倏然而至。
李奉玉近来无事可做,孩子们被送去上学,她除了骑马便是练功,倒是将王都跑了个遍。
这日正在回家的路上却被大雨淋了个正着,张三一路狂飙回来,二人进门的时候一身泥浆像两个叫花子。
洗浴过后她窝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觉得一阵凉气袭来,猛然睁眼一看,灼无咎正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榻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我……你,你干什么?”她摁着快要被他吓出去的魂儿差点飙出脏话来,条件反射地拢了拢衣裳:“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人榻边盯着,胆小的能让你吓得原地去世。”
灼无咎别别扭扭地往外挪了一点,低声嘀咕:“你不是诨名李大胆么。”
唔……哪里怪怪的,他们两个是不是性别有点错位?这傲娇孔雀在做什么呢?
“听说你也淋了雨,眼下瞧着倒像是好好的,那我便放心了。”
灼无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后,便规规矩矩地起身退到一边,去屏风后脱下了湿淋淋的衣裳,换了干爽的里衣径直掀了他的被子躺下去。
那人说话嗓音囔囔的:“阿奉,我有些冷,有些头痛,你能不能熬些姜汤过来?”
李奉玉下榻趿拉着木屐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嘶——挺烫,鸡也会感冒?
不太可能吧,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生过病以外,其他人她可没见谁病过。
若说是不舒服么,倒也是有的,灼无咎胃不好;
张三总腿疼;相藏么,看起来好像身子虚弱,只是容易劳累……
灼无咎那么壮的一个人,六月的天气受凉感冒?
呵呵,跟她耍赖,故意淋了雨装病让她照顾?老实说呢,这次的花招的确有进步,想必是疏星云那个狗头军师给出的主意。
李奉玉瞬间心知肚明,却突然想起来一句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话,大意是说只有小孩子才觉得告白有用,成年人都直接用勾引的。
勾引的第一步便是抛开人性,然后就是三种套路应对不同的变化,什么变成猫咪,变成老虎,还有变成淋雨后的狗狗。
真是有意思呢,这岂不是说灼无咎只要返璞归真就好了,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人?
这会儿,这人就是个淋了雨的狗狗,浑身的毛孔都在叫着闹着看我多可怜,看我多无辜,你难道能忍心不管我吗?
但是,她好像还蛮吃这个套路呢。
方才一看见他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睛就没来由的心软,硬汉往床上一倒,乖乖地躺着,那种脆弱又无辜的样子真的好抓人呢。
好吧,给他点甜头。
李奉玉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慰道:“那你先歇着,我这就去给你熬姜汤。”
话说完了,但她手却不松不紧地握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搓他的手指,直搓得他终于忍不住回握,而她却突然地抽开了手。
灼无咎扑了个空,但依旧老老实实地躺着,目送着李奉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只兀自回味着她手上的温度。
不多时,她端了姜汤回来,而且破天荒地要亲自喂他喝!
灼无咎喜出望外,拥着被子老老实实坐好,谁料她没有拿勺子,而是直接把碗怼到了他嘴边,他突然发现这姜汤的味道好像有古怪,这女人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作弄他吧?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李奉玉看出他有些犹豫,立马笑吟吟地自说自话:“等下,我尝一下烫不烫。”
说着把碗端回去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又把碗给怼了回去:“微微烫口,姜汤就是要趁热喝才好呢,来,阿清乖啊——”
她那泰然自若的表情,这老妈子一样的关怀,还有那声古怪的阿清。
顿时把灼无咎给弄懵了,他就那样浑浑噩噩地凑过去喝了一大口,这姜汤一入口顿时激得他灵魂出窍,李奉玉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横眉倒竖:“咽下去!”
「咕咚」一声,真是结结实实一大口啊,灼无咎整个人都被酸得五官扭曲了,这哪里是姜汤?
这分明是一碗醋,里头熬了几块姜!又酸又辣又苦!那女人是怎么若无其事地喝下去的?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李奉玉,你让本君说你什么好,为了引我上当,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可真豁得出去。”
他打定主意死都不肯再喝一口,直接将脸背到了一边去,哪怕李奉玉又拿天机揍他也不行。
脸是背过去了,耳朵还灵得很,那细细的啜饮声就像蚂蚁钻到了领口一样,挠得他坐立不安,他忍不住转脸一看,李奉玉竟然在喝那碗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