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玉欣喜若狂地向前跑去,却突然间天旋地转,整个山林似乎大倒转一般地旋了一圈,她像截木头一样在山坡间被颠得滚来滚去,待旋转停下来时,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好像被车碾了一般浑身疼痛,她头昏眼花地扶在一棵树边拍拍脑门,恨自己为何要犯蠢。
真是奇了怪了,从小别人都说她不像女孩子,很少使性子,总是那么理智克制,她保持了这么多年的理性哪里去了,来到这鬼地方智商都下线了。
不行,她必须要走出去!
思索半刻,灵光乍现!她找到一棵高树摩拳擦掌地爬了上去。
哎呦我去,这树干粗糙得把胳膊都磨破了,疼得要死。毕竟岁数大了胳膊腿儿不利索,爬到一半儿已经没了力气,双腿又酸又抖。
她咬咬牙忍着疼使劲搂住树干继续往上蹭着爬,手臂内侧蹭得血肉模糊,疼得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终于爬到高处,李奉玉抹了一把眼泪蹲在树杈上往四周瞭望,天哪,翠翠葱葱一大片望不到边!
看了许久似乎发现远方一处有一点闪光,她仔细看了半天,那会不会是无尘居外面的那座湖?
就算不是的话,最起码是山外吧?她寻了一棵那个方向的树记住位置,又忍着痛从树上溜下来便马不停蹄地沿着那个方向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这片林子无穷无尽。两只手臂及脸上被树丛挂得满是血痕,起初还火辣辣的疼,时候大了就越发麻木,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
黄昏之时,月流魄从外面回去发现李奉玉没在无尘居,那几位仿若无事人一般一问三不知。
月流魄气急,直接在院子里发了火,声音也高了几分:“你们难道都不担心奉玉吗?一个个的像没事人一样,她若是你们的妹妹、女儿,你们也这般不在乎吗?”
青焰手上一顿,又镇定地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小丫头使性子,不过是为了让人去寻她哄一哄,说不定她就在无尘居附近哪个角落躲着呢。且晾着她,等她自己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疏星云和英武一边洗菜一边笑道:“流魄君你不要太紧张,小玉玉那把子力气还能在外面吃亏?真遇上打劫的小妖怪,她能一把拧了人家的脖子。”
可是一直到入夜都没见到李奉玉回来,众人终于慌了。这乌漆墨黑的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难道都不害怕的吗,这怎么还不回来!
月流魄早已心急地出门寻去了,余下的人又等了半刻钟实在是坐不住也跑出去找人。
关键这上哪儿找去,那死丫头没有一丝灵力根本就感应不到,出门也没把那玉簪给带上,这让他们去哪儿找?夜里游魂众多,万一遇到个邪性的,岂不坏菜!
第17章
李奉玉把眼珠子给抠了
无尘居众人找了一夜,李奉玉依然下落不明。
灼无咎抬头望了望那起伏的山林挥挥手道:“上玉仑山去。山上有四方阵,每个时辰都会发生方位变化,那死丫头若是超过一个时辰不出来就再也走不出来了!一夜都不见人影,在山上迷路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点头,飞身一纵便见一只锦鸡、百灵、白凤头鹦鹉和一只鸳鸯盘旋一阵冲向天空,飞向大山。
灼无咎立在山下瞧着山间四处盘桓的五彩灵光,心下烦乱如麻,李奉玉这死丫头真是个麻烦精,若不是想留着她找到无尘,早就赶出去喂游魂了。
……
好冷啊,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
“你这死丫头也有落我手里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来,来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顿感心安,绷紧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她又迷迷糊糊地昏过去。
青焰君横抱着李奉玉正待起身,却见灼无咎已赶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将她接了过去:“你去寻一寻迷榖,莫让这傻子以后再迷路了。”青焰发了讯号后腾空而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绚丽霞光。
余下三位护法半路与灼无咎相遇。
瞧瞧君上抱人的这个姿势多惊悚,李奉玉的脖子都快折断了吧。众人不言,英武忍不住问道:“君上,小玉玉可还好?”
灼无咎低头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李奉玉一眼:“还活着……”
李奉玉醒来的时候便瞧见几颗人头围着她嘀嘀咕咕:“快看,小玉玉醒了。”她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此次着实是她鲁莽,想必给人家添了许多麻烦。
灼无咎突然厉声训道:“李奉玉你这个傻瓜,别人出门都往人多的地方去,要么去河边散心就罢了。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出门就有座湖你不去,不远处有条河过道你不去,偏偏跑到这大荒山上。如果我们不来找你的话,你化成白骨都未必能让人发现。”
李奉玉自知理亏嗫嚅道:“我本打算自己回来的,只是这山林会倒转,不管我走多久,它一个大倒转就不知道把我掀到哪里去了。没想到你们会来找我,谢谢你们。”
青焰少有的和颜悦色:“感谢的话回头再说吧。”
她的愧意更多了几分:“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君上你说得对,我就是个一无是处只会闯祸的人。”
灼无咎微微发怔,君上?她叫他君上?这声君上听得他莫名恼火,你这个时候倒是规矩起来了。
他压了怒气淡淡说道:“你不是无化境子民,无须称我君上。就随你们的习惯继续称本君主君大人就好,本君已习惯你这般称呼。”
“是,主君大人。”昨夜那种又困又冷的感觉又来了,她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突然想起口袋里还装着一颗鸟蛋,遂摸出来放在了身边捂着。
月流魄眉头一皱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君上,玉玉发热了。”
“快去请个郎中来,也不知道他们凡人生病要不要紧,若是死了叫本君去哪里找无尘。”灼无咎口是心非地瞪了李奉玉一眼,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忧心。
听闻要找郎中,李奉玉垂死病中惊坐起,沙哑着嗓子喊道:“不要,不要请郎中。”
灼无咎瞥了一眼嫌弃地说道:“不用你花钱,本君管给你瞧病。”
谁知她更是满脸晦气:“不行,兽医怎么能给人看病呢?”
……
“疏星云你松手,我要打死这臭丫头,太气人了她——”青焰差点就要扑上去掐死李奉玉,幸亏有疏星云拼死拦着,其余几人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
李奉玉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滚下榻抖着双腿挪去行李箱边打开翻出了那盒对乙酰氨基酚,漱了一口口水干吞一粒后躺回榻上:“谢谢你们,不过我自己有药,保证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众人看她没有什么大碍便依次离开,青焰君掏出一把树枝递给灼无咎:“君上,除了迷榖以外,我还顺带采了杜衡、蒙木、帝乌,免得这丫头以后再闯祸伤了自己。”
灼无咎接在手中问道:“青焰,你可从李奉玉身上感知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她身无灵力在玉仑山迷路,一定是精疲力尽,山间夜里极冷,她又困又累居然能活下来且只受了点皮外伤?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青焰略一回忆徐徐答道:“我发现一处有许多横放倒的大树干,想必是她掉到沟里上不去,或者是为了过山沟抄近路放倒的。
除了她没人会用这样笨的法子往外走,下去寻看一番便发现了昏倒在树丛里的她。
当时着实害怕,夜里那么冷,那丫头还光着个膀子一条单裤,过去一探鼻息竟还活着才放下心给君上传讯。但是,我并未探到其他气息。”
“那气息如今还在她身上,让月流魄留意一些。”
“是……”
李奉玉一觉睡到天黑,睁开眼的时候浑身轻松,只是被褥都被她汗湿透了,赶紧抓起那鸟蛋放在耳边听了听,里头沙沙沙的,幸好没冻死这小家伙。
只是不知道会孵出来个什么鸟呢,兴许是个神兽也说不定,那就静等开奖啦。
当务之急是赶紧摘了隐形,这都两天了,眼睛又痛又痒感觉都要磨瞎了。
洗了洗手刚摘下一只便听见青焰在门口嚎了一嗓子:“君上,不好了,李奉玉把她的眼珠子给抠出来了!”
她迅速地取下另一只镜片丢进镜盒里慌忙起身解释道:“青焰君你瞎说什么呢,我眼珠子不好好在眼眶里嘛,你看一看,你过来仔细看一看!”
说罢拉着青焰君凑到她脸上指给他看:“你看,我没扣眼珠子!”
余下几人惊魂未定地挤在她跟前看了个仔细才松口气,不料还未多说一句话便见李奉玉小心翼翼地探着手往前走了两步,却一脚拌上地上的几块砖头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英武连连摇头,疏星云也是满面疑惑:“这不还是瞎了吗?你没扣眼珠子你怎么瞎了?”
第18章
古古怪怪
李奉玉爬起来拍拍土挥挥手冲着一扇半开的门板说道:“主君大人你看这不就误会了么,我方才那是卸了眼镜,那个是我们那儿辅助视物的一种工具,我眼睛很好的。”
门板:对不起,我不是你的主君大人。
好尴尬啊,社死真是如影随形!
灼无咎微微叹气沉声问道:“李奉玉,你是不是——”
“等一等!你闭嘴!你先不要说话,我没戴眼镜听不清你说什么!”
李奉玉突然大喊一声搞得人更加迷惑,这小玉玉什么毛病,突然又瞎又聋的?
她转身蹚了几步摸到行李箱那里翻出眼镜盒赶紧带上了框架镜,顿时神清气爽,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旋即原地转了两圈跳了几下:“瞧瞧,瞧瞧,我像是瞎子吗?”
疏星云看着她鼻梁上那副金丝框架镜最先憋不住笑出声音来:“小玉玉,你这是有眼疾啊。不戴你们那个眼镜连人都不认识了,这,这不耽误事儿嘛。你那种可以放进眼眶里的东西原来还得拿出来啊,那多不方便。”
李奉玉无奈啊,只能呵呵一笑。随即问道:“主君大人,你方才要问什么?”
灼无咎抿唇:“本君……忘了……”
因着她身上有伤,众人对她更加和善几分,但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这两天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落下,只是那塌了的小院墙和无尘居的外墙着实刺眼,她主动找了灼无咎认错,可灼无咎仍然坚持要她砌墙。
李奉玉:算了,鸡脑袋容量有限,说不通。
算算日子,奶奶都头七了,她得想办法准备点东西,总得像个样子吧。
蜡烛头掰了不少,纸船嘛,她条件有限只能随便找些纸叠了。
跪坐的实在难受,她还是将捡回来的几块砖头垫到案几旁铺上一个靠枕当凳子坐着,一边叠着纸船一边回想着灼无咎说的那些话。
“你虽然迷路受伤了,但论事的话一码算一码,该有的惩罚不能回避。你应该知晓一个道理,离家出走使性子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更不是逃避惩罚的方法,原则问题不能退让。至于砌墙的事情本君自有安排,但你必须要自己干。”
“本君并没有因为你是外来的而区别对待,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不是么?即便是本君的弟弟无尘回来了,本君也不会因他离家多年而怜惜他,反而会加重他的惩罚,这道理你能懂么?”
懂啊,怎么不懂。不但懂,还服气得很呢,主君大人你真棒棒啊,讲道理一级厉害!
点灯熬油地收拾半天,李奉玉将那些纸船蜡烛收好,打开行李箱换上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思来想去地穿上了那双细带的高跟凉鞋。
烛火终究不够亮,幸好自己化妆包里的东西还算全乎,她简单地化了个妆,戴上一副水晶流苏耳坠,梳起一半头发拧了发辫别上个红色的蝴蝶结,这就差不多了吧。
那些年她与奶奶相依为命,有一年她羡慕同学校的好多女孩子都穿上了蓬蓬纱裙,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她回家问奶奶她什么时候也能穿公主裙。
奶奶为难地笑了笑,从箱子底儿翻出一块红布连夜给她做了条大摆的连衣裙,剩下的布条给她做了个蝴蝶结。
只是那时候的电视里没有穿红色裙子的公主,她很不开心。
红布不太够,裙长只到膝盖那里连泡泡袖都没有,只做了简单至极的背心方领。那红布又硬又掉色,她穿了两次塞到箱子里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好多年里奶奶不止一次地说我们玉玉长得白最配红色,小时候穿上一条红裙子就是最亮眼的小公主。
其实她没做过几天公主梦,在奶奶做那条红裙子的时候她就长大了。
夜风微醺,她站在廊下打量着漫天星辰,不知道奶奶的灵魂在不在这一片天空?
灼无咎透过纱窗看到那影影绰绰的人拎着一个小篮子出了无尘居的院门,眼见疏星云要跟过去便遥遥地打了个星火,疏星云转身,脚步轻快地到了他的窗前:“君上,小玉玉自从玉仑山上回来以后就古古怪怪的,这外面乌黑一片她要去做什么?”
“无妨,一会儿便知。”
李奉玉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草丛来到湖边,天上挂着一枚月牙,夜色浓得像墨一样晕染不开,处处都像故事里那会吃人的树林阴气森森,可她却一点都不怕。
奶奶,玉玉不知道你在哪里,希望这里的小河湖泊能与我们那里的一样同归江海。
你最放心不下的小公主如今过得很好,你看,我穿了你最喜欢的红裙子,我是不是最好看的小女孩?
说起来都不好意思,没能让你看一眼孙女婿,奶奶你一定很遗憾吧。不过你放心,我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从前我不相信鬼神,如今自己身处异境那就不由得我不信了,只可惜我初到此处什么都不知道,奶奶你且省着些用吧,待我赚了钱便多给你烧些元宝。
这地方虽然生活很不方便,但是我遇到了很好的人,像我这么能干的金刚小霸王有什么可难倒我?
奶奶,我真希望你也在这里。
湖边的风略微大了,她放完最后一个纸船站起身来凝视着那逐渐漂远的纸船,点点烛火逐渐熄灭,抑或是沉到了水里。
李奉玉转身待要离去,忽觉得背后似乎升起丈高水浪,浪中裹挟着一股力量要将她拖向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