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娇羞地低头,缓缓地拿出那道空白圣旨,手还特意遮住了染上些许血的那块。
安山在一旁帮着搭腔:“皇上,公主说是看上了一家的公子,奴想着公主才及笄,还不急,便是劝说了几句,谁料公主还和老奴急了,便是连礼都不会行了。”
这便是在解释刚刚楚映枝的异样了。
楚映枝眨眨眸子,撒娇道:“哪里有!枝枝都及笄了,及笄了便是能够嫁人了,枝枝只是想要...”
总算是明白了其中曲折,皇帝面上一笑:“这便是安山你的不对了,枝枝有了欢喜的小君子,如何能够阻拦呢?就是不知我的好女儿,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啊?”
皇帝轻微挑眉,手中的扳指被不停转动。
直到他听见枝枝娇羞说道:“承恩府世子,谢嗣初。”
一瞬间御书房寂静了,安山轻轻埋下头,楚映枝眨着眼睛,皇帝扣动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
谢嗣初,承恩府...
好人选呀。
若是去了别家,他还要考虑考虑。但若是是承恩府,驸马是谢嗣初,哪里还需要考虑。
一切都太合乎心意了。
皇帝眼眸发深,嘴角挂上笑:“谢世子一表人才,的确堪配枝枝,朕现在便为朕的枝枝赐婚。”
还欲再言几语的楚映枝松开袖中的帕子,她未想到如此容易,她抬眼望向龙座之上的父皇,他依旧高大威武,嘴角的笑却只让她骨髓发凉。
*
拿到赐婚的圣旨,奔出宫门的那一刻。
楚映枝看着十二道齐齐打开的朱红宫门,在她身后一扇扇闭上。
前一世在火光漫天之时,她也曾于深夜破开十二道宫门,骑马直奔承恩候府,在一片废墟之中埋葬了自己的余生。
临死之时,红砖绿瓦,宫墙之下,她曾经觉得自己了无遗憾。
可如今看着最后一扇宫门闭上的那一刻,她用意念强装镇静的身子开始瘫软起来。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马儿也被她惊吓到,向来温和的主人今天格外怪异。但是她的马也像她的人一般,认准了什么,认准了谁,便是绝对地信任。
起伏之中,离着宫门越来越远,腰间的圣旨上下晃动,楚映枝觉得她恍若逃出了深渊。
距离承恩候府还剩百米的时候,楚映枝下了马,一同下马的还有身后的清穗。暗中还有一人,是她自小的暗卫十三。
她向来怕黑,如今却整个人混沌地没于黑暗中。颤抖的身子,低落的神色,明明手中便是赐婚的圣旨,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刚刚不能表现出来的胆战心惊,如今在黑暗之中,能够发泄个痛快。清穗不知道公主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应该是不想她去询问的,便敛起脸上的担忧,只在暗中默默流露些许。
楚映枝却感觉自己还是置身与御书房之中,在那个漆黑的暗门后,听着父皇说她是一颗“棋子”。
她曾经赖以为傲的一切,原来都是如浮云一般。
宠爱,封号,封地,都是假的。
她步子有些踉跄,却嘶吼不出来,只是想着。
不能,不能这样,等会便是要去见小公子了。如何能够让他见到如此模样的自己,她还特意换了美美的襦裙,戴了华贵的珠宝。
对了,她拿出腰间的平安扣。
终于,终于能够将平安扣送给小公子了!
明明是一件很欣喜的事情,但是她为什么就是笑不起来呢?楚映枝强迫自己笑,在黑暗中一下一下弯起眸子。等到终于熟练了些,她转身“轻笑”着对清穗说道:“清穗,可以啦!”
她才不要小公子看见她不好看的模样呢!
她步子有些踉跄,却拒绝了清穗的搀扶,走向小公子的每一步路,她都想依靠自己的力量。
黑暗沉沉,小公子便是她的光。什么是假的都没关系,只要...
只要,她的小公子是真的便好了。
她从来都只是为他而来。
她轻微地扬起唇,在那沉溺的湖中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顺着而上,眼见着就要被救赎...
*
此时,承恩府内。
安阳王世子加着那天的一群纨绔,正在品尝承恩府内的美酒。安阳王自己佳人在怀,看向谢嗣初的眼神都友善了不少。
他知道这小子虚伪,但是谢嗣初的虚伪若是都用到这上面,例如呵呵,他挑了挑怀中美人的下巴。若是虚伪都用在这送来的美人上,再虚伪些,也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