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佛寺众人,一向都不会参与皇权斗争,她如今也实在想不明白,父皇已经是一国天子,是这大楚权势最高之人。究竟谋划什么,需要她这样一位表面备受宠爱的“棋子”,需要谋划整整十年之久。
她恍然发现,前一世她恍若雾里看花,看似真切,实则什么都未瞧个真切。那些明明清晰可见的细节,都被她一一掠过。直到...被强硬地撕开伪装的表皮,她才慢慢地睁开眼。
她轻轻望着窗外的雨,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该去瞧上一番。如今也没有太多事情能够提起她的兴趣,恰巧,她对这“吾玉”,极有兴趣。
“可是公主,你的身体...”清穗眼中的担忧并未减少分毫,除开公主的身体之外,她还想着,宴会之上,谢世子定是会参加,虽然公主嘴上说着那般“恶狠狠”的话,但是公主骨子里,却是个柔软的人,她怕公主会舍不得。
楚映枝暂时不愿意去想起清穗顾忌中的那人,便取笑般问了一句:“清穗,如今便是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她说的温柔,随后又是轻轻补了一句:“待到再过些时日,清穗也该出宫嫁人了。”
清穗只当公主在打趣,脸色羞红,嘴上还是说这那句:“奴要永远陪在公主身边!”一旁的清荷脸上的笑却淡了些许,她知道,公主十有八九是认真的,不由地从侧后方轻轻看了眼小公主。
明明小公主笑的比前些日子还要明媚些,她却总觉得,像看见一朵逐渐枯萎的花。
让她的心,也抽抽地疼。这种疼,与她在谷中,名为“时婴”时,身上日日伤痕的疼不同。这种疼,外面看不出,里面却伤个透彻。
待到清穗和清荷都出去,寝宫终于只剩下一人时,楚映枝脸上的笑慢慢放了下来。眼角的幅度,嘴角的弯度,一点点,变为平缓。
那眼神中难得有的笑意,也随着关门声一起慢慢消失。此时寝宫都恍若寂静了下来,那种浑身的疲惫也重新从身体深处出来,肆意,叫嚣。
她控制不住,故而她只是默默地望着那扇被关上的窗,耳边尽是滴滴答答的雨声。
*
皇太后回宫的消息同样传到了承恩王府。
此时承恩府内,送旨的小太监胆战心惊。便是连他们宫中都传言,在承恩王府当值是个好差事。每个月能拿到的俸禄,是其他府邸的好几倍。
于是,哪怕是宫中当值的小太监,都羡慕至极。只是,送旨的小太监从入府的那一刻,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明明是白天,承恩王府却漆黑一片,微弱的烛光从沿途的房内传出。
前面有侍卫领着,却不似其他府的侍卫会寒暄两句。而是全身都是冷漠,一片肃杀之气。小太监胆战心惊,随着领路之人,向着里堂走去。
下面见到的一幕更让他后悔领了这个差事。
他抬眼,赫然看见朝中新贵-谢世子,正面色平静跪坐在一排灵位前。小太监不敢去瞧,一旁的侍卫冷漠地汇报着。
“禀世子,皇太后回宫,宫中宴会之约。”
谢嗣初原本潋眸静思,闻言,手中一动,向着侍卫望上一眼。侍卫点头应答,随后接过小太监手中的东西,摆出送别的手势。
见着侍卫和小太监都已离开,从排位后缓缓走出来一人,冷漠看着跪坐在地的谢嗣初。
若是小太监临走前瞧上一眼,便会发现烛光微弱的房间之中,除了一排灵位和跪坐着的谢世子之外,承恩王谢尚也在这个房间中。
谢尚恍若没有瞧见谢嗣初般,只是走向了那些灵位,深情地看着中间的那一方白玉灵位。那白玉排位上复杂雕刻着些许花纹,若是细看,还能瞧见花瓣下层叠的根。
除开这方灵位,其他灵位都是木质的,在白玉灵位的精雕细琢之下,其他的排位都恍若粗制滥造一般。
那白玉排位上极为光滑,在微弱的烛火下翻着幽幽的光,一看便是经常被人抚摸。
谢尚缓缓地将手放上去,一下又一下,脸上写着深情,眸中却全是渗人情愫。待到手指抚摸灵位停住的那一刻,忽地生出些怒气,手中的玉扳指就直直地摔向谢嗣初。
玉扳指带着凌厉的风,不留任何余地地向着谢嗣初而去,随着“噗嗤”一声,那玉扳指随着谢嗣初脖颈处而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旁的侍卫握紧了拳头,若是这掌力再重一些,这玉扳指便是会要了世子的命!
谢嗣初却从始至终温润着眼,玉扳指来势汹汹,他也不躲。
“呵,如今倒是骨气了,明明躲得过,为何不躲?”谢尚神情的眼神终于从那白玉牌位上离开,转眼间便是换了副冷漠表情对着谢嗣初。
“父亲教诲,不敢。”谢嗣初温温润润说着,连着眼底情绪都未流露几分。
黑暗中一鞭子便是打了过去,带着伶俐的鞭风,狠狠地将谢嗣初抽打在地。随着谢嗣初口中吐出一口血,一旁的老奴开始上前阻拦:“王爷,三日后的宴会,小世子...”
“呵,云叔,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情吗?”说着谢尚又是一鞭子过去,末梢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谢嗣初闷哼一声,黑暗中的眸子冒着光。
在这幽暗的烛火之中,他缓缓地抬头,望向桌案上的白玉牌位...旁边的简陋粗糙的木头排位。他在暗中轻声嗤笑,面对身上的一鞭又一鞭,沉默地接下。
只是稍微控制着方向,不让鞭子再刮过脸留下血痕。
三日后便是会见到公主,若是她看见他脸上的伤,定是会心疼的,他不希望她心疼。这十日他都被谢尚拘在这祠堂之中,认真算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公主了。
待到见到公主,他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