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富家小姐们嫌弃它用材粗糙了些,觉得戴出去不体面不愿买,家境寻常些的姑娘又出不起价,这才一直摆到了现在,姑娘若是诚心要,我可便宜些卖给姑娘。”
周沛胥陪沈浓绮逛了许久,早已形成了自觉,“多少钱?我们要了。”
说罢示意阿清掏银子。
老妪见生意得成,大喜过望,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哎呦,这位小娘子,这相公对你真真是好,就因为你看上了,连价都不问,就直接说要了。好在我不是那般贪婪奸诈之人,不然您二位岂不是吃了大亏?”
“就卖您二位五十两银子吧,二位贵客稍等,我寻个体面些的盒子出来,给您二位装首饰。”
沈浓绮闻言蓦然就娇羞起来,她羞得往周沛胥身后躲了躲,又轻声道,“婆婆您慢些,我们不着急的。”
老妪摸摸索索从摊下寻出来个墨绿色的绒布盒,正要将首饰往里头装……
摊子的另一侧,蓦然传来一句,“这首饰有几分意思!给本小姐包起来!本小姐要了!”
众人闻言望去,摊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三两侍卫。
这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娇憨,但下巴高高抬着,眉眼间尽是倨傲,身上的服饰一看就不是晏朝人,红色长袍系得紧紧的,脚上蹬了双牛皮长靴,腰间别了把缀满宝石的小巧匕首,头上戴了顶翻檐尖顶帽,坠满了玛瑙翡翠绿松石。
老妪手中的动作一顿,瞧出了这女子许氏不好得罪的,只得赔罪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幅头面已经卖给这两位贵客了,不如姑娘再看看其他的?”
“卖了?你不是还没将这首饰递到他们手中么,怎么就说卖了?”
女子神情瞬间变得不耐起来,语调高了几分,“本小姐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要不到的!就算是卖了,本小姐就算抢,也要抢了来!”
说罢,竟然真的伸出手臂,直直朝还未放进首饰盒中的釵环抓来!妄图硬抢!
谁知在即将触碰到耳铛的瞬间,指尖被个竹杯套住了,女子抬眼望向竹杯的主人,竟是那个站在身旁的白衣男子。
周沛胥淡淡道了句,“不远处便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姑娘若是想在春社日下一遭大狱,我可以送姑娘一程。”
女子气得脖子都红了,她将指间从竹杯中伸了出来,“岂有此理!你咒谁呢?!你们中原人常说,一年之际在于春,春社日又是祭祀祈福之日,今天倒霉,代表着这一年都倒霉!你的意思岂不是让本姑娘一年都不得安生?!”
“晏朝乃礼仪之邦,对于外族虽海纳百川,可若是你们不遵晏朝的规矩,还是端出这般烧杀抢掠的蛮夷做派,自然也有地方等着收容你们。”
周沛胥收回竹杯,眉尖微微一蹙,似是那竹杯碰过什么脏东西般,然后信手一抛,便将那竹杯扔进了陈记茶饮门前的桶中。
“你!你说谁是蛮夷!”女子气得身子都晃了晃,横眉竖眼对峙道。
“若是姑娘喜欢,这幅头面便让给姑娘吧。”沈浓绮从周沛胥身后站了出来,她语气颇为和顺,显得颇为谦让。
沈浓绮又叹了一句,“只是我有点替姑娘可惜。”
这倒是吊起了女子的胃口,“有什么可惜的?”
沈浓绮抬起指尖抚了抚那副耳铛上的碎宝石,“姑娘生得浓眉高鼻,相貌浓艳,需用重彩相衬,比如姑娘帽上的绿松石与红玛瑙,戴在姑娘头上便极为合适。
可这幅首饰嘛,材质拙劣了些,压不住姑娘的身段与容颜,风格也很清丽,与姑娘的气质不符,戴上去,便有些格格不入了。
无妨,姑娘喜欢嘛,我让给姑娘便是。”
她这番话分析得有理有据,让女子也莫名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又不想被牵着鼻子走,干脆梗着脖子道。
“谁要你让给我?本小姐稀罕这破烂货么?!爱谁要谁要!本小姐才不要呢!”
“真不要?”
“不要!”
“婆婆,麻烦您包起来。”
纱幔后,沈浓绮笑得很开心。
老妪眼见麻烦找上门来,手下的动作也迅速了起来,赶忙包好,递到了沈浓绮手上。
女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此时才有些回过味来,只觉得被人摆了一道,心中的那口浊气既吐不出又咽不下,干脆拦在了二人身前。
“你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摆明就是在诓我!”
“你们这些中原人向来奸邪,连逛个街都要戴面纱,究竟是丑得见不了人?还是处事见不了光?!今日本小姐便探探你的虚实!”
说罢,竟直直冲了过来,作势要掀开沈浓绮的面纱!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琦琦也是会疼人的呢,嘤
第34章
女子出招迅猛,手掌转瞬间就已伸到了垂落的纱幔面前,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薄纱,只觉小臂传来一股剧痛,又觉阵寒风直冲面门而来,坠在面颊两侧的玛瑙玉石朝后纷飞……
女子被震得后退几步,若不是后面的侍女与侍卫架住,估计就要跌在地上。
“嘶……”女子吃痛,撩起袖子袍朝小臂望去,小臂上红肿一片,似是有抽打过的痕迹。
首饰没抢到,竟还挨了打,女子被气得七窍都生了烟。
“你们!你们竟敢如此对我!你们可知道我是何人?!”
女子将这句话说得跟口头禅似的,一看平日里就是个经常以势欺人的主。
只不过这次,她算是小鸭子下河——不知深浅地踢到了铁板。
沈浓绮生平第一次,觉得宫外的世界真魔幻,她若是没有出宫,怎会知道这世上,竟会有人如此不知死活,敢在皇后和首辅面前摆架子?
周沛胥清冷的声调响起,语中带了浓浓的警告,“若再纠缠不休,无论你是何人,都休要怪我不客气!”
周沛胥拦在沈浓绮身前,望着那胡女,眸中尽是寒意。他不经常动气,可这胡搅蛮缠的胡女,朝沈浓绮袭来那一掌,算是触了他的逆鳞。
他原想直接派小厮去寻五城兵马司来拿人,但官差前来定要耽搁许久,沈浓绮到底身份敏感,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怎可因此扫了兴致?所以才出言喝止,让这胡女知难而退。
周沛胥满含威势的眸子扫来,女子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但她从小到大都是娇蛮惯了的,哪儿被人这般教训过?反而愈发恼怒了起来,她咬牙切齿道,
“呵,你竟还要对我不客气?那我便要看看,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那海,你们几个给我上!将那套首饰给我抢过来,扔了烧了淹了埋了毁了,怎样都好!”
“那东西本姑娘看不上,但也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是!”她身后那几个护卫闻声而动,甚至有人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眼神颇为不善地跨步而来。
弯刀在灯光下发出凌凌寒光,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周围百姓也注意到了此处的危险,生怕祸及自身,犹如惊弓之鸟般,护着家眷纷纷避散。
一个膘肥体壮的护卫打了头阵,握着长刀直直向挡在身前的周沛胥劈来……
周沛胥不动如山,掌中蓄力,正准备要出招震碎壮汉的臂膀……
“休得造次!”
一低沉浑厚的男声传来,引得场上人手中的动作纷纷一顿。
那几个护卫显然对着声音异常熟悉,对着声音的主人也极其顺服,都将顿在半空中的兵器放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周沛胥与沈浓绮闻声望去,只见在偏巷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个身形高大彪壮的男人轮廓,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猎豹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着危险的气息。
随着这团黑暗的轮廓逐渐走进,在跳跃的烛光中,由暗转明,一个穿着长袍,头戴圆顶帽,相貌英武粗狂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这男子的身形一看就是习武之辈,左眉角下指节长的刀疤,更是给他添几分了邪崇的味道。
如果说周沛胥是踩在云尖、清冷疏离的天神,眼前的男子,便像踏着狱火而来、嚣张恣睢的魔使。
胡女眼瞧男子来了,兴高采烈地贴了上去,挽上了他的胳膊,“托雷你来啦?这两个中原人欺负我!抢了我的首饰,还打了我呢,你看我的手臂,都被打得出了红印子,你帮我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人,好不好?”
胡女方才的骄纵任性一时间都消失不见了,生生换了幅面孔,嘟着嘴唇,软声撒起了娇,语中还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明明是她先出手伤人,反而反咬一口。说自己是被害者。
沈浓绮直呼内行,只觉得这样调转情绪的能力,与张曦月刘元基也不遑多让。
托雷低头望了胡女一眼,眸中的鄙夷不满一闪而过,眉头也紧蹙起来,但终究没有将臂膀从胡女的手中抽出。
托雷朗声道,“我这小妹今日头次进京,一时兴奋,行事太过,冲撞了二位,还请二位见谅!”
胡女不满起来,将他的胳膊甩了甩,还是撒娇的语气,“明明是他们这两个……”
托雷一个眼刀飞来,胡女瞬间失语,缩着肩膀低头不再说话。
周沛胥直觉眼前的男子并不简单,他眯着眼眸,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偏了偏身子,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佳人,想要问问她的意思。
有他挡在身前,沈浓绮只觉得无比安心,哪怕是刚才场面混乱,也未感觉到过一丝害怕。
她不愿在此与他们在纠缠,低声道,“罢了,再耽搁下去,谢记的卤味只怕要卖完了。”
她戴着帏帽,一袭白衣站在烛火下,虽瞧不见容颜,但身姿挺立,仪态万方,托雷不禁偏头,多看了几眼。
得了她的首肯,周沛胥这才转过身,冲着眼前的一群人道,蹙着眉头道,“你们自行离去吧,今后切莫再妄为,否则,我晏朝的律例也不是摆设。”
这句话让托雷眸中闪现了一丝戾气,又很快隐去,他瞧了眼周沛胥身后被夜风吹起的纱幔,又道,“今日我妹妹冲撞了姑娘是不对,我们亦是真心想要致歉,不知姑娘可否透露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改日,我定派人送上厚礼赔罪。”
“大可不必。只盼着你今后能好好管束好令妹,莫要让她再出来惹事生非便是了。”
这女声从纱幔后传来,如黄莺出谷,又如泉水叮咚,令人闻之神魂一振。
说罢,沈浓绮从后头扯了扯周沛胥的袖角,示意离开,周沛胥转身,这才护着她朝深巷中走去。
直到此时,托雷才从后头,瞧真切了女子的身影,尽管只是个背影,亦足够吸引眼球,勾人心魄了。
可惜,这般身姿绰约的女子,却是首辅的女人。 赫拉
托雷有些忌惮地朝那白衣男子望了一眼,他自然是知道那白衣男子的身份,他不远万里自草原而来,一路长途跋涉,就是为了想要见识见识这首辅的手腕,及一探晏朝虚实。
首辅的手腕厉不厉害,托雷还没见识到,倒是先见识到了他的女人,是个颇为销魂动魄的。
无妨,那女子现在是首辅的亦无妨。待他的铁蹄踏遍晏朝上下之时,这女人,到时候自然也是他的。
思及此处,托雷毫不顾忌地,将目光投射在了女子婀娜多姿的身躯上,他贪婪地瞧着纱幔下,露出的比例近乎完美的腰臀,看一眼都觉得心痒难耐,不禁添了添下唇。
托雷正沉迷其中,蓦然察觉她身侧的白衣男子幡然回首,眼刀直直朝他劈来,眸中尽是警告与不善,这扑面而来的擎天气势,不禁令托雷心尖一颤。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又察觉到一细微的光亮迎面而来,托雷心知是暗器,可愈躲已是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