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筠欲言又止:“怪我,是我没能好好照顾她。”
“我能明白大哥的苦处。”穆清清知道穆文筠其实并不喜欢杨氏的,可他虽不曾苛刻责怪,但丈夫的冷淡对杨氏而言已经是一种极刑。
穆清清从杨氏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倘若没有沈南霜的出现,就算她如期嫁给裴成绎,换来的也只会是像哥哥嫂嫂这般互相折磨的结果。
不自觉间,穆清清脑海浮现被她锁起来的那卷书。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因为想起了从那卷书中看到的关于自己的结果。
华灯渐上,天色已暗。
穆清清回到泠然居,下人准备的晚膳已经送来,但她实在没有胃口,索性将门阖起,点灯卧坐窗下,重新掀开那卷书。
从大哥的轩然居出来以后,穆清清的脑子冷静许多,她打算将整卷书重新翻看一遍。
第一遍看得惊涛骇浪,满心都是不敢置信,很多细节都被她给忽略了。第二次重新翻开,这次穆清清看得极加仔细,斟字酌句,反复推敲。
书的开篇是从沈南霜的身世说起,比穆清清从父亲口中得知的更为俱细,也因此祖母与母亲当年的阴谋与私心得以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展现。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穆清清终于能够理解父亲为何无法原谅母亲的所作所为,并且不顾一切地想要补偿沈南霜的那份愧疚之心。
林蓁娘确实是整件事最无辜的受害者,沈南霜若不是侥幸得到沈将军的庇护,也许根本活不到今天。
穆清清盯着天上的月光出神。
如果事实真如书中所述,那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应不应该继续劝阻父亲。
穆清清摇了摇头,迫使自己集中精力往下看。
行文所书皆以主人公沈南霜为轴心,讲述的多半是发生在沈南霜身边的故事。描写穆清清的部分其实很少,每次提到都是以裴成绎的未婚妻囊概。
有些事情穆清清也在场,有些事情则是她听说过的,但无论哪一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奇怪的是再往后看,有一部分出现前后文截然不相符的衔接之差。
就比如前文明明出现裴成绎于千秋苑当众提出退婚之说,可当穆清清再往后翻,却发现两家完全没有就此事引发任何争议,甚至前文中的裴成绎与后文中的他判若两人,就仿佛……
前文作了重新修改,导致与后文内容衔接不上一般。
穆清清万般不解,她细细观察两部分,既没看出修改痕迹,也没摸出拼接痕迹。她只得放弃摸索,接着往下看,终于来到了令她费解的其中一部分剧情。
书中提到,太子为沈南霜的率性与纯真所打动,于随后相处的时光中日久生情,为了她竟生出另立太子妃之心。
*
沈南霜回到家时,见沈思鹄一人持剑而立,院墙的灯盏于风中摇曳,拉长了少年人颀长的背影。
“这么晚还练剑么?”沈南霜施施解下披肩,显出一身浅朱的云裙罗裳。繁丽的发髻与以往的随意不同,珠环玉翠,竟是说不出的华美,透出极为鲜见的女人味。
沈思鹄站在墙角的阴暗面,火光照不出他的半边侧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闷闷传出:“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南霜‘啊’了一声:“我在京中结识了几位小姐妹,今日她们带我去逛铺子,一不留神忘了时间。”
“让你担心了?”沈南霜笑着把他拉出来,“我的身手虽不及你,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几个小姐妹不是逛逛胭脂铺子就是逛成衣店,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沈思鹄顺着她的动作慢慢从阴影中走出:“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么?”
“可那是对方好意,我总不能不给面子。再说我毕竟是女子,就算不擅打扮,也不能整日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吧?”沈南霜在他面前转一圈:“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看么?”
沈思鹄嘴唇嚅动:“好看。”
“怎么了?你不对劲。”沈南霜极有眼色,哪会看不出来沈思鹄心里有事。
“我……”沈思鹄张口欲言,临到嘴边又改口,“我今日去见穆家二小姐了。”
沈南霜心中一顿,神色未变:“你去找她?找她做什么?”
“我想知道她是怎么看待你跟裴成绎的事。”
沈南霜捧住他意欲别开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知道了又怎样?”
沈思鹄被她的动作给愣住,却也没有拨开的意思:“她说会祝福你们。”
沈南霜眼里闪过一缕讽刺,重新专注眼前:“那你呢?”
沈思鹄陷入良久的沉默:“……我不想你跟裴成绎在一起。”
“为什么?”沈南霜眼里闪现一簇光。
沈思鹄想要将脸别开,却被她的双手固住,只能张开沙哑的嗓:“我不想你被别人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