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诧异,没想到宁北飏会来得如此快。
但听到他称呼叶舒为「白晔」,不禁勾了勾唇。
他突然一把拽起叶舒,背对着宁北飏的方向,卡住了她的脖子,威胁道,“让人退下,否则我立马杀了她!”
宁北飏看着那抹清瘦的白色身影,毫不怀疑,面具男人只要稍稍用力,白晔的脖子就会立刻断掉。
他并不受威胁,眸子渐渐凝住,“你以为杀了他,你还能走得了吗?”
宁北韬有些意外,却没有着急,他笑呵呵道,“泽王殿下大婚的好日子,连洞房花烛夜都顾不上了,特意追到了这里来,想必这个生意人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宁北飏眼眸眯了眯,没说话。
在他的身旁,冷晏和花篱都看向了那个清瘦的白色身影。此时此刻,他们作何感受,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宁北飏此时没表态,意味着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要知道宁北韬的暗卫在刚刚都被留下来断后了,正和南陈暗卫以及泽王的第一批暗卫战成了一团。此时,他可谓是孤立无援。
而且他只有一个人质在手,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很难护自己周全。
但是面对十面埋伏,他却没有一丝害怕,甚至有一种难言的兴奋。
他对接下来的战斗居然有些期待了,偏头到叶舒的耳边,轻声道,“呵呵,别怕,我会带你安然无恙地离开。”
说着他不再掐着她的脖子,而是将她揽入怀中,将她的脸紧贴他胸口,举着手中的剑,不屑地看着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叶舒寒症发作的厉害,刚刚拔匕首已经用尽了力气,这会儿就如布偶一般任他摆布,再无还手之力。
宁北飏看着这一幕,眉目微沉,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何,他的目光锁在那道清瘦的人影上,胸口竟觉得有些……难受。
他怎么了?
冷晏和花篱先前就隐瞒了宁北飏,心知有愧,这会儿更是不好开口了,两人看着那个身影,都保持了沉默。
宁北韬自然知道他们还是有所忌惮,他薄唇扬了扬,脚尖点地,飞掠而去。
然而,他的身形刚刚掠起,便有一支箭射去,他为了躲避那支箭,一个旋身便回到了地面上。
“王爷,不能放走他们!”明远来了。
云荻重新抽出一根箭,再次搭在弦上,对明远的说法深以为然,“就是!王爷,这个野——”差点儿说漏了嘴,他立刻转口说道,“这个白晔说不定早就跟北朝有一腿了,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明远对于云荻的激动有些诧异,但他没有放在心上,缓了缓神更为准确地表达他的意思,“白晔来我们江宁,人所共知,若是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劫掠,到时候我们无法向南陈皇帝交代,我们必须得全力求出白晔!”
姜还是老的辣!
明远这话冠冕堂皇,实际的意思却是,不必顾及白晔的性命,若是白晔死了,大可以拿这些江北朝廷刺客的尸体交给南陈皇帝。
这样一来,南陈皇帝不仅不能怪他们,势必会追究江北朝廷的责任,这对于他们是大大有利的结果!
明远这些话一出口,冷晏花篱都想到了这些。
他们对上了彼此的视线,同时保持了缄默。
和大事相比,情义不值一提。
宁北飏却是看着面具男人,径直问道,“阁下就是送烟花的人?”
此问题一出,冷晏花篱云荻同时变色,看着面具男人的眸光沉了下来,云荻愤愤道,“竟然使毒,卑鄙!”
面具男人完全没把云荻放在眼中,他看着宁北飏,也不否认,还呵呵笑着,“泽王可喜欢这个礼物?”
宁北飏突然抬起了一只手。
所有暗卫和弓箭手都做好了准备,只要他手挥下,就要立刻出手。
面具男人将他的动作看得明明白白,但深邃的漆眸依旧平静,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威胁放入眼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宁北飏的手掌上,却不料——
他如同影子一般突然对面具男人发动了攻击。
冷晏一干人等都惊了,要知道,以宁北飏的身份,这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他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就连明远先生都震惊了,连连吩咐暗卫,让他们随时准备接应。
这三年的时间,宁北飏除了经营了南方十三郡的政权,其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练武上,他的武功较三年前大有精进。
按理说,一般人遇上他,鲜少有能过上十招的。
但是眼前面具男人接了几十招了,竟然没有要输的迹象。而且,面具男人还一手护着白晔!
所有人这才认真地审视起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具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宁北飏并未用全力,几十招过后,他退开了几步,面色冷寒地看着面具男人,“果然是你,宁北韬!”
他之所以出手,是因为要试探他的武功。
刚开始,面具男人还不得不遮掩自己的武功路数,但后来应对吃力的时候,便使出了原本的功夫,这个面具男人正是——明徽皇帝宁北韬!
所有人都震惊了。
宁北韬居然来了江宁!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谁能想到呢,两个亲兄弟,亦是敌对了三年的仇敌,原本他们应该在战场上相见的,却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了!
冷晏反应最为迅速,他举着剑逼近,同时也下命暗卫将宁北韬团团围困住。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一旦捉住了明徽皇帝,江北朝廷顿时会如一盘散沙,到时候王爷想要收复江北地区就如探囊取物了!
宁北韬被发现了,他也不再躲藏,将面具摘下随手扔了,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七弟,多年不见,真是长进了。”
宁北飏手中长剑一抖,发出声响,“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宁北韬眸子微沉,他很清楚宁北飏对他的恨,既然身份暴露,他要从宁北飏手下带走叶舒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可是,他没有露怯!
他抱着叶舒的手更紧了一分,长剑灌注内力,看着宁北飏,“就让兄长看看,你的武功精进到何种地步了!”
第237章
等你来广陵找我
“住手!”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蒙面人飞过来,落在了宁北韬的身边。
宁北韬身旁终于有人了,不过和泽王的暗卫队和弓箭队比起来,这点人毫无威慑力。
一个女子飞身而来,落在宁北飏和宁北韬之间,刚刚那声「住手」便是她喊出的。
有人认出来了,这是白晔的护卫,叫念雪的姑娘。
不管是宁北飏,还是宁北韬,都给了她一个面子,两人撤了内力,没有立刻动手。
念雪看着宁北韬,冷声,“两位既然要解决私人恩怨,请先放了白爷。”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采月和追魂等人面具下的脸都变了变色,从来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皇上说话,但是基于对方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
南陈国白晔,有这个底气!
宁北韬冷冷睨着她,显然没把她放在眼中,“若我不放呢?”
宁北飏看着宁北韬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缓缓看向了被宁北韬按在怀中的清瘦身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突然定住了。
花篱和冷晏包括云荻对于宁北韬不肯放人的原因都心知肚明着。
三年过去了,宁北韬还喜欢这个丫鬟。不,现在是南陈国白晔了!
此时此刻,唯有明远在认真权衡利弊,虽然他不知为何一向心狠手辣、难以对付的明徽皇帝突然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事情。
但是对方不明智,就是我方的大好机会,他紧紧盯着宁北韬,等待机会。
念雪冷声道,“明徽皇帝是要与我南陈为敌吗?”
现场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了白晔在花都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都知道他受南陈皇帝的赏识,但是究竟赏识到何种地步,人们就不得而知了!
但就这个小护卫说话的底气和气势,所有人都明白了,南陈白晔在萧衍那里,绝对不简单!
宁北韬眸子凝了凝,霎时间爆发的寒芒几乎能将人冻僵。
他很清楚,他若是强行将人带走,先说能不能成功,就算侥幸成功了,只怕南陈和江南的大军会立刻压境!
几乎在这一瞬,他做出了决定。
宁北韬将一枚药丸塞入叶舒口中,在她耳边道,“半个月内,等你来广陵找我。”说着他将叶舒推向了念雪。
明远见宁北韬要逃,立刻下令,“拦住他!”
冷晏二话不说,带着暗卫亲自追去了。
花篱没有追,因为她担心师兄。
她看了看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的叶舒,不禁转头去见师兄,果然就见,师兄正怔怔地看着那边。
她无奈地勾唇,心底泛起一抹苦涩,果然啊,师兄还是放不下叶舒。
念雪接住了叶舒,这才惊觉她的身体冻得跟个冰块一样,连嘴唇都冻紫了,好似,五脏六腑都被冻结了一般。
“主子!”
宁北飏上前几步,保持着两丈远的距离,丹凤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女子的脸庞,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但似乎什么也没有。
念雪看着红色喜服的泽王,或许是因为她了解了主子对泽王的用心,此时她看着泽王穿着喜服的样子觉得分外刺眼。
她想,如果主子还醒着,一定不想看到他穿着喜服的样子吧?
然而,主子安危要紧,她顾不上别的了,只能转向宁北飏求助,“泽王殿下,我家主子有寒症,现在病情发作迅猛,急需治疗,还请泽王爷帮忙!”
宁北飏怔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他立刻上前,脱下外衣便将叶舒包裹住,一把抱起她大步离开。
念雪看得愣了一愣,事情似乎和她想象之中不太一样……
她原以为主子对泽王是单相思,但是这会儿看泽王紧绷的神情,似乎很在乎主子的性命……
这会儿看着泽王的红色外衣披在主子身上,泽王就这么抱着主子,这幅画面竟然看起来十分和谐……
云荻站出来,拦住了宁北飏,愤恨地说道,“王爷,你忘了野猪都对你做了什么了吗?这个女子,狼心狗肺,您不能再救她了!”
宁北飏冷冷地看了云荻一眼。
这一眼吓得云荻缩了缩,他从来没被王爷用这种眼神看过,似乎很生气很生气,他愣住了。
花篱见状拉开了云荻,教训道,“别捣乱!”
云荻被拉开了,有些委屈,“花师姐……”
花篱看着离去的红色背影,无声地勾了勾唇,有什么好拦的呢?有什么好说的呢?
师兄并不知当年毒药的真相,也不知是叶舒为他献血解毒的,可就算是这样,师兄都放不下这个女子。
多余的话,还有意义么?
没人能体会,宁北飏此刻是什么心情。
失而复得,这种心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描绘的。
可是他更害怕,他有内功护体,所以即使他在寒冬腊月穿得单薄也没关系。
可是怀中的女子只是普通血肉之躯啊,他抱着她才短短一刻,他的胸口已经冰凉了。
怀中的人儿,好似一个雪人。
……
叶舒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她被困在一座雪山之中,食物和水都耗尽了,她努力地走啊走,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甚至于她睁开眼睛时,还觉得透骨冰寒。
一睁开眼睛,触目所及是一片青色帷幔,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滑过,她伸手擦了一下,才惊觉额头一片汗渍。
转头一看,房间里居然摆了几个大暖炉。
她知道,是自己的寒症发作了,这副身体真是太折腾人了。
“主子,您醒啦?”念雪正打了一盆水来,看到她睁眼,惊喜不已。
“这是哪里?”叶舒问。
刚刚醒来,她神智还不十分清楚。
念雪生怕她刚醒便受到刺激,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道,“主子,您先喝点儿水再说吧。”
叶舒却抓着她的手,坚持地问道,“这是哪里?”
“泽王府……”
“是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刚刚开口又不说了。
念雪解释道,“那日主子你被明徽皇帝劫持,寒症发作,属下没有特效药了,所以迫不得已求助泽王,才来了泽王府。”
叶舒缓缓躺了回去,她凝着青色帷幔,也不知在想什么。
念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主子,您昏迷了两日,泽王爷一直守在您身边呢,刚刚有急事才去忙了,泽王爷很关心您的身体……”
第238章
辞行
叶舒却故意忽略了这句话,她回想起来昏迷之前的事情,想到了被宁北韬喂下去的药以及他在她耳边说的话,转而问道,“我的身体……”
念雪回道,“您的身体没有大碍了,大夫说休息两日便好了,但是大夫嘱咐了,您的身子骨弱,以后得注意保养。”
叶舒还等着下文,不过念雪已经说完了,拿着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汗液。
她明白了,宁北韬给她喂的药和萧衍给她喂的药一样,很神秘,一般大夫根本诊治不出来。
这样也好……
念雪还有些不死心,既然主子和泽王相互在乎,又何必自苦呢,她想想道,“主子,要不属下告诉泽王爷您醒了吧?王爷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叶舒却道,“不准去……”
念雪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她看得出来,主子不是一时情绪,而是真的不愿……见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