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身子皇后命——苏舒舒
时间:2022-04-05 07:26:53

  小厮怕怕地看了侯爷一眼,说道,“招……招了,他、他说确实是受、受三公子指使……”
  宁北筱咬了咬牙,哪个不要命的奴才,竟敢攀诬她的三哥!
  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收拾人了,三哥垂眸不语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她不禁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哥,你跟父侯解释呀,都是底下人做的,跟你没有关系!”
  宁北韬转头看了看他的妹妹,涣散的视线逐渐汇聚到了一起,映出了他妹妹充满焦急的俏颜。
  这一瞬间,心底的冰山裂开、迅速崩塌,冰山底下一股涓涓细流缓缓流淌着,他抿了抿薄唇,转向了定北侯,终于开了口。
  “孩儿并未贪墨,请父侯明察。”
  宁北筱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要三哥肯解释就好。
  然而,定北侯的表情仍是威严肃穆,冷笑道,“听说连墨园的规矩甚是严格,若无你授意,他一个花匠,有这个胆量吗?”
  宁北韬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微垂的眸子一片黑沉。
  宁北筱急的都要哭了,却看到她父亲越来越严峻的神色,咬着唇,一时不敢说话。
  “侯爷容禀,此事有蹊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湖绿色衣裳的丫鬟跪行了几步,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不管这女子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单凭她这份胆量,已经让许多人佩服不已了。敢在侯爷面前辩驳的,这还是第一人。
  还是一个丫鬟!
  不过,女子说话时声音清亮而笃定,让人不禁想听她的说辞。
  说话的人正是叶舒。
  宁北韬看着她,眸光微凝。
  叶舒迎着定北侯阴沉的视线,开口道,“奴婢见过这位花匠,大概是半个多月前,听他向小厮借钱,用以治疗家中病重的老母。”
  此事是叶舒亲眼所见,当时她身上正好有碎银子,便都给他了,所以她印象深刻。
  不管今日事出何因,但她已经确认了宁北韬便是和她命运相系的那个人。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她定定神,继续道,“若是老花匠真的经手这样大的银钱,怎么会寒碜至为老母治病都需要借钱为之?”
  有道理!
  不少人都被说服了。
  宁北筱立马帮腔,“对对对!父侯,她说得有道理,一定是有人诬陷三哥!”
  定北侯目光扫过宁北韬,像把刀一般,伤人无形,“谁会诬陷他?”
  宁北筱平时受尽宠爱,不管多大的事情,她只要撒撒娇,父亲母亲莫有不准的,可她从未见过父亲这样严肃的神情,一时吓得噎住了。
  定北侯皱眉,显然是没了耐性,冷凝着红翘,“带小姐回去!”
  红翘若是再被侯爷这种眼神看上两三刻,她恐怕能当场死去,她连忙去扶自家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
  宁北筱咬了咬唇,有些惧怕地看了父亲一眼,她不服气,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转念想到什么,突然起身,拎着裙摆跑了。
  红翘连忙跟上去。
  叶舒却没动,仍跪在那里。
  定北侯是看在宁北筱的面子上,才没有让人把叶舒扔出去,但他语气已十分不好了,“小姐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叶舒磕了一个头,低低伏在地上,“奴婢是连墨园的丫鬟,公子受罚,奴婢不敢擅自离开。”
  宁北韬听着这句话,微微一怔,但这个反应只是一瞬,很快他唇角动了动,脸上出现了类似于讥笑的神情。
  定北侯对叶舒这张脸并没有印象,此刻知道她是连墨园的人,神色不自觉转冷,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倒是挺衷心的。”
  叶舒听到凉悠悠的声音,只能道,“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
  “父侯——”
  叶舒话未说完,便被一个清润的声音打断了。
  随着那人走进来,定北侯与明远的视线都移了过去,叶舒也不禁看过去,走进来的人身着飘逸的白衣,正是宁七公子宁北飏。
 
 
第68章 
  求情
  宁北飏在堂中站定,朝定北侯行了一礼,说道,“孩儿也认为,此事疑点颇多,事关三哥的名誉,不应草率定案。”
  叶舒看着他,目光缩了缩。
  一想起上次自己独自跑了,留他一人在店中,心中就五味陈杂。原以为以后都不用打交道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宁北飏并没有看向叶舒,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和侯府其他两百多名丫鬟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她一离开沐风轩,书兰很快就顶了上去,她存在与不存在并没有什么影响。
  宁北飏条理清晰地指出了一系列的疑点。
  很对……
  很有道理……
  叶舒听着他的这些话,渐渐放松下来,既然有这么多疑点在,宁北韬不会有事了。
  放松下来的同时,她不禁往旁边看了一眼,此时三公子脸色漠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洗刷冤屈而放松,甚至神色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
  宁北飏侃侃而谈,讲完了三个疑点,早没人注意旁边的叶舒了。
  定北侯看着眼前的儿子,风采不输士大夫,他欣慰极了,但同时心情也复杂极了,隔了半晌,他的目光徐徐落到三子身上,说道,“即便此事不是你三哥主使,但连墨园的下人难逃干系,他少不了管教不当的责任。”
  ——
  宁北筱离开后,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宁夫人那里。
  宁夫人正在院中射箭。
  “夺!”箭矢正中红心。
  “长洲。”她喊了一声。
  长洲全名季长洲,是宁夫人昔年从娘家带过来的侍卫,因他跟着宁夫人的时间长,府里的人都会给他面子,喊一声「季先生」。
  他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递了过去。
  宁夫人再次拉弓搭箭,对准了红心,只不过手还未松,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突然调头,将箭尖对准了刚踏入小院的人。
  宁北筱吓呆了,“母、母亲……”
  宁夫人不喜人多,她的院中伺候的人很少,因此宁北筱绕过门房后,一路跑进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见来人是女儿,宁夫人缓缓松开了弦,淡淡道,“是筱儿啊。”
  宁夫人其人,冷漠残酷,可以说,她在罚宁北韬时候的样子才是她的常态,此时虽然是淡淡的语气,已经是她难得的温柔了。
  这世上,能让她如此对待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女儿了。
  季长洲对宁北筱拱手行礼,“九小姐……”
  宁北筱缓过神,立马跑上前,拉着宁夫人的衣袖说道,“母亲,父亲要罚三哥,您帮帮三哥吧!”
  宁夫人闻言并不意外,好像是早就知道了此事一般,不甚上心道,“多大点儿事儿,莽莽撞撞的做什么。”
  宁北筱急得跺脚,“母亲!”
  宁夫人转向了靶心,再次搭弓对准了。
  手一松,箭矢闪电般射出,穿透了草垛,射中了一只蝴蝶,钉着蝴蝶半边翅膀,稳稳地插在墙上。
  宁夫人嘴角弯起一笑来,淡漠又懒洋洋的,随口问道,“筱儿,今晚要不要随母亲去打猎?”
  “母亲!”
  宁夫人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转身继续射箭。
  宁北筱跪了下来,求道,“母亲,那可是三哥啊,您的亲生儿子,我的亲哥哥!女儿不知道,为何您和父侯都对三哥特别严厉,或许你们是为了三哥好,可三哥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可他也会伤心难过,母亲,您和父侯就不能对他好一些么?”
  宁夫人突然转过头,却是盯着宁北筱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宁北筱心中咯噔一下,她明白,母亲此刻的反应并不是如她一般心疼三哥,而是觉得三哥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她望着宁夫人,这张脸还是疼爱自己的母亲,可是为什么一提到三哥就翻脸无情了呢,她扯了扯母亲的衣摆,“母亲,您帮三哥说说话,好不好?”
  宁夫人看着往日疼爱的女儿,此刻心里却毫不动容,她蓦地转身,一使劲便将弓拉了一个满弦,却久久没有松手。
  “啪!”弦断了。
  宁夫人缓缓放下了手,但她没有回身,似乎在看着靶心的方向。
  “九小姐……”季长洲看着跪地的小小人儿,心中实在不忍,说道,“侯爷平时并不管府中琐事,这次插手必然是想整肃规矩,即便是夫人,也不好插手……”
  “可是,三哥没做错事情啊,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栽赃他!”
  “是非曲直,侯爷会有公断……”季长洲笑了笑,温声安抚,“九小姐放心,这件事不是大事,侯爷最多小惩大诫,三公子不会有事的。”
  宁北筱知道,母亲不会出面了。
  她失望极了,看着母亲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说,跑了出去。
  守在旁边的红翘,朝宁夫人草草地欠了欠身,便追了上去。
  季长洲看着九小姐跑出去的身影,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他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不料看到宁夫人脸颊上有一道血痕。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是刚刚断了的弦打的。
  季长洲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雪白的手帕,替她按住了伤口,“夫人受伤了……”
  宁夫人突然转头,将手中已经直了的弓硬生生掰成了两段,狠狠扔在地上,冷声道,“好个宁以曦!”
  季长洲的手空了,他顿了一下,复而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夫人不是早就料到侯爷有此一朝吗?又何必生气呢?”
  宁夫人目光阴沉,一时没说话。
  季长洲没有等到回答,他自嘲地笑了笑,隔了好一会儿,才自说自话一般接了下去,“侯爷为了推七公子上台,不惜采用这种方式打压三公子,可三公子身后有赵家扶持,在广陵经营多年,不会被这么一件小事动摇根基。”
  宁夫人似乎被他劝服了,嘴角浮现一丝极冷的笑容,“他想要扶持那个小畜生上位,也要看那小畜生有没有这个命!”
  花厅中……
  宁北飏还要求情,但定北侯已不欲再听下去了。
  定北侯一摆手,“不必多言!”说毕神色冷漠地看着跪地的宁北韬,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罪不罚,不足以正视听!”
  “老三,这次的事情或许与你并不相干,但你难逃管理不善之错,为父罚你跪一日祠堂,你服是不服?”
  “儿领罚。”他低低伏地。
  定北侯甩袖便走,走到门口之际,看到了叶舒还跪在那里,他突然道,“你这般忠心,就随你家公子一起跪吧。”
  叶舒伏地叩首,低低应道,“是……”
  她不敢抬头,只见紫色衣摆从眼前飘远了,而后一道白色衣摆走近,在她跟前略微一顿,但很快也走了。
 
 
第69章 
  一个丫鬟而已
  宁家祠堂。
  叶舒跪在祠堂外面,看着里头几十上百个牌位,总觉得瘆得慌。
  不知这里供奉了宁家几辈的祖先,竟然这么多牌位,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她眸子动了动,视线移到跪在香案下的天青色身影身上。
  刚刚她一直在花厅,亲眼目睹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即便这件事有再多的漏洞又怎样?定北侯身为侯府最大的权威,他往东,绝不会有人敢往西,没人敢去质疑他。
  她现在有些理解宁北韬为何会成为人们口中的「冷面阎王」了,爹不疼,娘不爱,身为侯府唯一的嫡子,却备受蹉跎,也难怪会冷如铁坚如冰。
  唉……
  不过她知道这些事情是不会摧垮他的,或许如古语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定北侯出去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个人,他脚步微顿,眸子微不可察的一沉,淡淡道,“秀丽何时来了?”
  秀姨看出了定北侯的不悦,她心里明白,侯爷的不悦并非因为她,而是来自于已故的小姐。
  虽然其中原因她并不知晓,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事并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探究的,她行了一礼,“侯爷,奴婢是前几日到的。”
  定北侯「唔」了一声,似乎没什么兴趣了,转身就走了。
  秀姨回身看了紫衣男人一眼,神色一片晦涩,如果小姐还在的话……
  她摇摇头,禁止自己胡思乱想下去,看着熟悉的白色身影,神色渐渐缓和了起来,她走了上去,“公子——”
  宁北飏回身,微微颔首,“秀姨……”
  秀姨的目光随之移到祠堂方向,这里看不到祠堂的内景,但能看到祠堂外的小院,此刻那里正跪着一个娇柔弱小的身影。
  其实,起初知道公子有心仪姑娘的时候,她是高兴的,即便对方是丫鬟,她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毕竟公子前两年就该成家了,但是对那些名门淑女一个也瞧不上,就独身一人到了现在。
  然而,那女子去了连墨园。
  “公子,放下吧。”
  宁北飏蹙眉,“秀姨何意?”
  “云荻都跟我说了……”秀姨的目光移到那个丫鬟身上,“能入公子的眼的姑娘,不管她是何出身,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好姑娘,可是——”
  她顿了一下,视线移到宁北飏的脸上,只见他仍看着那名女子,神色低沉,她叹息一声,说道,“可是,她现在已经去了连墨园,以后便是三公子的人了,公子何必还心生惦念,让自己自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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