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砰！”
许多人连定北侯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楚，反应过来时，便见那丫鬟身体像个物体一般重重在墙上撞了一下，而后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定北侯眸子深沉，语气更是带着能将人凌迟的冷意，“凭你，也配污蔑她？”
宁夫人看着重伤的青霜，脸上闪过戾气。但很快，她移开了视线，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对定北侯道，“宁以曦，你如此偏袒嫌犯，依我看，这案子也别审了，正好风三娘在这里，你不如就把青霜交过去了事吧。”
啧……
这些话是真不客气！
就是当今皇上也不敢用这种口气和定北侯说话，普天之下敢这般态度对定北侯的，大概也只有他这个原配夫人了。
这些话无异于当众指责定北侯徇私在先，食言在后，这是把威名赫赫的定北侯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定北侯神色阴晴不定，看着宁夫人的眸子冷到了极致，然而宁夫人也不惧，仍旧是无所谓中带着嘲讽的模样。
这是一场属于定北侯与宁夫人之间的对峙。
没人能插进去。
气氛冷极了。
叶舒惊讶极了，虽然她在上次宴会就看出来，定北侯与宁夫人之间好似不太和睦，但是没想到，他们关系竟差到了这个地步。
想想也对，但凡定北侯夫妇关系好一点儿，宁北韬这个嫡子也不会如此受冷落。
她有些同情宁北韬，一般的夫妻双方不和，可能会大吵一架乃至动手。
但她怀疑，定北侯夫妇闹凶了，指不定会擦枪走火，这两人的武功可都不低啊！
可惜离婚在这个时代不太盛行，让这一对怨偶绑定了这么多年，唉……
定北侯蓦地收回目光，看向了一边的宁北韬，“你查出了什么？”
宁北韬从叶舒手中拿过了盒子，走了出来，虽然空气僵冷的像是绷紧了的弦，但他浑身的气息比空气还要冷一分，他淡淡说道，“当日盗画的强盗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孩儿沿着这条线索去查，在这些强盗的据点，找到了这些银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个盒子上，一些银票能看出什么蹊跷？
明远上前来，接过了盒子，他从中拿出了一张银票，看了一眼后，神色微微一变，不禁朝定北侯看了一眼。
定北侯皱了皱眉，摊开了一只手。
明远将银票送了过去。
众人瞥到了一眼，不就是一张崭新大额的一千两银票吗？这能看出什么，难道上面留下了什么痕迹？
宁北飏眉心微蹙，谪仙一般的面容上笼着一层忧色。
定北侯看了银票，神色变了变，这么明显的变化，众人自然是看出来了，明远先生如此，侯爷也如此，果然这张银票有问题？
很显然有什么事情超乎预料，但风三娘也不着急，她的神色淡淡的，若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她眼中藏着的讥讽。
宁夫人也从盒子中拿出了一张银票，她看了一眼，当即嗤笑一声，将银票重新放入盒中，只定定地看着定北侯。
定北侯从银票上收回目光，冷声道，“仅凭票号名，能说明什么？”
这些银票上印着的是柳氏票号，正是定北侯送给柳姨娘的产业。
确实如定北侯所言，银票都是流转的，何况柳氏票号规模不小，占据了广陵三分之一的市场，这很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谁知，宁北韬从怀中又取出一张银票，“这是孩儿让人刚从柳氏票号兑换的一张新银票，请父侯过目。”
两张银票放在一起，竟发现，盒子里的这些银票编号竟然在这张刚取出来的编号之后！
票号印刷的银票，每一张都会有唯一的编号，票号在向市场投放银票时，都是按编号进行投放的。
也就是说，暂时还未流入市场的银票到了强盗的手中。
而能动用这些银票的人，除了柳氏票号的主人，哪还有第二人。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而且查案的事还是定北侯亲口提出的，他自然不好徇私，他怒目沉沉，大手一挥，“带柳姨娘来！”
满堂的人，没一个不是精明的，他们早已从定北侯的反应猜到了银票上的问题。
不过，事情还不能下定论。
就算是刑部官员审案，还要给疑犯一个解释的机会呢，何况瞎子都看得出来，定北侯是偏向柳姨娘的。
如果柳姨娘喊冤，那这些证据就白瞎了。
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去了，但没多久另一个丫鬟便来了，这是柳姨娘的贴身丫鬟，她脸色苍白，一见到定北侯就一头跪下去，哭着道，“侯爷，姨娘……没了……”
第99章
两个女人的对峙
没了？
柳姨娘没了？
好多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句「没了」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呆愣之际，定北侯身形如劲风一般出了刑讯堂。
宁夫人眼中闪过嘲讽，亦跟了上去。
宁北韬也跟了上去，叶舒不禁往宁北飏那边看了一眼，但是现场人太多，她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衣摆。
她眉心蹙了蹙，便转身跟上了宁北韬。
风三娘听到死了人的消息，并未惊讶，甚至连一丝意外的神情都没有，她看着宁夫人的背影，脸上带着一抹讥笑。
她回头看着宁北飏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了一抹凉凉的笑意，说道，“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雪梅阁……
因着定北侯对柳姨娘的宠爱，这里原本是侯府里的尊贵荣耀及热闹之处。
但现在随着主人的离开，那些尊荣顿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和可怕。
满院子都跪着瑟瑟发抖的下人，随着他们主人一去，这些往日也享着主子得宠好处的下人们，无不战战兢兢地担忧自己的下场。
定北侯看也没看这些人一眼，他直接去了柳姨娘的房间。
房间里也满室跪着丫鬟，一个个都哭哭啼啼不停，也不知是悲伤于主人的离世，还是为自个儿未知的命运感到恐惧。
柳姨娘躺在床上，她浑身都湿透了，连头发全都是湿的，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定北侯在床上站定，身上早没了刚刚问案时的冷硬气息，他轻轻唤了一声，“梅儿？”
没有应答。
永远也不会有应答了。
一个丫鬟跪行到定北侯的旁边，哭着道，“侯爷，您赐死奴婢吧，是奴婢没有看顾好姨娘，才让她不小心失足坠湖，都是奴婢的错，呜呜——”
定北侯没说话。
但有人接了丫鬟的话。
“失足坠湖？”宁夫人冷嗤一声，“刚刚查到她身上，她就死了，难道不是自知罪行暴露，所以畏罪自尽？”
一个丫鬟，还没有胆量接宁夫人的话，她更不明白这些话是何意，一时连哭都忘记了，只能低低伏地，小声呜咽着。
定北侯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影，没说一个字，他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更猜不到他的想法。
宁夫人看着柳姨娘时，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片刻后，视线移到定北侯的背影上，看着他不同寻常的反应，她的脸上尽是嘲讽。
这种感觉就像是狩猎时猎到了猛虎，看着猛虎在她的箭下垂死挣扎，她快意极了，甚至想放声大笑。
可是，此时的感觉还有些不同，此时虽快意极了，但也愤怒极了，一股怒火从心里蹿起来，几乎将她化为灰烬。
季长洲不动声色地上前了一步，看着她。
宁夫人视线缓缓移到他身上，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怒火一点点儿地平息下去，她看着定北侯，目光似嘲似讽，“侯爷，她可是你心尖上的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吧？”
定北侯没说话。
宁夫人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死死盯住他的背影，说道，“宁以曦，你别忘了，你还要给春风楼一个交代！”
后来赶到的人们听到了这句话。
交代？现在还要怎么交代？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柳姨娘，而她一死，这事儿不就是死无对证了吗？
“侯爷节哀……”风三娘不带多少感情地说了一句，而后看向了旁边的宁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夫人替我春风楼说话。”
宁夫人皮笑肉不笑，同样不带几分真心说道，“嫌犯已死，这也算是给你们春风楼一个交代了。”
风三娘却道，“夫人此言差矣，区区盗画之罪，哪需要一条人命来抵？柳姨娘芳魂已逝，若还要担一个骂名，这便是我春风楼对她不住了。”
宁夫人目光微凝，看着她道，“人证物证俱在，风老板这话本夫人就听不懂了。”
风三娘道，“正常问案，即便人证物证俱齐，也得给嫌犯一个申辩的机会不是？可现在柳姨娘已故，若直接栽这个罪名到她身上，这不是太冤枉她了么？”
宁夫人眸光更冷了三分。
风三娘也不惧，笑着一下道，“物证这东西，本就是虚虚实实，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人证嘛——”她顿了一下，眼中闪现精光，勾唇道，“青霜参与了这件事，是污点证人，她的话可未必能信了。”
宁夫人没开口，她身边的季长洲道，“依照风老板所言，物证没有效用，人证的话也不堪为用，这件案子怕永远也破不了了。”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质疑风三娘究竟想不想破案。
风三娘平静地抚摸着夜鹰的背，别有深意的目光朝宁夫人看了一眼，对怀碧眼神示意。
怀碧当即走了出来，她手中拿着一个瓷瓶，对众人道，“这是我们春风楼的秘药，但服此药者，必定口吐真言。”
宁夫人神色变了变，鼻翼一抽，浑身散发着戾气，就像是暗夜中捕猎时的她，成了暗夜之王。
不得不说，虽然定北侯夫妇两人不和，但他们都是很霸气的人，身上都带着王者的霸气，单从这点来看，两人真配。
她刚刚的好言好语，不过是想给柳雪梅定罪，加深宁以曦此刻的痛苦。
但是风三娘没有按照她的话说下去，她哪还会给风三娘面子，她声音陡然寒了三分，厉声道，“风三娘，你把侯府当做什么地方了？你的一言堂吗？！”
侯府女主人发飙了，威吓不同凡响。
就连原本哭哭啼啼的丫鬟们，闻言都不禁止住了哭声。
不料，定北侯突然转身过来，他面无表情，冷冷吐口，“查！”
宁夫人看着转过头的定北侯，一时都忘记怒气了，看着那刚毅脸庞上带着的悲愤和痛楚，她忽而笑了一下。
有了定北侯的金口玉言，青霜很快便被提到了这个院子。
青霜在当着定北侯的面指认了柳姨娘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此时面如死灰，被护卫推了过来，竟跄踉了几步，软绵绵地跪在地上。
风三娘上前，说道，“青霜姑娘，你明明是宁夫人身边的丫鬟，却指认说柳姨娘买通了你，这实在难以服众啊！”
青霜眼皮颤了颤，却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风三娘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也没指望青霜此时会反口，她懒洋洋地朝怀碧伸出一只手来，怀碧当即恭敬地将白瓷瓶递过去。
她笑了笑，笑容妩媚的摄人心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如毒蛇蚂蚁，“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第100章
强悍的宁夫人
青霜身为宁夫人身边的第一丫鬟，没少为宁夫人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因此对于一些特殊手段还是挺清楚的。
特别是一些秘药，看起来不起眼，但论对人造成的伤害和痛苦，简直比那些皮肉重刑还要恐怖。
何况这药出自春风楼，那更是让她无法不恐惧了。
听说因春风楼聚集了不少奇珍异宝，经常引得一些心存歹念的人去行窃，因此春风楼有最好的护卫人马，也有最强的刑讯手段。
青霜虽然不指望自己能活着了，但也不想多受折磨，看着那瓶药，眼中闪过了恐慌，不禁挣扎起来。
她会武功，这猝不及防的挣扎，让按着她的护卫都脱了手。
然而就在她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物什凌空而去，击中了她的穴位，她刚站起来就不能动弹了。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落在地面上的「暗器」，竟然是一块带着穗子的上好玉佩。
有人心疼极了，这可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名玉，拿来当暗器也太浪费了吧？若是碎了，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可没人敢对玉主人多说一个字。
毕竟柳姨娘刚逝，傻子都能看出来，侯爷心情糟糕透了，一块玉佩与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随着青霜被制住了，满场寂静下来。
有人捡起了玉佩，双手恭敬地朝定北侯奉上，但他没有理会，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青霜，大手一挥，吩咐旁边的护卫，“喂下去！”
喂药这种事自然不需要风三娘亲自出马，一名护卫从她手上接过了瓷瓶，倒出来一枚红色药丸，便去掰青霜的嘴，要喂进去。
叶舒不禁去看宁北韬，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来。
也不知他是定力好，还是他根本不担心意外情况。
可叶舒做不到他这般淡定，若是青霜服药后改了口，那宁北韬取回来的证据也会被质疑。
更严重的是，这事儿若牵扯到他母亲，宁夫人被治罪，那么他也会受到影响吧？
她不知道这件事真相是什么，可她真心不希望答案是对他不利的那一种。
可再担心，药还是被喂进去了。
人们的视线不禁都移到了青霜身上。
只见她的喉咙滑了一下，那药已经吞下去了。
众人紧张地等待着，一是好奇这药的效果，二是想知道青霜会说出什么来。
可就是这时候，猝不及防的变故发生了！
“咻！”
一支箭破空而出，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刺入了青霜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