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吧
刑讯堂里,叶舒却没能见到宁北飏和沐风轩众人。
很明显,在冷晏的安排下,刻意将她和沐风轩的人隔开了。
隔着牢门,冷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叶舒急问,“冷大人,我想见一见七、花篱,能不能让我见见花篱?”
她很想问清楚宁北飏的身体状态,想知道他中毒是怎么回事。
冷晏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冷大人!冷大人!冷晏!”
可不管她怎么喊,冷晏还是走出了她的视线。
叶舒满心都是宁北飏中毒的事情。
她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药她吃过了,而且吃过不止一回,确实药效很好,也没见到有什么副作用,应该不是药的问题。
可为何花篱认为她的药有问题?
若仅仅是花篱这么看就算了,毕竟花篱对她一直有成见,或许她先入为主,才会误会她的药有问题。
但是,为何连宁北飏看她的视线都变得不信任了……
到底是哪儿不对?
她忽略了什么吗?
对了!宁北韬对她说「你的任务已完成」,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为了刺激宁北飏,才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有特别的含义?
任务?
他为何会这么说?
这些问题几乎要把她逼疯了,她紧紧抓住牢门,可是再也没有人来了。
叶舒靠着墙,闭上了眼睛,额间是遮不住的愁思。
虽然事情一发生后,冷晏就封锁了消息,但是正逢沐风轩着火,现场人员杂乱,且还有永安王的人,这消息是不可能彻底封锁的。
传开,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按理说,这么惊天的秘密,冷晏应该第一时间进宫禀报皇帝,哪怕皇帝已经歇下了,也要紧急面圣。
但冷晏还是先单独见了宁北飏。
花篱、云荻飞烟等人并没有和宁北飏关在一处,几人见冷晏走过来了,都有些着急了,花篱实在担心宁北飏的情况,急忙道,“冷大人,我师兄呢?你把我和师兄关在一起吧?”
冷晏面对花篱等人时,面色缓和了一分,但他没有答应花篱,而是平静地道,“这种时候,还是让他冷静一下吧。”
花篱握紧了拳头,这个牢房根本关不住她,她不过是不想师兄为难,所以才乖乖束手就擒了,此时冷晏这么说,她哪儿还能说什么?
这种事情,换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父亲可能不是父亲,母亲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自己不是风光无限的侯府公子,而是逆臣的后代。
师兄一定很难过……
云荻有些急了,他是担心自家公子的身体,“可是公子中毒了,看起来好严重!”
冷晏承诺道,“你们放心,他身上的毒,我会想办法的。”
毕竟说这话的人是堂堂禁军指挥使,又是宁北飏的好友,他都这样讲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能等他们公子慢慢复苏过来了。
飞烟心细,说道,“冷大人,若是公子那边有什么情况,请一定要告诉我们。”经过今晚的诸多变故,她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实在怕出现任何的意外。
冷晏郑重地颔首,“放心……”
宁北飏的牢房在最里面,和所有人都隔开了一段距离。
这是冷晏特地安排的,这样的变故不是每个人都扛得住,他知道宁北飏一定会扛过来,却知道他也会难过,所以他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此刻,宁北飏半坐在墙边,即使是在牢房里,也无损他半分气质,只是一个侧影也风华无双,让整座牢房都增添了光辉。
只是,却没了往日的神采,他背靠着墙壁,墨发垂下,挡住了他的侧脸,只能看到,丹凤眼没有焦距地落在稻草上。
苍凉,悲凄。
这两个词来形容冷晏此时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他不愿意相信那老妇人的说辞,可是秀姨疯狂的举动和她临死之前的遗言,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况且,这种天大的事情,幕后之人若不是查清楚了,不可能轻易挑开。
多年兄弟相处下来的默契,冷晏没有多问什么。
他静静地陪他站了一刻。
有些话,不用说,双方就能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晏的属下已经第三次催他进宫了,他挥挥手,仍是让人退下。
冷晏拖得了一时一刻,却不能永远都拖下去,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却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你要么再考虑一下,叶舒那边——”
他没有说完,但他确信宁北飏会懂他的意思。
今日的事情,很明显和永安王与宁北韬都脱不了关系。
宁北韬要对付宁北飏,他总不该坐以待毙。
为今之计,还有一条路可走。
毕竟边防图失窃也是关系国运之大事,叶舒身为疑犯之一,若是她落实了罪证,势必会牵连到宁北韬。
虽说未必能重创他,但至少能让他麻烦缠身,一时顾不上这边。
这对于宁北飏来说,是最有益的选择。
宁北飏一动不动,却给了他一个失望的答案,他语气淡淡的,声音轻的好似能随风而去,“放了她吧。”
冷晏早已猜到这种结果,他并不意外,只是颇为无奈,应了一声「嗯」。
“我得进宫了……”冷晏说道,见着宁北飏未有反应,他略一顿,又道,“我已经让人找了大夫,来替你诊治你中的毒。”
所幸那是一种慢性毒,没有立刻发作。
宁北飏只「嗯」了一声。
冷晏暗暗叹息一声,他知道他这一进宫后,情况就难说了。
皇帝素来知道他与宁北飏交好,这个案子皇帝未必会让他参与进来,就算他争取到了查案的机会,皇帝也不会让他独立负责这个案子。
事情,麻烦了!
冷晏走了几步,不禁回头看了一下。
只见白色身影静静半坐在那儿,从他刚才过去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动也不曾动一下。
他默了默,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目光锐利地观察了那间牢房一瞬。
——
翌日,边防图失窃的案子有了进展,洗清了叶舒和书兰的嫌疑。
两人都被无罪开释了。
但由于书兰是沐风轩的人,关系到乱臣贼子的案子,她自然走不出刑讯堂,仍旧被关押着。
倒是叶舒,重新获得了自由。
获得了自由,她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第168章
世子罚你跪在这里反省
皇上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派了重兵把守定北侯府的各个角落,特别是刑讯堂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再加屋顶都守着侍卫。
里头的人,插翅难飞。
皇上还派了三司一起查这个案子,让冷晏从旁督促。
总之,这是铁了心要查出真相。
谁能想到呢,往日风光无限的定北侯府,转眼之间就陷入了谋杀公主、丢失边防图、收留乱臣贼子的罪名中。
无论是哪个罪名,都足够抄家灭族了啊!
叶舒出了刑讯堂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等在那里,想见一见冷晏,打听一下宁北飏的情况。
可是她等了许久,冷晏也没有出现。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来了,对她欠欠身,说道,“叶舒姐姐,世子听说您出来了,让奴婢来接您回去。”
叶舒微怔,认出了这是连墨园的人。
宁北韬知道她被放出来了?
她抿了抿唇,对小丫鬟道,“等一下吧,一会儿就回去。”
小丫鬟心急,却又不敢催她,就陪她一起等。
谁知这一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小丫鬟不觉就慌了,她被叫来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世子的神色可不怎么好啊,她壮着胆子道,“叶舒姐姐,世子在等您呢。要么……先回去见世子吧?”
叶舒皱了皱眉,瞧没有人要出来的样子,她只有暂时放弃了。
对于宁北韬,她心里还是怕的。
毕竟宁夫人昨日成了那副样子,也不知道宁北韬是何感受,他若是问起,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可她又很想问问他,他昨晚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走吧……”
回到连墨园,叶舒却没能如愿见到宁北韬。
等待她的人,是采月。
叶舒觉得采月的神情有些怪,就好像是特意等待她一般,她皱了皱眉,暂时没空听采月戏谑的话,她问,“世子呢?”
采月勾唇冷笑,笑容颇有落井下石的味道,她说道,“叶舒,你违背了连墨园的规矩,世子罚你跪在这里反省。”
叶舒唇角动了动,她虽然意外,却也知道采月不敢乱传宁北韬的命令。
可是,他为何罚她?
叶舒避开采月,“我要见世子。”
采月却快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想要见世子,也得先受完罚!”
叶舒的语气不太好了,“世子为何罚我?”
采月冷嗤一声,“叶舒,记住你的身份,在连墨园里,没有任何人能违逆世子之意,若你还不跪下,我就按照连墨园的规矩来办了!”
按照连墨园的规矩,不接受惩处的下人,杖毙!
采月早就想按照连墨园的规矩来办了,只是顾及世子对叶舒的不同,这才多和她费了几句口舌,此时她巴不得叶舒继续反抗下去,这样的话,世子必定也不会容忍她。
世子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叶舒心里一凉,她从采月的神情中看出了危险的气息。
她怎么忘了,宁北韬不是宁北飏,他对人的好是恩赐,但他容不得下人在他面前放肆。
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有什么资格放肆。
她,终于还是弯曲了膝盖,缓缓跪了下去。
采月垂眸看着她,虽然叶舒没有继续反抗,她有些小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快意,她是连墨园的老人了,却被叶舒一个新人事事压一头,如何能服气?
但事实证明,世子再宠一个人,也不会过度纵容,她冷声传达了宁北韬的话,“世子要你跪着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你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叶舒皱了皱眉,但她没说什么。
这还是她第二次被宁北韬罚。
第一次是姜怀污蔑她勾引他,被宁北韬罚关了十日禁闭,可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呢?
叶舒强忍身体的不适,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这个位置在连墨园的门口,丫鬟小厮来来往往,所有人都看到了叶舒受罚的一幕。
这是当着全连墨园的下人们的面,毫不留情地打叶舒的脸啊!
下人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世子心,海底针啊,前些日子还对叶舒格外重视,甚至他们都以为世子会将叶舒收房了,谁知转眼间叶舒就落此下场,下人们在心里唏嘘不已的同时,心里的弦也紧了紧。
千万不能做错事!
下人们不敢停留,悄悄瞥了一眼,就快速地走过去了。
只半个时辰,叶舒罚跪的模样已经被连墨园上上下下都瞧遍了。
人们只唏嘘于叶舒丢脸,却没人知道,她前几日才捡回一命,这些日子的折腾,伤势恢复的并不好,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旁人不知道,但宁北韬如何会不知呢?
宁家这位世子是真的心狠啊!
叶舒没有想那么多,说是失落,可能有一点儿吧,但也没有更多的感觉了,毕竟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这条路不容易。
她现在顾不上考虑宁北韬的用意,她很担心宁北飏的情况。
他真是西海王的儿子吗?
他中的毒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阵瓢泼大雨说下就下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叶舒身上。
砸下来,有点儿疼,叶舒不禁抱着胳膊,弯下了身子,用后背去迎接着冰凉的雨滴。
她的脸几乎贴到了地面上,甚至能感受到细碎的雨滴飞溅到脸上凉丝丝的感觉。
就连丫鬟小厮们都跑去躲雨了。
只有她弯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这会儿丫鬟小厮们都有些同情她了。
似乎,在连墨园里,做普通的丫鬟小厮比做世子信任之人要安全多了。
叶舒因为昨日被绑着吊在悬崖上,手腕都勒出了血痕,此时被雨一淋,刺痛刺痛的。
可这会儿她都顾不上手腕上的疼,因为胸口的箭伤好像又裂开了。
她疼得实在受不了了,身子一翻,呈蜷缩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这个如同新生儿般的姿势,让她看起来特别的脆弱、不堪一击。
突然间,雨停了。
叶舒有一瞬的晃神,大雨的声音并没有停止,雨没有停,是她所在的这一片地没有落雨了。
眸子动了动,就看到一片藏青色身影。
她偏头看过去,雨珠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了她的眼中,模糊了来人的面容,她看到了一人撑着伞,站在她的面前。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他冷冷地问。
第169章
她的质问
叶舒眨了眨眼,雨滴就从她眼眶中滑落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俊容冰冷,眸如寒星,除了宁北韬还有谁呢?
毕竟在连墨园里,除了宁北韬以外,谁有胆子来给受罚的人撑伞?
叶舒一个激灵,都顾不上身体的难受了,她爬了起来,直直地看如他的眼中,迫不及待地问,“世子,您昨日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往,叶舒都很怕直视他,一般都会垂下眸子,可这会儿她太急切了,都顾不上害怕了,就径直看着他。
她太想知道答案了,并没有注意到宁北韬越来越沉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