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有些烦闷，面上却也不动声色，只抬起头来，朝着黎玉韵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
这一眼，叫黎玉韵有几分难堪，她不由得补充了一句：“二舅母也是为了你好！”
林无澜又怎么不知道黎玉韵的想法。
她压根儿不希望安国侯替自己出头。
可黎玉韵也知道，她横竖左右不了安国侯，便试图来说服自己。
第47章
要靠自己
林无澜不曾想，倒霉的人竟是太子。
她能正大光明地说私会秀才的不是自己，而是太子的侍妃吗？
她的脸垮了下来。
黎玉韵当是林无澜不愿意，脸刷的黑了下来。
这个小贱人！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大丫头，那丫头领会，冷言冷语地道：“林姑娘，夫人都这般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是哪位啊？”林无澜微微一笑，问道。
大丫头愣了愣，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是故意的，她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林无澜还真是故意的。这个大丫头，她认得。
是黎玉韵身边的人，叫做巧蝶。名字倒是不错，人却不怎么样。
往日原主去王府，遇着了她，她总是眼皮子一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巧蝶涨红了脸，愤怒地道：“你管我是谁？我劝你要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姓林，不姓王！”
作为一个丫头，说这样的话着实狂妄了。
林无澜心想着，巧蝶大约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才会说出这样狂妄的话。
她正打算反击，便听得红月说道：“你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还叫人认清身份！我家姑娘好歹也是大将军的亲外孙女。可你和我一样，就只是个丫头。”
红月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张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些严肃，说得颇是一本正经。
林无澜简直要笑死了，她没想到，红月也有这样给力的时候。
她趁热打铁，戏精上身，嘴巴一瘪，欲哭不哭地道：“我要告诉外公去，连一个丫头都来欺负我。”
一想到安国侯，巧蝶满腔的愤怒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惶不安。
若是被安国侯知道了还了得？
黎玉韵瞪了一眼巧蝶，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呢？做了这许多年的丫头了，连个话都不会说，主子都认不得！她是我外甥女，就算不姓王，那也是客人。你就这样对待客人的？”
这番言语，明面上是骂了巧蝶，意思极为明了，直指林无澜是个外人。
林无澜偏偏又装傻，不嫌事大地道：“二舅母，这丫头也真是胆大包天，敢当着您的面乱说话。看来是不服管教啊！哎，也是难为二舅母了。丫头们都势力，二舅母您既不掌家，她们也就不把您放在眼里！”
她的话，像是一把刀，戳进了黎玉韵的心口里，叫她的心肝也疼了起来。
真是气死她了！
好不容易熬到婆母去了，这个家，她还是做不得主。
府里的一切，都得季晴说了算。
她也真是忍够了！
黎玉韵忽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瞧着林无澜，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林无澜神色自若，面带着微笑，淡淡地问道：“您这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黎玉韵简直是要被气死了，恨不得上前撕了林无澜，可她偏偏又不能这么做。
这个祸害，现在会告状了，她若是跑去和大将军说……
心里的火，早已经蔓延开来，有燎原之势，怎么扑都扑不灭。
黎玉韵只觉得自己窝囊透了，她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了巧蝶脸上，将巧蝶打得头一偏，嘴角流出血来。
巧蝶下意识地捂着脸，却是半天没有反应，不知道是被黎玉韵的操作整懵了，还是疼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捂着脸的手放下了，忽地跪在地上，开始认错。
黎玉韵瞧着跪在地上的巧蝶，眉头皱了皱，心里还是烦躁。
她不曾想，林无澜这个废物，去了一趟战场，变化竟是这么大。
若是放在以前，说她几句怎么了？
就是打她几下，她也得受着。
黎玉韵的脸上几番变化，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冷着脸，对林无澜说道：“你外公对你这样好，你难道就真的愿意看着他替你出头，得罪皇帝吗？路我已经给你指明了，你若是不走，自己遭殃事小，祸害了大家，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黎玉韵头也不回地走了。
巧蝶爬起来，恨恨地看了林无澜一眼，闷声不响地跟在黎玉韵身后。
等两人走后，林无澜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着实不喜欢剑拔弩张，可她亦不希望有人来干预她的人生。
“姑娘。”红月唤了一声，一脸担忧地道，“林曦成了太子的侍妃，大将军还会替你出头吗？”
“若是不会，黎玉韵不会上门来了。”林无澜说道。
红月本就单纯，听得大将军会出头，又高兴了起来。
可林无澜想的，却不是这么简单了。
王猛刚刚凯旋而归，皇帝大约会给他些面子。
他或许会给王猛出一口气，暗地里处置了林曦这个侍妃，却是绝不愿意宣告天下，告诉天下的人太子的后宫中有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更不愿意告诉天下，他一个堂堂的皇帝在臣子面前低头了。
如此，于林无澜自己并未有多少好处，自己的名誉还是恢复不了，顶多是出了一口恶气罢了。
而于王猛，却是不利的。
林无澜到底是明白功高盖主的厉害性。
王猛也算得上战功赫赫，本是需要掩藏锋芒的，如若为了自己和皇帝争辩，大约会被皇帝忌惮。
如若王猛愿意为了自己和皇帝争辩，自己大概也不希望他这么做。
林无澜倒是想出口气，可也不能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事情推给他人，叫王猛替她冒险。
想通了这些，林无澜就放弃了叫王猛替她做主的打算。
好在，靠山还是在的。现在的处境，总是较最开始好一些了。至少，林正清和梁诗敏不敢对自己下手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叫林无澜越发清醒起来。
她不可能一辈子依靠一个人，往后的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林无澜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屋檐下，她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回忆着原主的生活。她的圈子小的很，几乎不出去，常常宅在自己的小院里，和红月为伴。
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做些女红，绣几幅绣品，以及读几本书，写一些字。
她读的都是些教人礼仪、三从四德的书。
这一些，都不是林无澜要的。
她得拓宽见世面，多和人接触接触，看些史书、杂记之类的，了解了解这个时代。
再者，也得寻些门路，赚些银子。
第48章
这绣的是花？
隔天下午，王猛来寻了林无澜。
他没有进屋，就这么站在梧桐苑的院子里，环视了四周，说道：“季晴安排的还算不错。”
“那是当然，大舅母对我极为上心，她还说要瞧瞧我的底子，给我安排教导师傅呢！”林无澜笑道。
王猛点了点头。
对于季晴这个大儿媳妇，他还是满意的。
“你的事情，已经有些许眉目了。过几日，应该能真相大白了。”王猛说道。
林无澜张了张嘴，颇有几分讶异。
“这么快？”她下意识地问道。
“你这是在怀疑外公的能力？”王猛笑了起来，眼里有几分宠溺。
林无澜只是没想到，王猛这样上心，回京还没几日，就已经有了眉目。
沉默了半响，她说道：“林曦成了太子的侍妃。”
王猛原本含着几分笑意，听得林无澜的话，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吟了片刻，问道：“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林无澜原本想将黎玉韵供出来，只怕她若说了，后面她再说不让他管自己的那摊子事儿，王猛也只当不是她的本意。
“没有人和我说什么。”林无澜否认道。
王猛的神色里便流露出几分怜惜，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样的年纪，不用想那么多。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好了。你放心，外公既然回来了，就会护着你，许多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林无澜忽地有几分感动。
她站在院子里，脚下是青石地板。
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将她的皮肤衬托的越发白皙。
她抬起头来，问道：“您能一直护着我吗？”
王猛有些许错愕，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我不能……”
“总有一天，我要自己面对一切。既是如此，不如从现在开始。”林无澜说道。
王猛低下头来，苦笑了一声：“都是外公亏欠了你。你这样勇敢，外公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可是，这件事情，不是你自己能解决的。
林曦毕竟是太子的侍妃，关系重大。你若要自己面对，就面对以后的事情。这件事情，先由外公来解决。”
林无澜摇了摇头。
王猛便问道：“你可是想好了怎么解决？”
“没有。若是不能解决，也是需要面对的。”
王猛有些许诧异，不由得问道：“你想过后果吗？你若是面对，或许会一辈子孤独终老，被人指指点点，直到死去。”
“一个人若是介意，就算是洗清了，他也还是会寻着过往的痕迹生事端。我不想嫁这样的人。我想寻一个人，大家相互了解，他能相信自己，与自己共同面对风雨。”
还有，他的一生只娶一个人。
林无澜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看来，这辈子注定是孤独终老了！
林无澜想……
这些话，在王猛听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谁那么傻，会去结识、去了解这样一个名声……不太好的人？
就算是有这么一个傻小子，傻小子的爹娘也不同意啊！
这孩子，是不想连累安国侯府。
王猛久经战场，绝不是一个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人。可这会儿，他便说不出话来。
他瞧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五官出色的外孙女，有些陌生。
她再也不是那个躲在门后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光泽，她开始有自己的主见。
王猛百感交集，心里忽地柔软了下来。
哎，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懂事呢！
“外公，你担心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林无澜笑道。
“关系到你的名誉，影响到你的婚姻。怎么不是大事儿？你真是个傻孩子！”
“战场上，那么多人死去了。他们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而我，至少还活着。这世上，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是大事儿？”林无澜笑道，心里颇是心虚。
她可没有这么伟大，她计较的可多了！
哎，为了说服这位外公，她也真是拼了。
王猛着实被她惊着了，他没想到，她竟是这样豁达。
他衬思着，仿佛又回到了战场，感受着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又见到曾经携手作战却死去的兄弟们，想到了曾经喝着酒放下的豪言：死又有何惧！
这一切犹如在昨夜。
死都不怕，活着又有何惧？
或许，老了吧！他第一次这样想。
王猛的脸上，颇有些欣慰。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这会儿说得满不在乎的，到时候别哭鼻子！”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林无澜接道。
王猛又笑了起来：“明日，太子殿下会办一个小宴。你也去，若是有人认出你来，你还能独自面对各种状况，外公就同意你自己面对一切。”
这样也好，自己若是应付不过来，林无澜也不想硬撑，只好由外公替自己出头了。
和王猛说好后，林无澜又去了季晴处。
这是原本就约好了。
季晴说要了解了解她的状况。
林无澜进了门，正巧遇见了李嬷嬷。
“夫人已经等着你了。”李嬷嬷笑道，带着她穿过前厅，进入了一间房子。
房子很大，中央摆了一张梨花木的矮桌，桌子上放了一只金玮琅九桃小薰炉。
往右是一张古琴。
而左侧，是一排书架，架子上放满了书。
季晴坐在矮桌后面。
王莫瑶也在。
“澜儿妹妹，你怎么才来啊。”她笑道。
“外公来梧桐苑瞧了瞧，便耽搁了。”林无澜说着，又对季晴道，“叫大舅母久等了。”
“无妨。坐。”季晴说道。
林无澜便挨着王莫瑶在一张雕花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会些什么？”季晴问道。
借着原主的记忆，林无澜认识这个时代的字，也记得怎么刺绣，便说道：“我会写字和刺绣。”
季晴拿出一本书，叫她抄一段看看。林无澜依言抄了。
她在过去也练过些书法，写的倒也还算大气。
写完了字，季晴又叫她试试刺绣，绣一朵牡丹。
林无澜照着绣了，绣完了，只得扶额安慰自己，大约这朵花长得野了些。
王莫瑶探着脑袋，瞧了一眼牡丹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绣的是花？
唔，若是说杂草，勉强凑合吧！
第49章
我要学琴
季晴看了王莫瑶一眼，她忙捂着嘴不笑了。
林无澜看她肩膀微微颤动，知道她忍的辛苦。
“我尽力了。”她摊手说道。她实在没想到刺绣这东西，实际做起来会这样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