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当中，大约只有展盈盈的神色还算和善些。
可展盈盈么……
林无澜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的烦恼如黄河之水天上来。
没过太久，果真开始表演节目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展盈盈。
她跳的是月光舞。
展盈盈的腰肢柔软，跳起舞来舞姿轻盈，流光素衣，恍如梦幻。好似镜中之花，飘渺朦胧，似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
展盈盈的舞跳的极好，将清冷和孤独诠释的淋漓尽致。她跳舞的时候，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镇国大将军的身上。
林无澜记得南安曾经也吹过一首曲子，叫做「追月」。
展盈盈的月影舞和南安的曲子追月结合，倒是刚刚好，林无澜想。她看着台上的展盈盈，唯美的好似不像是个凡人。
或许是开场的月影舞过于惊艳了，后面的才艺展示，倒是显得平凡了。
此间，林曦来了一趟，她面带微笑看着林无澜，眼里带着挑衅。
林无澜知道，林曦怕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她出丑了。
毕竟她这个姐姐有几斤几两，林曦还是很清楚的。
林无澜嘴角上扬，对林曦回以微笑。
笑话，怎么能不战而败呢？
就算是心里没底，也不能输了气势，叫对手畅快啊！
林无澜的镇定，叫林曦摸不着头脑。她瞧不出端倪，讨不得好处，也没想明白，林无澜的底气源于哪里。
“姐姐，妹妹很期待啊！”林曦抛下这一句话，扬长而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面的节目终于表演完了，只剩下了林无澜。
她被排在了最后，大约是太子指望她压轴。
林无澜走了出来，路过展荣的时候，她瞧见展荣咧着嘴巴，笑得颇为欢乐，似乎是很期待自己的表演。
林无澜选择了作画。没有任何作画功底的她，微笑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黑色和红色的染料泼到了纸上，提笔挥墨，行云流水，颇有几分潇洒。大开大合挥了几笔，林无澜开始在纸张右上角的空白之处写字。
这波操作，叫人云里雾里。
过了片刻，林无澜写好了字。
她放下笔，见到林曦正愣愣地看着她。
林曦坐得离舞台很近。
林无澜对着她轻轻一笑，说道：“我的画是抽象画，妹妹可看得懂？”
很快有侍从将画拿了起来，展示给大家看。
众人将纸上的黑红斑驳看得分明，自然还有角落里的字。
画的是什么，没人看明白。字倒是大气。
至于内容，竟是叫人惊艳。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瞧着这样一张画，许多人瞠目结舌。
抽象画是什么画？
没有人明白。
只是看久了，隐约觉得这画，似乎和题词倒也契合。黑色，像极了广阔的黑土地，像极了人影，而红色，像极了鲜血。悲不悲？壮烈不壮烈？
林曦无言以对。这幅画，鬼画符一样的，她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可看大家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又不敢贸然批评，怕闹了笑话。若是说看不懂，她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大多数人便都是这个想法。
这幅画，要说技巧，实在是没有，倒是有几分像是小孩子的信手涂鸦。
可瞧着题词，确实是好极了。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诗，难不成是原创？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写出这样的诗句？未免也太打击人了吧？整个南国，怕也是没几个人能写出来吧！
谁能贸贸然评价呢？
第56章
不许娶林姑娘
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之中，林无澜昂头挺胸，神采飞扬，怎是一个自信了得。
南安微微低头，清冷的视线，落在这个还略显青涩的女子身上，瞧着她烂漫的笑意，眼眸更深沉了几分。
“不错！”展荣说道。他眯着桃花眼，笑得灿烂。
“你看明白了？”晋王问道，他看着黑红斑驳的画，眉头微皱。
展荣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说，人不错！”
晋王默了默，啼笑皆非。
“若真是个抽象派，也该叫好。但若不是，只瞎画画，我倒是觉得更该叫好了。在京城里，大约也没有哪个女子，敢瞎说得这般煞有其事，底气十足了。这份胆气，委实不错！”
晋王着一身白色的锦缎广袖长袍，极为儒雅。他的面色沉静，沉吟了片刻，叹道：“气势磅礴，可见林姑娘之大气，很好，不愧是敢只身前往战场的女子！”
有了展荣和晋王的表态，不少人也跟了风。
季晴和王莫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当时，林无澜说她会写字和女红，别的不会，结果绣出来的牡丹花却也是不忍直视。所以，在林无澜选择作画的时候，季晴和王莫瑶着实是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她将黑红的染料泼到纸上，心里着实有那么点想法，若是不认识这个货该多好……
然而，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王莫瑶无法想象，她究竟是怎么笑出来的，还笑得这样坦荡。
在现场，唯一看上去还淡然的便是镇国大将军了。他就这样端坐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也化不开他的清冷。他的眼神悠远，好似陷入了回忆里。
“好！安国侯的外孙女，巾帼不让须眉，格局果真是不一样的！”最终，太子一锤定音。在场的人纷纷附和。
宴会结束后，展仪叫展荣和自己乘同一辆马车回去。在马车里，展仪打量着这个儿子，半响，说道：“你知道和安国侯府走的近些，倒是不错。只是，也别得罪了吴尚书。官场上起起落落，谁也说不准，多留些余地总是好的。”
“是。”展荣点头道，却是有些敷衍。他掀开遮挡的帘子，透过窗口，朝着马车外看去。
展仪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皱了眉头，说道：“你总是这样，想跟你好好说几句话，你也是一副吊儿郎当极不上心的样子！近来越发如此了。”
展荣往后一倒，背靠着马车，颇有几分惬意。
“爹有何指教？”展荣问道。
才问出口，展荣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要叫我娶妻么？想叫我娶安和公主？”
“她是公主，是皇后娘娘的女儿，你的表妹，长得也极为标致。许多人想娶都娶不到！”展仪语重心长地道。
“我做一做好人，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你都这样大了，还要折腾什么？许多像你一般大的人，孩子都生两个了。”展仪责怪道，语速也快了些许。
“爹，你若要孩子，可以自己生。”展荣说着，往展仪身上瞟了一眼，嘿嘿笑了，继续道，“您保养得当，身体还好得很，生个十个八个的大约没什么问题！”
展仪的脸都青了，半响，迸出来两字：“逆子！”
展荣晒然一笑，也不搭理展仪。
展仪气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你要是真不想娶安和公主，倒也是可以商量的。”
“真的？”展荣转过头来，惊讶地道。
“就你这性格，要是娶了安和公主，大概也不会对她上心，到时候指不定连皇后娘娘也得罪了。”
“爹知道就好。”
展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今日里，你颇是维护安国侯府。我觉得安国侯府的那位王姑娘也还可以，你若是要娶她爹也不反对。”
“爹，你特意跟我强调王姑娘，是怕我娶了林姑娘吗？”
“你明白就好。”
“我明白，可是，我打算一意孤行。”
“你……”展仪一口气憋在胸口，竟是有些难受。缓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林姑娘今日里的表现倒是不错，可名声终究不好。
再说，她毕竟姓林，她的那个爹，混了那么多年了也还是个七品官，实在上不得台面。你若是娶她，我是坚决反对的。”
“你也别急，这事儿还成不了定局。现在是我看上人家了，人家没看上我！”展荣说道。
听了前半段话，展仪松了一口气，可听得后半段，他的心里又不是滋味。
“她竟然看不上你？”展仪颇为惊讶地道。
“是啊！”
展仪暗叹了一口气，将手抵在下巴上，不再说话。
这是展仪思考时惯用的姿势。
展荣看在眼里，也静默了下来，嘴角却还微微扯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有心想问展仪：若是南国没有战胜北国，他是不是已经成为北国的臣子了？
可这句话，到底没有问出口。
就像当初他无意中发现他的父亲将南国兵力情况透露给北国的人一样，问不出口。
他只能选择一个人去了战场。
那时候，他想，若是战死也罢了，至少不用面对自己的父亲叛国的事实。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展府。
展仪下了马车，问道：“你有心事？”
“南国没有灭亡，有些感慨罢了！”展荣轻笑了起来，显然，笑得并不自然。
展仪眼皮轻跳了一下，不明白这个儿子，好端端地怎么提起「南国没有灭亡」这样的话来了。
过了半响，他深叹了一口气道：“以后别再去冒险了，我们展家就你一个嫡子，你若是出事情了，我该怎么面对？我所做的一切，便也都没有了意义。荣儿，父亲真的很担心你。”
展仪说的情深意切，叫展荣百感交集。
他瞧着眼前的这个人，踟蹰了半响，又笑了起来，说道：“得了得了！你这个老头子，要打听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唠唠叨叨那么多做什么？你儿子我也是很忙的！”
展仪心中酸楚，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才道：“跟我来书房！”
第57章
心中的人
父子俩进了书房，展仪关了书房门，也没有卖关子，直白地道：“你和镇国大将军多有接触，你倒是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爹，我都跟你说过好几回了，镇国大将军厉害，很厉害，非常厉害！”
“你就这么敷衍你老子！”展仪没好气地道。
“不然呢？镇国大将军不厉害吗？他没背景没倚靠，靠着一个人摸爬滚打，才二十岁的年纪，就能完成别人一辈子都没法完成的事儿，取得赫赫战功，上能让皇帝青眼相加，下能叫军队誓死追随，能不厉害吗？这天下还能找的出第二个人吗？”
展荣说着，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好茶！”喝了几口，他不忘感叹。
“你这小子，成心气我，是不是？”展仪瞪向展荣，说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赶紧说！”
“好好好。说实在的，我真的不了解镇国大将军。对于他，我能说的也只是擅长谋略，英勇无比。”
“你不是跟了他一段时间吗？”
“是啊！”展荣点头道，“可是，他不跟我说话啊！”
展仪有些怀疑地看着展荣。
这个儿子，他还是了解的。不说别的，这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的，自来熟的很。要说他跟别人聊不来，展仪是打死都不信的。
他只当是展荣不愿意跟自己说实话，不禁无奈地道：“他连你都收服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的一切聊天仅围绕公事。”
“镇国大将军对你有意见？”展仪微微皱眉，问道。
“那倒是没有，他对所有人都差不多。”
“如此，全军上下为什么还对他唯命是从？”
展荣的神色便又有些微妙，他想了想，说道：“有些人，从不想着笼络人心。他靠的不是手段，而是实力。他所做的事情，本身就叫人折服。在南军的眼里，镇国大将军是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有他在，大家的心就安定。”
展仪将手支在桌子上，手背顶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他叹道：“镇国大将军，竟是这样厉害！”
展荣嘿嘿一笑，道：“所以说，爹，您得相信我，一开始我不就把精髓都告诉您了么，镇国大将军厉害、很厉害、非常厉害。您偏还要浪费时间再问。”
展仪也不恼，他想了片刻，说道：“你三妹妹今年十五，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琴棋书画也都不错，配镇国大将军可还行？”
展荣正喝着茶，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赶紧擦了擦，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镇国大将军清冷的脸来。
假若他成亲，哎，像是石头一样的人，大约是不会说甜言蜜语的，洞房怕也是跟行军打仗似的，只有目的，没有温情。
展荣的脸色黑了黑，有些怪异地看着展仪。
“怎么，你并不看好？”展仪问道。
展荣回了神，又笑道：“爹，这事儿谁说的好啊。而且，我看不看好有什么要紧的，又不是我嫁人。况且，我说不看好，你会不动这心思？”
“荣儿啊，你妹妹的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可你这个做哥哥的总也还是要帮衬着的。你妹妹若是嫁好了，对你多少是有些助力的。
你跟镇国大将军认识的比别人早，年纪也差不多，且都是这京中的佼佼者，这就是你的优势啊。”展仪语重心长地说道。
展荣却是不屑，他轻笑了一声，说道：“爹，你说我是佼佼者，我也就认了，可是你要把我和镇国大将军放在一块儿说，还真是看得起我。您儿子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不放一块儿说就不放一块儿说吧。镇国大将军是个厉害的人，你跟他多走动走动总是好的，能跟他攀上亲戚更是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