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无澜回道。
她终是有些耐不住，又问道：“你现在要回去吗？”
“是。”
林无澜便有几分失望。
南安的神色依旧清冷，他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说道：“主帅说你有话跟我说，等你回安国侯府，我来找你。”
说完，他也不等林无澜说什么，转身翻上了马背，策马而去。和南安一起策马而去的只有一个侍卫。另一个侍卫则是留了下来。
瞧着南安策马而去的背影，林无澜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光景，他一身带血的盔甲，却是掩不住那份空灵出尘的气质。当时，是南安救了她一命。
他杀了大胡子小将，走到她的面前，她以为南安要还她匕首，可他却是翻上了马背，绝尘而去。就像此时一般，干脆利落。
第71章
不怕红杏出墙？
第二日一早，安国侯府的人便来接了林无澜回府。
红月也跟着来了，她瞧着林无澜，满脸的愧疚。
红月说，屋里被下了迷烟，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王莫瑶告诉她不用着急，镇国大将军已经去救人了。
其他的事情，红月也并不清楚。
林无澜回了安国侯府已过了正午。她也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些清粥，就着小菜吃了。吃完过了没多久，南安就来了。
南安带着一个贴身侍卫，仍旧是一身黑色的衣衫。
他站在安国侯府前院的一棵大松树下，阳光透过针叶洒落在他的身上，和着针叶的影子，明暗交错，随风浮动，竟是有几分闲适。倒是叫人忽略了南安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眼里的些许倦意。
林无澜叫红月去泡茶了，她对南安说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南安扫视一周，此时，只剩下他和林无澜，还有早前南帝赐下的侍卫何清。林无澜的意思显而易见。
南安看了何清一眼，清清冷冷地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算不得外人。”
林无澜本想反驳两句，问问南安，照他的说法，是否妻子也是可以共享的。
转念一想，若是她和南安成亲了，自己就是他的妻子，说这句话便显得有些轻浮了。
再者，是她想着要和南安说几句，南安便来了，她若再有太多要求，倒是得寸进尺了。她也没必要当着他人的面和南安争执些什么。
这样想着，林无澜便也放弃了。
她犹豫了一番，露出一个颇为得体的笑容，直白地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要娶我？”
南安倒是没想到林无澜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低头看向林无澜。
这个女子笑起来露着几颗洁白的牙齿，全然不像其他大家闺秀一般笑不露齿，没有什么礼仪可言。
她的年纪尚小，脸上还有几分稚嫩。这样的笑容，迎着阳光，并不违和，倒是有几分天真烂漫，好似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叫人心旷神怡。
为什么要娶她？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下午。
无止尽的疼痛，痛到似乎再也承受不了。
还有南帝说的许多话。
“曾经，你也想反抗，你说你不想活着，朕不许。朕当时说，你的命是朕给的，你若是要死也可以。
除非，你能叫时光倒退，将曾活过的数年都归还与朕。你若是要活着，也一样。你……能吗？”
能吗，他能叫时光倒退吗？
南安沉默了良久，问道：“何有此问？”
“上一回，我曾问大将军可有喜欢的人，大将军说有没有喜欢的人并不重要。我并不明白，大将军既然无所谓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又要请旨娶妻。大将军此举是为了拿我做挡箭牌吗？还是别有深意？”林无澜问道。
南安不由得多看了林无澜一眼，神色却不见变化。
此时，红月已经端了茶水来。她将茶水放在石桌上，便退到了一边。
南安走了两步，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林无澜也在南安的对面坐了。离得近了，林无澜注意到南安今日的脸色似乎比往日苍白些。大约是这两日奔波累了，她想。
“这样理解，未尝不可。”南安说道。
林无澜愣了愣，竟是没料到南安说的这般直白，连半分解释都没有。
她不由得问道：“所以，我被掳走了，你也不会第一时间救我，而是要顺藤摸瓜。你表现的极为理性，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马车，能算好我可以回安国侯府的时间。”
南安并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你早就料到了若是你说要娶我，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你不是预见了我被掳走，而是早就料到了我会出事？”林无澜问道。
“或许会出事。”南安纠正道。
林无澜的心里，颇为失望。她抬起头，瞧着天空，瞧着金灿灿的阳光，忽然觉得很是刺眼。她很想质问南安，在他的心里，她到底算是什么？
可林无澜又觉得她不能问。显然，在南安的眼里，她什么都不是，她还这般较真，倒是落了下乘。
林无澜想了想，终究还是装的语重心长地道：“大将军在战场上是个大英雄，却不知道在情场上是个什么光景？你曾经救过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对你有所隐瞒。
大将军大约不知道，我去战场是因为在京城里混不下去了，京城里的人都说我和一个叫做王文轩的秀才好上了。且不说这件事情的真假，影响总是不好的。
大将军该慎重考虑，别被我拖累了。”
南安沉默了半响，说道：“流言止于智者。”
林无澜辩驳道：“智者只有几个人，庸者一大群。所以，一般而言，流言是止不了的。大将军是不知道啊，流言是会杀人的。不然怎么总是有些个寡妇会被说着说着跳河了，自缢了。”
南安微微皱了眉头，神色却还是清冷，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目的？”
“我不想和你成亲。”
“理由？”南安问道。
林无澜扬起头，看向南安。南安的面容清冷，像是寒冬的冰面，纹丝不动，连着一点情绪也没有。她的心里颇有些酸涩。
“我曾经听说两个人过日子要相互尊重，以诚相待。你向皇上请求赐婚，不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你也从不曾愿意跟我提起你的一切。
而且，我不想嫁给一个人，以后看着他纳妾。你是大将军，不纳妾大约是不可能的。
可我的心眼着实小，容不下她人。我们若是成亲了，相濡以沫大约是不存在的，最后指不定反目成仇了。
与其这样，不如趁早了断，及时止损。”林无澜说道。
南安沉默了，他脸上的神色却还是没有变化，还是清清冷冷的。过了一会儿，林无澜才听得南安道：“我们的婚事，不能取消。”
“大将军不怕后院红杏出墙？”林无澜亦问道。
话音落下，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第72章
承受得了吗
红月看了林无澜一眼，颇是担心，却也没开口说什么。她便是如此，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从不轻易插嘴。
林无澜和南安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倒是南安身边的侍卫何清开口了，他说道：“大将军，离酉时只剩半个时辰了。”
“知道了。”南安回道，这句话显然是对侍卫何清说的。
南安说完，又把视线落在了林无澜身上。
“我们的婚事既定，不会取消。成亲以后，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你自由。”南安说道。
林无澜一时无法理解南安的话，等她想要问的时候，发现南安已经起身离开，她只瞧到南安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的身线一如既往的流畅，身姿挺拔，好似一个行走的衣架子。不用看他的面容，只瞧着背面便引人遐想。
南安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神色清冷，语气也没有半点起伏。
林无澜揣测着他的想法，却什么也想不明白。南安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可她仿佛得绕地球一周才能走到他的眼前。
南安走后，红月走上前急切地道：“姑娘，我想不明白。今日大将军是宽容的。你和他说红杏出墙这样的话，他也没有责怪你。若是换了别个男子，怕是要动手了。
姑娘，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说这样的话？”
林无澜自然也知道说这样的话并不合适。这个时代和过去自己的时代，观念到底有所差异。
她觉得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是再正常不过的，而在这个时代里，这一些便是惊世骇俗、无理取闹了。更别说，女人对未婚夫说红杏出墙这样的话了。
她也不瞒着红月，说道：“刚才，我是想逼他放弃和我成亲。”
红月便是一脸疑惑，不由得道：“大将军还愿意相信你和秀才没有私情，他甚至跟皇上请旨要娶你！大将军对你一心一意，你这样……是辜负了大将军的心意。”
说到最后，红月已然有了些许情绪，颇有几分为大将军抱不平的架势。
林无澜瞧着红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红月却是急了，跺脚道：“姑娘，你这般漫不经心的样子，太辜负大将军了！大将军他是好人！他拼尽全力打退了敌人，护了将士，护了百姓，换来了南国的安宁。
这天下没有比他还好的人了。姑娘，你该相信镇国大将军！”
林无澜便又开始羡慕红月了。只觉得，若是自己想的少一些，此时大约是极为高兴的，绝不至于进退两难。
林无澜本想和红月说，她去倒茶的时候，南安承认他不过是把自己作为挡箭牌，他娶自己也别有深意，在他的眼里，大约只有交易，没有情爱。他对她，没有感情。
可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她只觉得将人心中的美好破坏了，并不太好。
林无澜站起身来，一袭浅黄的长裙将她的身段衬托的越发玲珑。
她对红月笑道：“大将军还愿意娶我的不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六计欲擒故纵听说过吗？”
三十六计，红月没听过。想着镇国大将军和林无澜的婚事并未作废，她便又开心了起来。
离开前院，南安片刻不停，上了马车。何清掀起马车的门帘，亦跟着进了马车。一路上无话。
马车跑的极快，没过太久，便到了镇国大将军府。
南安下了马车，径直去了卧室，何清一路跟着。
南安的住处，小厮丫头早已经被清退了，只剩下贴身侍卫何华守着。南安宽了外衣，喝了些许水，又接过了何清递给他的药丸。
他躺在了榻上，深吸了一口气，将药丸一并吞入嘴里。
南安的身体忽然紧绷，喉间发出不可遏制的低叫声，声音很轻，却是叫人听出了其中的惨烈。南安忙将准备好的棉布塞到嘴里。只瞬间，他的脸色就白了几分。
南安的紧紧地抠着木榻，指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隆起，皮肤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他的气息不稳，呼吸声显得极为粗重。
何清和何华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颇有几分紧张。镇国大将军正在经历什么，他们太清楚了。
南帝又赐下了生死丸和回春丸。
只因大将军入宫说，他未必护得了林姑娘。因为这一回要置林姑娘于死地的是安和公主。
南帝不信，差人传了安和公主。
没想到，安和公主认了。
安和公主就这么直愣愣地对视南帝，对他说，她喜欢镇国大将军，此生非镇国大将军不嫁。
南帝不许……
安和公主便哭了，她问南帝，她贵为公主，为什么不能嫁给镇国大将军，为什么不能嫁给她所喜欢的人？
南帝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他挥了挥手遣退了安和公主，又遣退了一众侍女太监，只盯着镇国大将军看，眼神颇有些阴郁。
镇国大将军一声不吭跪下了。
南帝说，安和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她喜欢镇国大将军，而让安和公主喜欢镇国大将军，便是大将军的错了。
何清、何华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错的是镇国大将军。
他们只瞧见镇国大将军俯身认罪了，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
他只和南帝说，臣未必能时时护着林姑娘，若是她死了，这门婚事是否作罢了？
南帝想了想，他对杨公公道：传朕口谕，将安和公主遣送至明月庵。
镇国大将军又说：臣请求皇上当朝下旨。
话音刚落，南帝忽地将视线落在南安身上，目光锐利。南帝盯了南安好一会儿，低笑了起来。
他的嘴角上扬，笑得僵硬，神色极为不善：“镇国大将军，你的请求何曾是真正的请求？你叫朕当朝下旨是为了显示你的位高权重？朕……可以如你所愿，但是，镇国大将军，相应的代价，你承受得了吗？”
南安缓缓地抬头看向南帝，并不言语。
第73章
不能背叛主人
南帝亦看着南安，过了片刻，他说道：“一粒三生丸，配一粒回春丸。三粒三生丸，四个时辰一粒，一天之内吃完。”
何清，震惊了！
南安轻吸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拒绝，吃下了杨公公送过来的药丸。
一炷香时间，说长并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他们眼睁睁的瞧着镇国大将军伏在殿中，衣衫尽湿，他咬着自己的衣袖，极力抑制着喉间的声音。
直到一炷香时间满，镇国大将军才放松了下来。
他精疲力竭，脸色极为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何清第一次瞧见这般狼狈的镇国大将军。
南帝说：“再痛也忍着，不许死。”
而此时，镇国大将军正在经受第二波疼痛。
卧室里的窗户虽然开着，何清仍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视线也好似模糊了。
他恍然想起来，他和弟弟何华来到镇国大将军府，大将军的脸色一直苍白，连着说话的声音也缺了两分中气。
何清总觉得镇国大将军并不像个战场上驰骋的武将，倒是和病弱的书生无异，只是长相和仪态比普通书生好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