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还真不是愉妃想的那样,周太医之所以给愉妃开了这样的药,不过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看出来愉妃哪儿病了,但他又不想让人觉得他医术不精,砸了自己的饭碗,所以才开了一副无甚作用的药来敷衍愉妃。
谁知愉妃和皇后对彼此都留了三分余地,并没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所以只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导致了愉妃和皇后多年关系破裂。
五阿哥拳头紧握,青筋凸起:“额娘一向对皇后忠心,可皇后却这般对您,这次若非是淑贵妃她们歪打正着的提醒了额娘,那……”
他不敢去想,若是愉妃没有怀疑皇后,那些些无用的药,愉妃还要吃多久。虽然愉妃存了诸多心思,可是这诸多心思都是为了他,哪怕愉妃曾经让他讨好孝贤皇后和继后,也是为了他的未来,他心中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愉妃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皇后此番作为,着实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愉妃原本满心怒气,可一看到五阿哥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再多的气也散去了一些,她安慰的握住五阿哥的手:“别担心,额娘岂会是任人宰割的人。既然皇后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本宫不义在后。”
可巧,她同皇后一样,都是吃不得亏的人,谁要是让自己吃了亏,就一定要千百倍的让对方还回来。
五阿哥扶着愉妃坐下,将绿珠早就备好的凉茶递给愉妃:“那额娘您想怎么做?”
愉妃喝了口凉茶,微微一笑:“这事儿额娘心中有数,你就不用管了。额娘听说,兆惠将军凯旋回京,皇上把迎接事宜以及庆功宴都交给了你来办?”
像这种事情,都是简单,且办好了还会大出风头的美差,难怪愉妃说这话时,整个人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喜意。
五阿哥淡淡点头,嗯了一声:“皇阿玛信任儿臣,愿意将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儿臣去办,儿臣自会尽心尽力。”
他自然也是得意的,三哥也就罢了,多年来只是挂了个闲差,可四哥做事也是出了名的仔细周全,但皇阿玛最终却把此事交给他来办,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该是比四哥还要高吧?
愉妃与有荣焉:“你心中有数就好,如今你们兄弟几个出宫开府时,同样都是光头阿哥,哪怕你如今膝下有了孩子,皇上也没有要给你们分封爵位的意思,额娘觉得,你也该趁着这几年,好好儿办几件漂亮的差事,到时候皇上念及你的好,许是会封个郡王也说不定。”
郡王后,是亲王,亲王再往上,那可就是……
五阿哥点头应是:“儿子都知道的。”
愉妃嗔了五阿哥一眼:“知道还不行,要记在心里去,你兄弟这么多,上头不光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底下还有九阿哥和十一阿哥这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淑贵妃多年盛宠不衰,在皇上面前也有几分颜面,能够给九阿哥的助力太多了,所以你万不可小觑了去。”
她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可平心而论,九阿哥也不差,而且九阿哥与皇上长得极为相似,只因这几分相似,皇上就另眼相待,更别提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七阿哥转世之说了。
愉妃说的郑重,但五阿哥却并不是很往心里去:“额娘,您现在担忧的也太早了,九弟尚未成亲,等他成亲入朝,儿子在朝中早已经有了根基,一步晚,步步晚,都是注定了的。”
一个刚入朝参政的阿哥,拿什么和他比?
可五阿哥却忘了,有些事情,根本就用不着比,因为朝中的那些大臣,一个个儿都是看皇帝的眼色行事的,只要皇帝属意谁,他们就能奉承伺候谁。
对于朝堂上的事儿,愉妃也不懂,见五阿哥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愉妃便以为五阿哥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故而只略微问了几句就丢开了,随后说起了换大夫一事:“这次来圆明园,周太医恰好不舒服,没能随驾伺候,永琪你若是得空,亲自在宫外寻一个精通调理的嬷嬷进来,叫你福晋给本宫请安时带进来。”
太医院的太医,她是一个也不敢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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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圆明园远远没有紫禁城那般炎热,在早上辰时前后和下午申时以后,还是能出来湖边溜达溜达,逛一逛园子的。
这日,天气虽然微微热了些许,但空气中带着微风,也算舒适,和瑾便拉着和嘉一起,想去马场骑马。
身后的宫女举着伞,和瑾与和嘉走在伞下,说着闲话:“四姐你别整日闷在屋子里,额娘说只有多出去走走,身子才会好,可巧今儿我听九哥说,蒙古进贡了几匹好马,我正眼馋的紧呢,你陪去瞧瞧,我要是有看中的,回头怎么也要磨了皇阿玛赏赐给我一匹才好。”
与和嘉公主文静贤淑的教养不同,柳清菡对于和瑾的教导,那是恨不得怎么自在怎么来,把她自己没敢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这也是为什么和瑾胆子大,不拘小节的原因。
和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五妹,四姐听说,好马的脾气是很大的,也很狂躁,你还小,咱们还是少去接触为好,不然若是那马发了狂,伤到你了该如何是好?淑娘娘一定会担心的。”
出来时,她额娘千叮万嘱,交代自己一定要看好和瑾,而她自认自己是姐姐,所以也有责任要照顾好妹妹。况且,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
和瑾挥了挥手,丝毫不担心:“怕什么,九哥他们都在马场,有九哥他们在,还能让咱们受伤,回去额娘一定罚九哥吃酸菜。”
因为和瑾兄妹三个都随了皇帝,不喜欢吃酸的,所以每次他们兄妹三个一犯了什么错误的话,柳清菡便会吩咐小厨房做一桌子加了醋的菜给他们吃,不吃的话就不许踏进永寿宫。
从刚开始永琋眯着眼睛苦着脸,连连摇头拒绝,到后来兄妹三人渐渐长大,心眼儿也多了,就再也没给柳清菡罚他们的机会。可以说,加了醋的酸菜伴随着三兄妹的一整个童年。
和嘉没听到和瑾最后一句话,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那句话上,她抠着手心儿,心里有些忐忑,九弟也去了,那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在?
和瑾话说完了半天,也没听到和嘉的附和声,不免疑惑的抬头:“四姐,你在想什么?”
和嘉猛然回神,不自然的笑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今儿个九弟他们难道不用上课吗?怎么有空能去马场了。”
阿哥们的课程,一年只有五日固定的休息,除此之外,全年无休,除非生病,但像十二阿哥,哪怕生病,也会撑着病弱的身子去上课,可见其为人要强倔强。
和瑾抖着手里的帕子,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子:“因为今天下午要上课的师傅身体不适,所以就和教骑射的师傅换了上课的时间。”
和嘉轻轻的点头,这会儿,她再也不说马会狂躁伤人的话,反而有一些莫名的欢喜。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马场。
彼时,几位阿哥刚跑马跑了一圈儿,正在凉亭里坐着休息,马场里就只有几位阿哥的伴读在跑马比赛。
永琋见和瑾她们过来,忙叫人又添了两杯酸梅汤,贴心道:“这酸梅汤没有过冰,是放凉的。”
和嘉客气一笑,和瑾就嘟着唇,有些不满:“九哥,这么热的天,当然是要喝冰的才舒服嘛。”
永琋也看的同和瑾辩驳,一个指栗子敲过去,白了和瑾一眼:“骑马和冰的酸梅汤,你只能选一样。”
和瑾噎了半天,愤愤的瞪了永琋一眼:“就会欺负我。”
永瑢看的发笑,忙道:“既然五妹喜欢喝冰的,那就叫奴才换了冰的来,九弟何必对五妹这么严苛?”
说着,永瑢就要让奴才去换,永琋立马阻止:“六哥有所不知,女子素来容易体寒,平日还是不要用寒凉之物为好,否则难受的只能是自己。”
这永瑢倒是不知道,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上和瑾幽怨的视线,给了和瑾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喝不到冰的,凉也凑合了,和瑾勉强喝了两口,就兴致勃勃的问:“九哥,蒙古进贡的马呢?”
永琋扫了眼西北角的一处马厩:“就在那里了,只不过,你和四姐都没有学过骑马,今儿个第一次练习,还是不要骑那未曾驯服的马了,我让奴才给你们牵两匹性格温顺的小母马来。”
小母马和汗血宝马,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和瑾唇角的弧度顿时没了,和嘉忙道:“那就有劳九弟了。”
永琋狭长的眼线微微上挑,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磁性:“四姐客气了。”
他转头,低声吩咐了林旺两句,林旺转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带着一个长得颇为壮实的少年走了过来。
永琋指着他道:“这是我的伴读福隆安,一会儿就让他来教四姐和五妹骑马,四姐可别看福隆安只比我大了两岁,但骑术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和嘉怔怔的看着逆着光向她走来的少年,朗目高鼻,方脸阔额,小麦色的肌肤上流淌着汗滴,虽然不如九弟雍容闲雅,却格外戳中她的心房……
只一眼,和嘉就猛然收回了视线,低声道:“都听九弟安排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看着不远处福隆安边给和嘉牵着马,边恭敬的教授和嘉骑马要领的场景,永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顿悟了:“九弟,感情你是别有用心啊。”
他怎么说今儿个早上抽空去给额娘请安时,莫名其妙的遭到了额娘的敲打,什么老老实实多看少说话,还要听九弟的话,搞了半天,是要九弟当红娘?
永琋淡然的呷了一口温茶,哪怕是再炎热的天气,他也不喜欢用冰的,总是觉得温热的最合他心意:“现在才看出来?难怪纯娘娘都不告诉你。”
要是换了和瑾心里有人,他绝对不会到最后才知道,可见平日里永瑢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关心也不是很多。
又是一句暴击,永瑢也无言反驳,毕竟这事儿还是他理亏,但他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这件事,福隆安他……”
永琋掀起眼皮子看了永瑢一眼,又觑了不远处福隆安教和嘉骑马的场景,哼笑道:“六哥觉得弟弟会做那等没把握的事儿?”
若不是他看重福隆安,要顾虑福隆安的想法,早在额娘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就从皇阿玛那里着手,让皇阿玛赐婚了,哪儿还会多此一举,叫福隆安再同和嘉接触接触?
虽然福隆安尚了公主,多方得益,但若是福隆安不喜欢和嘉公主,那成了亲后就不是结两姓之好,而是死敌,他才不会做赔本儿的买卖。
永瑢再次无言以对,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弟弟,他简直是全方位的被碾压。
他只好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大忙他帮不上,却是不能拖后腿的。
永琋虽然不需要,但也并未拒绝永瑢的好意,颔首应下。
晚上,永琋三兄妹去了苏堤春晓,给柳清菡请安后陪她用膳。
柳清菡给和瑾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笑着道:“今日去学骑马,感觉如何?”
一提起这个,和瑾就气愤:“没什么感觉,九哥都不让我自己骑马,还要找个奴才给我牵着绳子,没意思。”
还说是去看宝马呢,到了最后连个宝马的毛都没摸到,还被忽悠着喝了没冰过的酸梅汤。
说罢,和瑾狠狠的吃了口菜,那凶狠的模样,像是在报复着什么一样。
柳清菡用眼神询问永琋,永琋只含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用过晚膳,永琋瞧着和瑾和永瑄一起出去玩儿,他这才说了正事:“额娘,关于四姐和福隆安一事,儿子心中已有章程,您可还有什么旁的要交代的?”
柳清菡并没有要插手永琋做的决定:“你既然有了计较,自去做就是了,只一点,你皇阿玛疑心很重。”
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千万不能让皇帝怀疑你做的一切是别有用心。
对于这一点,在永琋年龄渐大后,心中也清楚的紧:“儿子知道,儿子会谨记您的教导,以孝为先。”
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许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因此,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和皇帝玩儿心眼儿,而是实打实的和皇帝去谈这件事。
过了几日,永琋去勤政殿给皇帝请了安后,父子俩又絮叨了几句,皇帝正想要永琋跪安时,却见永琋有些欲言又止,他随手把刚拿起的奏折丢在了桌案上,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和朕说?”
永琋笑道:“皇阿玛,也不是什么旁的事儿,就是…就是儿臣受人之托,想着来探一探您的口风罢了。”
他的话直白又不缺乏父子间的亲切,皇帝听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他哼了一声,笑骂道:“出息,还来探朕的口风?怎么,又是永瑄叫你来的?他想去木兰秋弥?”
每年来圆明园避暑时,皇帝总会在八月的时候举行木兰秋弥,其目的也是为了时时警醒八旗子弟,他们大清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
而木兰秋弥时,永瑄年纪不到,皇帝就没带他去,所以这会儿永琋这副样子,皇帝便以为又是永瑄磨了永琋的结果。
永琋摇了摇头:“皇阿玛这次可是冤枉永瑄了,他可没有要儿臣替他说好话。”
皇帝靠在龙椅上,神色悠闲:“行了,既然不是永瑄的事儿,那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朕都不太习惯了。”
要说他这么多儿子中,最喜欢的,莫过于淑贵妃替他生下的永琋和永瑄了,永琋是有七分像极了他,自己永远都不会不喜欢自己的。
而永瑄则是龙凤胎的祥瑞,除此之外,两人也都不是那等资质愚钝的人,还极为有孝心,这种情况下,皇帝怎能不喜欢?
也正是因为喜欢,皇帝对永琋才多了几分耐心,否则这会儿要是换了别人,皇帝一准给赶出养心殿了。
永琋倏然恭敬了神色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此番受人之托,并非旁人,而是儿臣的伴读,福隆安。”
“福隆安?”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来:“是傅恒的嫡子?”
见永琋点头,皇帝笑道:“原来如此,朕就说,身份不够之人,哪里能够使唤的动你。”
话落,皇帝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永琋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