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冷冷的瞥了眼多贵人,倏地笑道:“多贵人也是心思灵巧,竟知晓本宫的心意,本宫要是不赏你些什么,怕是对不住你这颗善解人意的心。不若这样吧,你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也口渴了,本宫再多赏你一壶果酒,也能好好儿的润一润嗓子。”
说罢,紫罗立即叫人送了一壶果酒过去,给多贵人满上,多贵人骑虎难下,只得喝下,然而这所谓的果酒一进嘴,一股火辣的滋味儿直冲她的大脑,舌头都被辣的麻木,面色瞬间烧红,如同涂抹了大红色的胭脂一般。
紫罗心中暗笑,让你多嘴。
这果酒可是非同一般,她特意让人在里面加了红辣子粉末,这刺激的味道,定然能让多贵人难以忘怀。
受了教训,多贵人自然而然的闭了嘴,柳清菡这才对着紫罗道:“既然是额娘的一片心意,本宫自然不能忽视,去把礼物拿过来,给本宫簪上吧。”
“是。”
这支金簪戴在柳清菡原本梳的极为华丽的发鬓上,与一众精致的首饰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皇后笑着点头:“果然是亲母女,情分就是不一样,那本宫就再给淑贵妃你一份恩典,准许夫人多在宫中留两日,有什么话,私下里也尽够说了。”
只有给胡氏机会,胡氏才能闹出幺蛾子来恶心淑贵妃。
这日午宴,皇后端着贤惠的架子,得尽了命妇们的夸赞,而柳清菡与其母家的事儿,则成了命妇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容嫔本来是准备来的,只是她走到苏堤春晓门口时,正是胡氏进去请安的时候,容嫔便在外站了一会儿,到了也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最终只好把礼物交给了苏堤春晓门口的奴才,自己又悄悄的带着菱枝走了。
午宴结束后,众人散去,永琋兄妹三个也叫柳清菡给打发走了,只余下胡氏一人,紫罗则守在殿外。
胡氏眼珠子转了转,也没了方才那副慈爱的模样:“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和奴才说吗?”
她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气笑了柳清菡。
柳清菡坐在她平时常坐的软榻上,抬手把那支金簪给拔了下来,拍在一旁的小几上:“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趁着本宫现在对你还有耐心的时候,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否则的话,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怕是本宫也不能给你保证。”
哪怕柳清菡如今位列贵妃,但在胡氏眼里,她依旧是当年那个被她打骂的孩子,所以胡氏压根儿就不怕柳清菡这番话。
而且,她可是淑贵妃的额娘,哪怕不是亲生的,至少在名义上是,要是淑贵妃敢对她做什么,那一顶不孝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想到这里,胡氏整个人放松下来,也找了个绣凳坐了下来:“我也不是被吓大的,想要我老实,就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了。”
皇后派去的人可是跟她说了,淑贵妃是如何吃香的喝辣的,又是如何风光的,但凭什么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心,她在宫外就要面对一个赌鬼,还要劳心劳力的伺候他?
甚至,甚至连体面的日子都过不上,还要为了几两银子四处求人奔波?
柳清菡皮笑肉不笑道:“方才你当着宗室命妇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已经毁了本宫的名声,本宫落不了好,你还想问本宫要好处,倒不如去求求皇后,毕竟你和皇后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若是别人,她还有法子对付,可是胡氏,哪怕她厌恶极了,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永琋他们,尤其是,那些命妇回去后,到底会不会和自家爷们说些什么,她也不敢确定。
多年的顺风顺水,竟然让她忘了宫外存在的隐患,皇后这次,还真是给她找了个大麻烦。
待她收拾完胡氏,腾出手来,是时候和皇后算总账了。
只不过,收拾胡氏,却不能她亲自动手,得借助旁人的手才行,而唯一适合的人选,就只有……皇帝。
柳清菡心中不断的琢磨盘算着,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能让皇帝出手,还没等她盘算出个结果,胡氏便蹦了起来:“我说什么了?你少污蔑我,还有,我和皇后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当初敲了皇后底下的奴才五千两银子,后面才知道那奴才是皇后的人,心里吓的跟什么似得,生怕皇后要和她算账,而且皇后可是说了,要是她没给淑贵妃带来麻烦,回头麻烦的就是她儿子。
她可以不惧淑贵妃,却不能不惧皇后。毕竟趋炎附势的人,最会挑软柿子捏了。
柳清菡恹恹的垂下眼帘,对胡氏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胡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柳清菡被她给拿捏了,不免更为得意,她贪婪的扫了一眼殿中摆放的珍品,哼了一声:“这么些年,你在宫里享福,我和你阿玛还有弟弟在外面不知遭了多少罪,我也不要旁的,只有一样,你弟弟如今也三十岁的人了,正是要建功立业的时候,你就和皇上说说,求皇上给你弟弟个官儿当当,咱们家里有人当官儿,你这贵妃在宫里也更加有面子。”
女人嘛,没一个不靠娘家的。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就是因为她阿玛是个八品官儿,所以刚成亲的那几年,也是被自家爷们宠着的,只可惜自她阿玛去世,家里没了当官儿的人,兄弟几个又不争气,不拖累她就是好的,更别提给她长脸了。
她的目光死死的黏在那些金银玉器上,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还有,你也要在京城的琉璃胡同里给我们置办个三进宅子,然后再挑一些奴才伺候我们。”
柳清菡抬眸,拿眼斜她,正想笑她的贪婪无知,却不经意间瞥见门外紫罗匆忙的比了个手势的影子,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生劝慰:“额娘有所不知,后宫不得干政,我身为嫔妃,需得时刻谨记这一点,所以额娘的要求,我怕是无法做到。”
胡氏对柳清菡突然转变的态度并未感到诧异,她皱着眉仔细打量着柳清菡的容貌,啧啧了两声:“怕什么,当初你能伺候皇上,麻雀变凤凰,不就是因为你这张狐狸精似的脸?虽然你年纪大了,可只要你这张脸还在,放下身段儿好好儿伺候伺候皇上,还愁不能提拔娘家?”
多年前连她儿子都能勾引,勾引个皇上算什么?
她隐晦的看了柳清菡纤细的腰肢一眼,又道:“半老徐娘也有半老徐娘的滋味儿。”
如若不然,家里的那个死鬼,又怎么会经常出去和胡同里的寡妇偷情?
柳清菡气的脸色涨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满脸委屈:“额娘!”
“放肆。”
高亢又带着怒气的男声把柳清菡委屈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胡氏正说的得趣儿,骤然被人呵斥,吓得身子一抖,转身一瞧,便见一身着靛青色九龙帝王常服的人黑着脸站在殿门口,她便是再眼拙也认得出,来人就是宫里的皇帝。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胡氏结结巴巴道:“给……给皇上……请安。”
皇帝阴沉着脸,越过跪趴在地上的胡氏,走到柳清菡身前,制止了柳清菡要行礼的动作:“莫要多礼了。”
柳清菡咬唇,欲言又止:“皇上……”
皇帝的拇指按住她的唇,阻止了她要说的话:“你且看着就好。”
话音未落,皇帝连看也不曾看胡氏一眼,泠然吩咐:“吴书来,传朕旨意,胡氏胡言乱语,御前失仪,冒犯朕躬,拖出去杖责五十,赶出宫去,日后再不许入宫。”
胡氏之于柳清菡,是棘手的存在,可对皇帝来说,不过是随便张张口就能解决的人。
胡氏大惊,求饶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吴书来叫进来的侍卫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柳清菡看着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就替她处置了胡氏,一时有些呆住了,还是她察觉到皇帝的目光看过来时,忙换了一副表情,面露愁容道:“皇上,胡氏到底是臣妾的额娘,您……”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方才胡氏的话他听得清楚,不仅明里暗里说自己贪恋美色,还蛊惑淑贵妃插手朝政,只这一点,他就容不得。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柳清菡的肩膀,沉声道:“朕若是没记错,胡氏只是你阿玛的继室而已,又怎么配做朕贵妃的额娘?”
柳清菡垂下了头:“其实,臣妾也不喜胡氏,只是名分在那里,臣妾身为人女,该尽的情分还是要尽的,若不然,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臣妾倒也罢了,永琋他们可要无辜被臣妾拖累的。”
皇帝不大能明白女人细腻的心思,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傻不傻,只要朕说你孝顺,谁又敢违逆朕的意思,说你不孝呢?”
柳清菡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谁曾想皇帝今儿个这么快就上道了,都不用她多费口舌的,她轻轻把脸贴在皇帝的胸膛上,满怀歉疚:“臣妾又让皇上费心了。”
皇帝抚了抚柳清菡消瘦的脊背,思及她刚刚说的话,心里顿时有了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不可置信):半老徐娘?你在说我?
胡氏:不然呢?
皇帝(油腻的笑):爱妃容颜依旧,朕甚喜之。
(金手指没有经常描述,但它可是屠龙必备技能哦。)
第139章
“你说什么?”
胡氏刚被皇帝的人杖责,皇后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静心面色发青:“那胡氏,当着皇上的面儿口出狂言,想要让皇上给她儿子一官半职,皇上因此发了怒,不仅打了胡氏五十大板,还将胡氏赶出了圆明园。”
当初她在皇后跟前是如何保证胡氏不会坏事儿的,这会儿她的脸就有多疼。
皇后一把扫落小几上的香炉,里面的香灰瞬间在殿里弥漫,模糊了皇后描绘的精致的容颜:“胡氏这个蠢货,枉费了本宫费的心思。”
静心被这香灰呛的喉咙发痒,但她却不敢咳嗽一声,忍得极为艰辛:“是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一番心思,到头来没伤到淑贵妃分毫,皇后心里不爽也是有的,若是不让皇后把这火气发泄出来,她以后的日子就要提心吊胆了。
谁知皇后却并未静心想的那样继续发怒,反而平静了下来,问了句:“那淑贵妃,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这句话问愣了静心,她怔怔道:“什,什么?”
皇后不耐的瞥了眼静心,提点道:“胡氏是淑贵妃的额娘,哪怕只是继母,也是母,她胆敢干预朝政,淑贵妃难道就没有受到牵连?”
静心讷讷道:“奴婢并未听闻淑贵妃被皇上责罚的消息。”
反倒是听说了皇上还留在淑贵妃殿中,好生安慰的消息。
只是这句话,她是不敢说出来刺激皇后的。
皇后怒极反笑:“皇上待淑贵妃还真是情真意切,这般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还肯护着淑贵妃。”
她做的这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皇后对此必是不甘心的:“母家犯上,凭什么淑贵妃毫发无伤?若是让前朝文臣知道了胡氏的言语,想必,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静心猛然抬头:“娘娘您是想……”
皇后凉薄的看了静心一眼:“明日早朝,本宫要听到淑贵妃被弹劾的消息,若是办不到,你便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她就不信了,皇上还能为了淑贵妃,和满朝的文武反着来不成。
可惜皇后忘记了,如今的皇帝,早已今非昔比,自皇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张廷玉,剥夺了张廷玉配享太庙的荣誉后,朝堂上早就是皇帝一个人的一言堂了。
翌日,还没等那些大臣们开始上弹劾的折子,皇帝便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封绣着九龙戏珠的明黄色圣旨来,郑重宣旨:“朕惟起化璇闱,爰赖赞襄之职……咨尔贵妃柳氏,丕著芳声,赋质温良,持躬端肃。凛箴规于图史,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孝心可表。今仰承皇太后慈谕,赐淑贵妃姓柳佳氏,编入满军镶黄旗,钦此。”
圣旨一出,原本想要弹劾柳清菡的大臣不着痕迹的把早就写好的折子往袖子里塞了塞,然后淡定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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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赐予淑贵妃抬旗之荣,不仅把淑贵妃抬入了满军旗中的上三旗,更是圣旨赞扬淑贵妃孝心,如此一来,昨日午宴时闹出的事端,再也无人敢提起。
且不说皇后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只说苏堤春晓这一日,人群又是络绎不绝。
柳清菡不敢在这个档口高调,所以并不是来求见恭贺的每个人都接见了,只见了纯贵妃,颖妃和令妃几个。
纯贵妃是真心替柳清菡高兴,这么一来,她就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
她把贺礼往柳清菡那边推了推,状似怨怪道:“你倒好,一份生辰礼物还不够,竟然还得再贴一份进去。”
令妃捂嘴笑了:“纯贵妃娘娘可是贵妃,怎么还这般小气,计较区区一件礼物呢。”
这话纯粹就是凑趣儿而已,纯贵妃也没生气,只道:“贵妃怎么了?贵妃也要攒点儿家底儿,等和嘉出嫁时给她当嫁妆,这要不是抬旗是天大的喜事儿,本宫可舍不得。”
上个月皇帝下了和嘉公主和福隆安的赐婚圣旨,自第二日起,礼部,内务府和钦天监便开始为这桩婚事忙了起来,早在容嫔进宫前,钦天监便算出了几个好日子,最早的那个是九月十六,纯贵妃不满意,嫌时间过于仓促,挑来挑去的,最终选了个十二初六的,时间也刚刚好。
柳清菡嗔了纯贵妃一眼:“行了,知道和嘉的婚期定了,好歹和嘉也叫本宫一声淑娘娘,待和嘉出嫁时,本宫定然给她一份儿厚厚的添妆,如此,纯贵妃可满意?”
她今儿的心情着实不错,便也有了心思和她们互相打趣解闷儿。
纯贵妃饶有其事的扬了扬下巴:“自然满意,淑贵妃给的东西,必然件件儿都是好的。”
说罢,她眼神睨过颖妃和令妃:“你们也不能少。”
颖妃和令妃对视了一眼,齐齐笑道:“是,贵妃娘娘。”
一碗冰饮用尽,令妃沾了沾唇,犹豫的看了柳清菡一眼,欲言又止。
柳清菡看在眼里,却并未当着纯贵妃几人的面儿问出口,又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待纯贵妃和颖妃离开后,才问:“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