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心里并不欢迎有嫔妃住进永寿宫和娘娘争宠,但魏答应住进来既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且自家娘娘心中又是有打算的,那她一个奴婢,自然是听命行事。
况且,娘娘可是说了,魏答应若有打赏,她们尽管接着就是,白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待紫罗走后,魏答应才放松了自己,扶着炕桌坐在了铺了软垫的炕上,在人前时,她撑着一口气,不肯露出一丝异样,没了人时,她就忍不住了。
她脑海中想着尽早皇后的警告与叮嘱,脑仁儿一阵生疼。
正殿,柳清菡把玩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漫不经心的吩咐:“去吩咐小厨房,今儿个的午膳都多加一些醋。”
“啊?”之卉有些不理解,“娘娘,您是喜欢吃酸的吗?要是您想吃酸的,奴婢可以吩咐小厨房单独给您做几道。”
柳清菡只轻笑道:“本宫只是觉得,皇上最近胃口不大好,多加一些醋,酸酸的,皇上吃了也觉得开胃。”
之卉挠了挠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但她一贯秉持着身为忠仆的行事准则,也没多问,转身就去吩咐了小厨房。
午膳时,皇帝依言到了永寿宫,而魏答应或许是不想在来的第一日就惹主位不快,故而找了个借口在自己的配殿躲着,不曾出来接驾。
柳清菡本就没把魏答应看在眼里,所以她来与不来都一样。
不,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要是魏答应真的来了的话,柳清菡可能会当着皇帝的面儿给她难堪。
迎了皇帝到正殿,膳桌上的午膳已经摆好了,皇帝坐在主位,柳清菡站在皇帝身旁,持着公筷给皇帝夹了一筷子凉拌木瓜丝:“皇上尝尝这道菜,是臣妾让小厨房新调配出来的菜式,清爽可口,还带着酸甜,用膳前用两口,胃口便开了。”
皇帝瞧着这木瓜丝颜色清透,就尝了尝味道,只是这一尝,甜味儿是没尝到,酸味儿却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皇帝碍于面子硬是给咽了下去,随口便猛喝了两口茶。
柳清菡看着皇帝出丑,低头憋着笑,脸上一副懵懂的表情:“皇上,您怎么了?可是这道菜不和胃口?”
皇帝皱眉:“酸。这菜里究竟放了多少醋?”
“臣妾方才不是说了嘛,这道菜是酸甜的口味,可能这道菜不合您的胃口,臣妾给您换一道菜吧。”柳清菡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两句,然后又给皇帝夹了一个四喜丸子。
四喜丸子是平日皇帝喜欢吃的一道菜,所以皇帝一看,也没犹豫,当即就放入了口中,只是……如上一道菜一样,依旧是满口的酸味儿。
一连两次,皇帝就算是再蠢,也察觉出不对了,更何况皇帝压根儿就不蠢。好好儿的一顿午膳,硬生生的被酸没了胃口,依着柔嫔的性子,他毫不怀疑眼前的这桌菜里,全都是酸的不能下咽的东西。
他把筷子放下,脸色一沉:“你这是在闹什么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过亲蚕礼,然后中和了一下,百度上说亲蚕礼首次举行是在乾隆九年,由孝贤皇后主持的,应该没太大的出入。
日六打卡第八天~
第62章
之卉和吴书来候在一旁,早在皇帝吃凉拌木瓜丝说酸的时候,之卉的眉毛就是狠狠一跳,等到皇帝吃了四喜丸子,之卉心里都快哭出来了,更别说皇帝这么一甩脸子,吓得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吴书来尴尬的看了之卉一眼,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只好跟着跪了下去,你说这主子和奴才怎么差这么多呢,柔嫔娘娘都没害怕,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经吓,她一跪,他总不能站着吧。
柳清菡幽怨的看着皇帝,自己缓缓在皇帝身边坐下,也夹了一筷子木瓜丝吃了:“皇上觉得酸么?臣妾也觉得酸,臣妾觉得可酸了,可是这些菜再酸,都比不过臣妾心里的酸。”
她的这副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小心眼儿吃醋的模样,这几年里,皇帝见的也不少,今日如此,皇帝也能想的到是因为早上他新封的魏答应,他允许柔嫔吃醋,可他却不能接受这满桌子酸菜:“所以你就弄了一桌子的醋菜给朕?”
柳清菡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都说同甘共苦,臣妾早上吃了一缸子的醋,连带着这永寿宫都弥漫着淡淡的酸味儿,皇上您来,自然也要尝一尝了。”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笃定皇帝不会真的生气,也算是一点小情趣而已。
皇帝闻言,心里那一抹不悦果然淡去,随之而来的是哭笑不得:“就因为朕封了一个答应?她不过是个小小答应,你都是一宫主位了,也值当你吃她的醋?”
“才不是呢。”柳清菡矫情的嘟了嘟唇,转身背对着皇帝,“臣妾才不是醋您新封了魏答应,臣妾是醋魏答应这个人。”
这话说的有些矛盾,皇帝轻笑出声,挑眉道:“这有什么区别么?不都是魏答应?你呀,可是被朕宠的越发矫情了。”
柳清菡哼哼了两声,毫不意外皇帝记不清去年的事儿,她好心提醒道:“当然有区别了,皇上,您之前可是同臣妾说过,您没看上魏答应的。”
皇帝脑子里愈发疑惑了:“朕何时同你说过这样的话?魏答应朕昨儿个也是头一次见,难不成你之前还见过她?”
他说着,还把目光移向了跪着的吴书来身上。
见柳清菡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吴书来只好体贴的解释:“回皇上的话,去年元宵时,魏答应曾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给柔嫔娘娘送过元宵,还打碎了柔嫔娘娘宫里的花草。”
至于皇上那些哄柔嫔娘娘的话,吴书来自觉没说出口。更何况,比起皇上哄柔嫔的话,显然是柔嫔娘娘更会说话,每次说的话都说到了皇上的心坎儿里。
这些事情本就微不足道,皇帝没记住也不奇怪,听吴书来说完,皇帝惊讶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柳清菡泫然欲泣道:“皇上您心胸宽广,记不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臣妾都知道的,可是臣妾心胸狭隘,心里就只记得皇上同臣妾说过的每一句话,您说过您不喜欢魏答应的,可您却幸了她。”
美人落泪,皇帝自是怜惜,他将人搂在怀里,柔声安抚:“好了,朕是说过不喜欢魏答应,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不过是碍于皇后的面子,不得不宠幸了魏答应罢了,朕保证,朕最喜欢的只有你,好不好?”
皇帝心里清明的紧,柔嫔和魏答应是不一样的,虽然她们两个都出自长春宫,但柔嫔是他一眼就看中的,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把柔嫔照着他的心意调*教成这副模样,就算是柔嫔使的小性子,他也受用极了。而魏答应,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不值一提的。
吴书来暗暗咂舌,能让皇上这般哄着,柔嫔娘娘也算是后宫第一人了。
柳清菡见好就收,当即就破涕为笑,双手搂住皇帝的脖子,伏在皇帝肩上,娇娇道:“皇上不许骗臣妾,要是您骗臣妾,臣妾还给您弄这样的一桌膳食。”
皇帝保证道:“朕是天子,金口玉言,何曾骗过你?”
“那好吧。”柳清菡香腮微红,笑容如花,“您既然这么说了,那臣妾就不为难魏答应了,谁让您不喜欢她呢。”
一个小女儿家吃醋小心眼儿的美人被柳清菡演绎的活灵活现,偏皇帝还受用不尽。
午睡过后,皇帝仪仗离了永寿宫,他坐在肩撵上,手臂支着头,心情极好道:“柔嫔什么都好,就是爱拈酸吃醋,你瞧瞧后宫里多少嫔妃,哪个敢像她一样,因为个答应,就同朕闹的?”
吴书来低着头,嘿嘿的赔着笑:“柔嫔娘娘也是太在乎您了,所以心思有些敏感罢了。皇上您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不然怎么会这般纵容柔嫔娘娘。”
他口中话说的漂亮,实则心里暗暗吐槽,柔嫔最初还是柔贵人时,不过因为说了一句娇嗔的话,就被皇上出言敲打警告,如今时过境迁,皇上对柔嫔的纵容,简直令人发指,由着柔嫔使性子,皇上竟然还乐在其中,对柔嫔娘娘还愈发宠溺,难不成皇上就好这口?
吴书来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他把这个消息暗自卖给后宫的娘娘小主们,不知道自己能赚多少银子呢。
皇帝点了点头,阳光照射在黄色的琉璃瓦上,又折射在皇帝耳边,映出一抹光辉:“魏答应是被皇后安排在了永寿宫?”
吴书来忙道:“是,柔嫔娘娘把魏答应安排在了后院的东配殿。”
今儿中午那么一出,许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吧。
吴书来低头琢磨着皇帝的心思,试探道:“您要是觉得不妥,不如……”给魏答应换个住处。
话未说完,皇帝抬了抬手阻止:“不必,皇后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朕又何必去打皇后的脸。”
在皇帝心里,这只是个小事,柔嫔若是连魏答应也应付不了,那……
仪仗缓缓前进,皇帝骤然揉了揉额角:“朕听闻,贵妃的病又严重了?”
“是,太医院来报,说贵妃娘娘身子愈发虚寒,如今用药已经无法彻底压制,现在已经开了春,可钟粹宫里依旧在烧着地龙和炭盆。”
自从高贵妃小产,就一直病着不见好,这也是皇上默许的缘故,从前也不曾见皇上提起过高贵妃,今儿个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皇帝闭了闭眼睛,心有感慨:“到底伺候了朕许多年,你记得嘱咐内务府,不得缺少钟粹宫的份例,另外,去告诉皇后,让她代替朕去看看贵妃吧。”
“嗻。”吴书来领了命令,忙转身去办差,皇帝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仪仗到了养心殿,皇帝下了仪仗,想了想,又吩咐道:“去宣高贵人来伴驾。”
他下午传了高斌觐见,还是要安一安高斌的心的。
长春宫,吴书来传了皇帝的旨意,皇后有些纳闷:“皇上怎么突然之间想起来高氏了?还让本宫去看她?”
高氏卧病的这几年,皇帝从来都没提过她,哪怕因为高斌,也只是把宠爱都给了高贵人,现如今是怎么回事?
谷翠替皇后重新梳了头发,用梳子沾了头油往皇后青丝上篦着头发:“许是因为高大人吧,娘娘您忘了,前几日高大人可是回京了,皇上恩典,准许高大人先行回府,这几日怕是就要召高大人入宫述职,这个时候让您去钟粹宫,应该是做给高大人看的。”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从面前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了一副合自己心意的耳坠:“要是这样,那本宫就不担心了,本宫只是担心,皇上还念着与高氏的旧情,保不准哪日想起了高氏的好,高氏就这么爬了起来,那可就不美了。”
谷翠笑着替皇后梳好了头发,皇后自己对着镜子戴好了耳坠,又仔细打量了自己的面色,突然皱眉道:“再给本宫上一些脂粉,好好儿遮一遮眼下的憔悴。”
“是。”谷翠从妆台上挑了个内务府新送来的脂粉,拿了小粉扑仔细的沾了细粉,在皇后眼下慢慢遮盖着。
皇后闭着眼,睫毛投在下眼睑上,感受着眼下的轻柔,心里忽的又开始烦躁起来:“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氏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浴室里?”
她就是再贤惠,自己也不会把到手的恩宠给推出去,毕竟她想生个嫡子的心思到现在都没熄,虽然她是要抬举魏氏,可也不是让魏氏在她侍寝的日子里服侍皇上。
谁知她一个不注意,皇上就这么在浴室里幸了魏氏,可她还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满,在外人面前还要把这事儿给揽在自己身上,别提多恶心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到底也是她耗费了心思调*教出来的人。
谷翠抿唇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皇上身边伺候的都是御前的人,奴婢也不好去问,否则不是打了娘娘您的脸?不过事后奴婢倒是问过魏答应,魏答应说,是她听到皇上喊人进去服侍,门外守门的两个小太监看她正好路过,便让她进去了,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这番说辞,谷翠自是不信的,可她再不信,也没有办法去求证,只能将信将疑。
皇后压下心里的烦躁,睁开眼看着已经上好的妆容,冷冷道:“罢了,魏氏既然已经入了后宫,那就让人多瞧着点,魏氏的心眼儿现在只多不少。”
“是,奴婢已经暗中安排了人去贴身伺候魏答应,娘娘尽管放心。”
之前柔嫔身边,皇后娘娘是明目张胆的送人,这样既好又不好,现在魏答应身边,则是暗中送人,也不打眼。
皇后点了点头,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珍珠流苏:“去库房,找一些上好的药材,咱们去钟粹宫走一趟。皇上既然要本宫去,那咱们就好好儿的去看看,以往备受盛宠的高贵妃,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钟粹宫,因高贵妃久病未愈,皇帝又不曾来过,哪怕高氏是贵妃,钟粹宫的奴才也难免会偷奸耍滑。
皇后到的时候,钟粹宫的庭院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奴才在扫地,其余人都不知所踪。皇后挑了挑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越过那几个奴才,径自进了钟粹宫正殿。
因为高贵妃喝了两年的药,钟粹宫到处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正殿里的味道尤其浓郁。
外间的动静传到寝殿,正在喝药的高贵妃眼睛倏然一亮,她有些激动的抓住秋阳的手:“秋阳,有人来了,是皇上来了吗?”
秋阳被高贵妃动作弄的险些没端稳药碗,好不容易稳住手,正要回答,就听身后声音响起:“叫贵妃失望了,不是皇上来了,而是本宫来看你了。”
秋阳扭头,见皇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扶着谷翠的手款款而来,忙跪下行了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您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奴婢回头就罚那些偷奸耍滑的奴才……”
“好了。”皇后冷声打断秋阳的话,“要打要罚都是你钟粹宫的事,本宫是来探望贵妃的,不是来听你说如何打罚奴才的。”
秋阳讪讪住了嘴:“是。”
皇后不在搭理秋阳,而是看向高贵妃:“几年未见,贵妃的规矩愈发不好了,见了本宫,都不知道如何行礼了吗?”
病了多年,高贵妃脸色连苍白都算不上,而是逐渐变得蜡黄,一张脸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风华,只余下了病中憔悴:“皇后娘娘一向仁慈,见臣妾病成如今这副模样,哪儿还舍得要臣妾行礼问安呢。若是传出去了,岂非说皇后娘娘您苛待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