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答应猛然停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暖春,暖春感受着一旁炽热的视线,没有丝毫心慌:“小主您想啊,您与柔嫔娘娘都是宫女出身,柔嫔娘娘的家世还不如您,却能靠着皇后娘娘坐上了嫔位,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可是这个时候您却出现了,柔嫔娘娘自然会担心您夺了她的宠爱,所以柔嫔娘娘就故意挑唆您和皇后娘娘,想让您对皇后娘娘心生嫌隙,这样柔嫔娘娘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暖春一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甚至连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话都能毫无困难的说出口,不得不让人心存疑虑,暖春,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宫女。
魏答应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其实也没有信柔嫔的话,只不过是皇后娘娘对我冷淡的态度,让我心里觉得不安罢了。”
她欣慰的拍了拍暖春的手:“还好有你在我身边,才能时时提点我。”
暖春低头微微一笑:“小主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是您的贴身宫女,自然盼着您好,只有您好了,奴婢才能好。只是小主,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相比起您日日在长春宫服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能更希望您得宠,只要您有了皇上的宠爱,难道害怕皇后娘娘不看重您吗?”
魏答应抬头,正好看见愉嫔带了五阿哥进了长春宫,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可是我住在永寿宫,皇上每次来永寿宫,都是去正殿看柔嫔娘娘,柔嫔娘娘各种严防死守,我连私底下见皇上的机会都没有,我……”
她每次侍寝,皇上宠幸过她后,都是按照规矩让人把她抬去围房,连听她说两句话的功夫都不给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暖春悄然道:“小主,您糊涂了?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柔嫔娘娘不让您接触皇上,无非是怕您抢了皇上的宠爱,可她能管得住您,却管不住皇上啊,只要皇上愿意去您屋里,难道柔嫔娘娘还敢拦着皇上不成?”
暖春说的兴奋,丝毫没注意到魏答应眼里的冷意,她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只是面上魏答应不曾表露分毫,她顺着暖春的话,低声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您可以这样……”暖春附在魏答应耳畔低语了几句,然后就见魏答应犹豫了下,随即点头。
长春宫里,皇后方才喝了药,愉嫔就带着五阿哥进来了:“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五阿哥也跟在愉嫔身后跪下,用糯糯的小奶音道:“儿臣请皇额娘安。”
皇后笑着叫了起:“起来吧,来永琪,让皇额娘看看,又胖了些呢。”
愉嫔起身,把五阿哥轻轻推到了皇后跟前,可五阿哥虽然经常被愉嫔带着来给皇后请安,但小孩子最是能感受到人的情绪好坏,他觉得皇后对他不似表面上那般高兴,所以就有些抗拒,愉嫔暗中微微一用力,推了一把五阿哥,就把五阿哥推到了皇后面前,为了防止皇后多想,愉嫔赔笑解释道:
“皇后娘娘见谅,在来给您请安之前,臣妾曾告诫过永琪,说您身子不适,这孩子就记在了心里,生怕冲撞了您呢。”
皇后没搭理愉嫔,只原本准备取下的护甲就那么戴在了手指上,明晃晃的,显得格外渗人,她忽略五阿哥眼睛里的惧怕,捏了捏五阿哥白胖的小脸:“真乖,皇额娘这里有蜜饯,永琪要不要尝一尝?”
五阿哥忍住要哭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多谢皇额娘,永琪最喜欢吃皇额娘这儿的蜜饯了。”
五阿哥生于乾隆六年二月,今年生辰刚过不久,虚岁也四岁了,所以心里也明白许多事情,愉嫔告诉过他,只有让皇额娘高兴了,他们才有好日子过,所以纵然每次来皇额娘这里他都不开心,但是为了不让额娘失望,他还是会听额娘的话。
皇后捏了一个蜜饯递给五阿哥,五阿哥塞进嘴里,还不忘冲着皇后挤出一抹笑。
愉嫔看的心酸,可她却无可奈何,但凡她有一半柔嫔的得宠,她也不至于要这么卑微的讨好皇后。愉嫔搂过五阿哥,不欲再让皇后把视线放在五阿哥身上,故而开口转移了话题:“臣妾方才进来时,在长春宫外瞧见了魏答应,只是不知为何,魏答应却没进来。”
皇后笑了笑,捏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是么?”
皇后这段时间有些反常,就连愉嫔也有些摸不准皇后的心思,她赔笑道:“说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魏答应前几日还侍奉娘娘侍奉的周全,这几日却不怎么来了,难不成魏答应得了几次宠,心就大了?”
愉嫔搂着五阿哥的手微微收紧,看似在笑,实则不肯放过皇后脸上一丝细微的神情。
皇后满不在意的道:“是本宫不许她来伺候的,身为嫔妃,最主要的职责是要伺候好皇上,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本宫这儿,倒不如去想法子讨好皇上,只要皇上开心了,那就比什么都好。”
这话有些意有所指,愉嫔的脸色顿时有些许僵硬,很快便反应过来,奉承了皇后一句:“皇后娘娘仁慈,是臣妾们的福气。”
皇后摆了摆手:“本宫这些日子身子不适,请了太医看诊,永琪年纪还小,为了防止本宫把病气染给永琪,日后你便少带永琪来长春宫吧。”
她以前喜欢愉嫔带五阿哥来,是因为她自觉生育无望,又见愉嫔巴结讨好,而五阿哥也确实是所有阿哥里最合适的一个,便默许了愉嫔的行为,只是表面上一直不曾松口。但现在,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嫡子了,旁人的孩子也就没用了。
话中隐含之意,愉嫔听的明白,她有些不甘心,皇后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注意,难道皇后选了大阿哥?
还是……
愉嫔的视线隐晦的落在皇后的小腹上,见小腹平平,心里的那抹怀疑怎么也消不去。
愉嫔走后,谷翠呸了一声道:“娘娘,愉嫔的心可是愈发大了。”
皇后坐的久了,身子有些疲累,她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走:“是大了,所以本宫也该冷冷她了。下次愉嫔再来,把她打发了。”
“是,”谷翠打开炕桌上的小香炉,拿了香料往里面加了一小勺,“这内务府新送来的白芷香,味道极好闻呢。”
皇后瞥了一眼,淡淡道:“味道是不错,只是也不知对本宫的身子有没有害处,还是先熄了吧,等下次陈太医来,让陈太医瞧瞧,没问题了再燃。”
也不能怪皇后如此小心,实在是香料是极易动手脚的东西,她就用这东西害过旁人,所以心里对这些东西总是有防备心的。
谷翠忙把皇后喝剩下的茶倒在了香炉里:“是,再过两日,娘娘的药方就又该换了,等您再喝一段日子的药,身子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皇后叹了口气,语气里难掩希冀:“本宫从未觉得等待日子是这么的难熬,谷翠,你知道么,本宫恨不得赶紧调理好身子,本宫很想再看着自己的肚子再鼓起来一回,只有这样,皇上许是对本宫之间的隔阂才会消失,富察家也会因为有了阿哥,而心定。而本宫,就能更稳的坐着这后位,再也不用日夜忧心了。”
说到底,身为皇后,一个嫡子带给皇后的底气是巨大的,而这底气,是和敬公主无法带来的。
谷翠听着皇后的话,面上很是动容:“奴婢知道娘娘这几年过得苦,但咱们这不是快要苦尽甘来了么,以后还有好日子等着您呢。”
“但愿如此。”
初夏的夜,微凉且燥,黑黢黢的天空中,点点星子闪着微弱的光芒,它们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亮光,企图给大地带来光辉,可到底只是徒劳而已,星子再亮,也比不得明月的光辉。
柳清菡临窗而坐,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渐渐剥开乌云,显露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突然心生感慨:“米粒之光,又怎可与皓月争辉?”
之卉虽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也能听出话中透着的凄凉,她小心翼翼道:“娘娘可是心情不好?”
她在脑海中想了又想,没觉得这几日娘娘有哪里不顺心了。
柳清菡微微一笑:“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
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可是生育了两子一女,算算日子,七阿哥也就是在这两年里出生的,等七阿哥出生后,皇后才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而在这众多子嗣中,皇帝的眼中也只会有七阿哥,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不在这几年里怀孕的原因。
她稍顿了一下,问道:“今儿个是谁侍寝?”
之卉想了想,说:“是嘉妃娘娘。”
柳清菡拍了拍脸颊,感受到脸上微凉的冷意,便让之卉关了窗子:“本宫记得,四阿哥今年也到了该上上书房的年纪了。”
上书房是阿哥们满六岁读书的地方,一旦阿哥们年满六岁,就意味着要搬去阿哥所住,不得再与生母同住一宫了。
“娘娘记得不错,乾东五所里的东四所,内务府早早的就命人开始收拾了,如今已经拾掇的差不多了,只是据说嘉妃娘娘舍不得四阿哥,所以一直拖着没让四阿哥搬。”
柳清菡起身走到寝殿,伸开手由着之卉给她更衣。
“再拖着又能如何,若不是皇后这些日子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没工夫搭理嘉妃,嘉妃哪儿还敢这么推着时间。”
柳清菡接着之卉的话说了两句就不再提起嘉妃,待换了一身寝衣,又拆了头发,她拿了一把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一头青丝:“本宫让你们盯着魏答应和她身边的宫女,可有什么异常吗?”
当初她封贵人时,皇后可是给了她一个素苒,如今落到魏答应,却没给人,怎么都不符合皇后的个性,柳清菡也不会信,虽然是放在魏答应身边的钉子,可也是在永寿宫,她不得不防。
之卉将柳清菡换下的衣裳整理好放在一旁,准备明日送去辛者库,闻言,立马就道:“有,双福整日都在盯着魏答应,今儿下午见魏答应身边的暖春借着提晚膳的由头,偷偷的见了长春宫的人,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双福就无从得知了。”
柳清菡冷哼:“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早上本宫是如何挑唆皇后娘娘和魏答应的关系罢了。”
听柳清菡这么一说,之卉瞬间明白了自家娘娘早上为何同魏答应多费口舌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一时间,之卉对柳清菡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她低头恭敬道:“娘娘远虑,奴婢敬服。”
柳清菡轻哼一声:“行了,不必拍马屁,从明儿个开始,让魏答应一日三次的到本宫这儿来立规矩,不论是服侍本宫洗漱也好,还是服侍本宫用膳,一律都由魏答应来做,你和紫罗只管看着便是。”
“这……”之卉不理解,“恕奴婢多嘴,您这又是为何,虽说偏位嫔妃服侍一宫主位乃是常事,可您不喜魏答应,又何必要她来您眼前碍眼呢?”
况且,魏答应抢了她和紫罗的差事,那她和紫罗要做什么?
柳清菡勾了勾唇角,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自然是——钓鱼。”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拼夕夕太过分了,掉进提现的坑里就出不来了,为了那一点点钻石,我都快没朋友了,但还是提不出来,看着那缺的0.03颗钻石,心里跟猫抓一样,都没心思码字了,呜呜呜。
第64章
之卉一向把柳清菡的话奉为圭臬,故而第二日天未曾亮起,她便让紫罗去了后院东配殿,将还在睡梦中的魏答应给叫起来。
紫罗到时,魏答应主仆还在睡梦中,暖春则是在外间守夜,一听到紫罗的声音,瞬间就清醒了,她打开门,就见紫罗现在窗子旁,暖春紧了紧衣裳,笑着凑过去:“紫罗姐姐,您怎么这会儿就来了?这天儿还早着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都还没到寅时呢。
紫罗眉眼寡淡,并没有要和暖春姐妹相称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娘娘就该起身了,咱们伺候娘娘的可不就要早早起身准备着嘛,哪里能这么偷懒呢。你也赶紧服侍魏答应起身,一会儿去正殿伺候娘娘。”
她的每个字暖春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暖春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她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惊诧道:“这……紫罗姐姐,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不明白呢?”
什么叫让她赶紧服侍魏答应起身,一会儿去正殿伺候娘娘?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紫罗嫌弃的瞥了暖春一眼:“连话都听不懂,也不知你是怎么爬到了魏答应贴身宫女的位置的。既如此,那我就再说明白点儿好了,打今儿个起,魏答应就要去正殿伺候娘娘洗漱,用膳,立规矩,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了吧?”
“可……可是之前,娘娘明明说了不让小主去伺候的。”暖春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柔嫔又在闹哪出,但她知道,要是柔嫔娘娘想折腾魏答应,那她身为魏答应的贴身宫女,也只得陪着魏答应,她可不想被折腾,所以这会儿便起了维护魏答应的心,争辩了一句。
哪知紫罗听了这句话,当即就道:“前几日那是咱们娘娘体恤魏答应每日要辛劳服侍皇后娘娘,所以才说的客气话罢了,娘娘心善,可这也不是魏答应忽视娘娘的理由。”
见紫罗的话越说越重,甚至声音还起了调儿,暖春忙赔不是:“紫罗姐姐消消气,奴婢脑子蠢笨,只是一时绕不过来弯儿罢了,夜里凉,您先回去,奴婢这就叫小主起身,待会儿去正殿,您看可好?”
紫罗冷哼一声:“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了,只不过回去就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吧,你赶紧进去伺候魏答应。”
外面两人的交谈声不小,魏答应就是睡的再沉,也被吵醒了,暖春轻手轻脚的进来,刚一掀开帐子,准备叫醒魏答应,低头就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喝——”
暖春被吓了一大跳,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缓了一会儿笑道:“小主您醒了?”
魏答应点头:“服侍我起身吧。”
暖春利索的扶着魏答应起来,想要同魏答应说些什么,却顾忌着外面的紫罗,只好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小主,刚刚奴婢和紫罗的话,您都听见了?”
“听见了,你去让人备水吧,咱们收拾好就去正殿。”
见魏答应坦然,暖春心里有些惊愕:“小主,您怎么就这么答应了,柔嫔娘娘摆明了是在折腾您呢,这个时辰离平时柔嫔娘娘起身的时候还有一个半时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