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丝毫想不起来前几日自己在御花园和晋嫔说过的话,柳清菡脑门儿一条黑线,她重新翻了个身对着皇帝,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皇帝壮实的胸膛上:“皇上,臣妾不喜欢您这么夸臣妾。”
皇帝被她点的心又痒痒了起来,忙一把抓住柳清菡的双手:“为何?老实点儿,你若是不累,朕可就不客气了。”
柳清菡立刻收回了手,一动不动的,她瘪着红唇:“皇上,您夸臣妾这话,可是夸过晋嫔妹妹的,您也说过晋嫔妹妹最得您心意了。所以臣妾心中有个疑惑,究竟是晋嫔妹妹配的上这句夸赞,还是臣妾配的上?”
虽然她知道皇帝这话一般都是在哄人,但谁让她这会儿无聊的紧,就和皇帝好好儿掰扯掰扯也没什么。
皇帝一愣,随即闷声笑了。
柳清菡脸颊微红,有些气恼:“皇上笑什么?”
皇帝的笑声愈发大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皇帝搂着柳清菡的肩膀,下巴放在她肩窝处,一头青丝隐隐透着馨香:“爱妃吃醋的模样,很是动人。”
他紧了紧搂着柳清菡的手:“你放心,朕那话不过是随口说的罢了,对你,才是真心实意的。”
柳清菡从皇帝怀中抬起头,极力忍着要弯起的嘴角:“臣妾信皇上。”
啧,看来她在皇帝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否则依着皇帝的性子,肯定不乐意哄着他,说不准还一提裤子就走,柳清菡稍稍放下了心,既然皇帝还顾念着她,那也就说明,明日过后,就算皇贵妃要解禁,她的宫务要交还给皇贵妃,但最起码,应该还可以得一个协理六宫的名头。
六月初六,和敬公主正式出嫁。
和敬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嫡公主,她的出嫁规格,自然是盛大的,而她的嫁妆又按照嫡公主的规制添了三成,各宫的嫔妃们也都添了不少妆,所以当和敬公主的嫁妆从大清门抬出去的时候,可谓是浩浩荡荡,真正的十里红妆。
城楼之上,皇帝负手而立,眼里带着怀念:“皇后,咱们的女儿今日出嫁了。”
柳清菡站在皇帝身后,微微垂眸,对皇帝的话当做没听见,瞧着城楼下红彤彤一片,突然就有些感慨,她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一次像样的婚礼。上辈子是没结婚,这辈子,是想结婚也不成了。
待仪仗完全消失,柳清菡轻声道:“皇上,该回去了,这儿风大。”
“走吧。”
翊坤宫,皇贵妃听着宫里敲敲打打的声音,心情格外的好:“今儿是个好日子。”
静心赞同的点头:“可不就是个好日子,和敬公主终于出嫁,日后宫里再也没有敢和娘娘作对的人了,而且皇上也答应过您,和敬公主一旦出嫁,就会解了您的禁足的。”
在她眼中,和敬公主就是个瘟神,谁粘上谁倒霉,今儿好不容易送走了,静心恨不得多放点鞭炮庆祝一下。
皇贵妃高兴归高兴,却没静心这么乐观:“和敬是走了,可宫里也来了个姓富察的晋嫔,本宫听愉妃递来的消息,说晋嫔很是受宠,头一次侍寝,皇上就赐了坐胎药,除了柔妃,这可是后宫里这么多年来第一个。”
她越是想,心里就越难过,皇上期盼孝贤皇后有孕也就罢了,因为她知道皇上喜欢嫡子,可如今孝贤皇后已经没了,皇上对着晋嫔还给了这么大的荣宠,难道说,皇上心里最喜欢的,是带有富察家血脉的孩子?
皇贵妃有些失控,不断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富察家就不肯放过本宫?他们就这么见不得本宫好么?”
富察氏一族在前朝的影响力远比乌拉那拉氏要大的多,所以在前朝,家族里不仅帮不上她的忙,甚至还会拖她的后腿。
而在后宫里,孝贤皇后死死的压在她的头上,让她多年来喘不过气来,如今又来了个晋嫔,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静心恭谨道:“娘娘切莫堵心,不过是一个晋嫔而已,您若是不喜欢,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皇贵妃眼中带着狠厉:“是要收拾晋嫔,不过也不着急,等本宫出去了,第一个收拾的,是纯贵妃。纯贵妃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本宫对她的好,她竟一点儿也记不住,本宫一落魄,就恨不得和本宫撇清关系,这样的人,若是还好端端的在后宫,那本宫瞧着才真是碍眼。”
位份低的也就罢了,纯贵妃……静心有些犹豫:“可是娘娘,纯贵妃到底是贵妃,而且膝下又有两子一女,怕是不好对付。”
在这宫里,得不得宠的另说,子嗣才是一个嫔妃最大的底气。只要有了孩子,哪怕犯了再大的错,皇上也会容忍一二的。
皇贵妃冷笑道:“那又如何?本宫和孝贤皇后不同,咬了主人的狗,本宫定然会打死它的,不然留着等着以后再咬本宫一口吗?”
这会儿,皇贵妃因为和敬公主出嫁的喜悦分毫不剩,火气反而意外的大。
静心伺候皇贵妃这么多年,也清楚皇贵妃的脾气,知道她决定了的事,很难劝说,索性就不再劝了:“那您准备如何做?”
皇贵妃弹了弹自己养的水葱似得指甲,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三阿哥永璋,今年也十五六岁了,该是娶福晋的年纪了,只可惜,咱们的三阿哥太过不中用,惹了皇上厌弃,连这样的终身大事也被皇上抛诸脑后,你说,若是本宫给三阿哥选了一个好福晋,纯贵妃会不会感谢本宫?”
汉人有这样一句话,娶妻不贤,祸及三代,要是三阿哥的福晋是个闹腾的,那……
皇家可是没有休妻的先例的。
静心瞧着皇贵妃幽暗的笑意,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娘娘一片好心,纯贵妃若是个知道好歹的,当然会感谢娘娘的。”
“那就好。静心,去把本宫的吉服给熏一熏,本宫也好久都没有见到后宫的姐妹了,待本宫解禁后,可是要好好儿认一认新进宫的妹妹们。”
皇贵妃笑意泠然,最后三个字,咬的极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入了夏,宫里开始用冰时,皇帝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皇贵妃被解了禁足,宫务自然而然的也回到了皇贵妃手中,只不过同柳清菡想的一样,虽然她把宫务交给了皇贵妃,但皇帝为了补偿她,还是给了她一个协理六宫的名头。
这次出来,皇贵妃行事也是越发内敛了许多,表现出来的言语谈吐和处事,凡事都以皇帝的心意为先,哪怕她心里并不赞同,也绝不多说半个字,这样柔顺贤惠的皇贵妃,皇帝心中越发满意,也不介意多给皇贵妃几分面子,故而自皇贵妃解禁出来,也有几日是歇在翊坤宫的。
沉淀了半个月,皇贵妃终于找了纯贵妃,同纯贵妃谈起了三阿哥永璋的婚事:“三阿哥也到了年龄,且今年的选秀刚过,妹妹就没有提前替三阿哥相看一下嫡福晋,回头也好求皇上赐婚?”
皇贵妃句句关切,态度也温和,仿佛丝毫没有因为传话一事与纯贵妃生了嫌隙。
纯贵妃原本还有些担心皇贵妃会借题发挥,给她使绊子,却没想到皇贵妃压根儿没有使绊子的意思,而是诚心诚意替永璋着想,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愈加警惕和难受:“也不怕皇贵妃笑话,臣妾早已失了圣心,如今只祈求皇上不要继续厌恶永璋和臣妾就好,哪里还敢提旁的要求。”
永璋再是不争气,可他也是自己的长子,她的一片为母之心,丝毫没有掺假,更何况是娶福晋这样的大事?只不过她虽然不敢向皇上提及,但她私下里还是给了永璋两个格格伺候着,毕竟不受皇上重视,已经很不顺心了,身边再没个女人伺候,那成了什么样子?
皇贵妃一阵唏嘘:“妹妹的遭遇,本宫也很是同情,只是可惜了皇上发怒时,本宫也正在禁足,处境也不好,更别提给妹妹求情了,妹妹可千万别怪本宫就是。”
搁在以往,皇贵妃叫纯贵妃都是一口一个姐姐的,以表示自己对纯贵妃的看重,可现在,却是一口一个妹妹,纯贵妃虽心里有所察觉,到底因为心虚不敢质疑。
纯贵妃苦笑:“臣妾理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发怒,定然是永璋做的不好,臣妾和永璋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男大当婚,皇上想不起来永璋,臣妾这个当额娘的,又是个没用的,到头来,还是要劳烦皇贵妃您了。”
皇贵妃嗔怪的看了纯贵妃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掌管六宫,永璋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也要叫本宫一声娘娘,本宫合该替他着想。况且,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皇子阿哥,但凡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也可以上朝参政,到时,永璋在朝堂上做出一番成绩来,皇上自然对永璋刮目相看,你还用愁日后没有舒心的日子过么?”
这话可谓是说到纯贵妃心坎儿里去了,纯贵妃自个儿也是这样想的,如今皇贵妃这么一说,两人简直是不谋而合。
纯贵妃紧张的抿着唇,手心儿里的汗浸湿了帕子,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蹲了个礼:“皇贵妃这样为臣妾母子着想,臣妾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现在想想,臣妾真是无用,皇贵妃禁足时,难得要臣妾替您传话,可是臣妾却没有办好这件事,心中实在有愧。”
“这话是怎么说的?”皇贵妃忙弯腰把纯贵妃扶了起来,“你也有你的难处,本宫都知道,也是本宫考虑不周,竟就这么让你给本宫传话,还好你没去,不然皇上怕是要因为本宫的事牵连你了。”
纵然她心里再恨,可那也是背地里自己发发火,在人前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大方得体的皇贵妃。
顺着皇贵妃的力道起身,纯贵妃开始了甩锅行为:“原本那几日皇上正在生永璋的气,臣妾接到了您让人传的话,思考了许久,怕皇上厌恶臣妾,不肯听臣妾细说,于是臣妾就同柔妃商量了一番,柔妃当着臣妾的面儿,也同意了,臣妾自然信她,可臣妾怎么也没想到,柔妃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答应的好好儿的,转头就不认帐,也是臣妾识人不清,还好没耽搁您的正事儿。”
为了让皇贵妃在皇上面前进言,替永璋挑一个合她心意的儿媳妇,纯贵妃算是不要自己这张脸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左右皇贵妃也拿柔妃无法,借她来给自己解围,总是不过分的。
皇贵妃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大度的摇头:“罢了,本宫不是说了,此事就此作罢,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然后她看了静心一眼,静心忙从缸里拿出一个卷轴打开,上面画的是一幅秀女图。
皇贵妃笑着道:“妹妹瞧瞧,这位秀女如何?”
纯贵妃仔细瞅了两眼,只觉得画上的人英姿飒爽,好似和颖嫔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她问:“这是……”
皇贵妃摇了两下宫扇,宫扇下面坠着的流苏晃晃悠悠的:“这位秀女的身份,说起来很是高贵,妹妹可知和硕淑慎公主?”
“略有耳闻。”纯贵妃点了点头,“臣妾听闻,和硕淑慎公主乃是圣祖爷第二子允礽的第六女,后先帝爷登基,被先帝爷收为养女,又嫁给了科尔沁博尔锦吉特氏观音保。”
真论起来,和硕淑慎公主的身份不算是最高贵的,但谁让淑慎公主嫁的是科尔沁第二大势力部落的首领呢,虽然额附观音保在雍正十三年因病去世,可淑慎公主也是个有魄力的,当机立断的把控了科尔沁第二部 落的势力,任谁也不敢小觑。有了夫家的势力撑腰,淑慎公主每次回京,皇帝也是以礼相待,按照辈分论起来,淑慎公主也是皇帝的姐姐。
皇贵妃隐秘一笑:“没错,淑慎公主这一生,唯有一个女儿,宠的如珠如宝,喏,便是这画像上的秀女了,因她身份高贵,这次选秀也是记名了的。”
每三年一次的选秀,牵扯到政治因素的,皇帝都给留下记名了,为的就是在下一次选秀到来前,替宗室子弟和朝中大臣们赐婚,皇帝赐婚,不止是荣耀,更是皇帝为了不让世家势力联姻而壮大的一种手段。
纯贵妃一听,心里顿时怦怦跳,激动的嘴唇都是颤抖的:“这……这么显赫的家世,皇上能同意么?”
儿媳妇家世显赫,她是极为乐意的,且不说这博尔济吉特氏长相如何性情如何,只她背后的势力和淑慎公主,她就满意极了。
皇贵妃打趣道:“这么说,妹妹是看中了?”
纯贵妃忙道:“那自然是看中了,这么好的秀女,臣妾若是挑剔,那岂不是不知好歹?”
有了嫡福晋的母族帮衬,想必永璋成婚后进了朝堂,会更加如鱼得水。
皇贵妃缓缓笑了:“那妹妹就放心把此事交给本宫去办,本宫保证,这博尔济吉特氏,只能是永璋的嫡福晋。”
纯贵妃心满意足的离了翊坤宫,人坐在咸福宫的正殿里,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她抓住春桃的手,还有些激动:“太好了,春桃,永璋以后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春桃却不似纯贵妃这般高兴:“娘娘,博尔济吉特氏身份显贵不假,可她到底是蒙军旗的秀女,还是出身科尔沁,一旦成了咱们三阿哥的嫡福晋……娘娘您想啊,圣祖爷的十阿哥,不就是因为娶了蒙古福晋,才无缘……”
纯贵妃的高兴消了一点,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无妨,当年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之上,皇上那样训斥永璋,甚至亲口剥夺了大阿哥和永璋的继承权,本宫对永璋能登上大位,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永璋到了入朝的年纪,而本宫家世微末,又帮不上永璋什么忙,只有给他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嫡福晋,本宫才安心,至于以后,本宫只盼着,皇上能够多重用永璋几分,顺利封个郡王亲王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她年纪也大了,这两年基本都不承宠了,又因为接连被皇帝训斥,争宠的心思早就歇了,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儿女身上,当然,不争宠,却并不代表,有些事情有些面子就不用挣了。
春桃了然,笑着奉承:“娘娘慈母之心,三阿哥听了,定然感动。”
纯贵妃懒懒的往软枕上躺了躺:“什么感动不感动的,本宫不在乎,只要永璋过得好,本宫就高兴了。”
说着,纯贵妃突然想起一事:“愉妃最近和晋嫔走的挺近?”
春桃想了想道:“是,好像是上次在御花园中,愉妃娘娘替晋嫔娘娘说了句话,自那以后,晋嫔娘娘就格外亲近愉妃娘娘,内务府送了什么好东西,都会送一些去景仁宫。这一来二去的,关系自然熟络。”
晋嫔得宠,风头一时无两,愉妃在此时与晋嫔交好,也不知是打着什么心思,又或许,是皇贵妃的示意?可晋嫔到底姓富察,皇贵妃心底,没有一丝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