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绮退回自己的座位，无聊地拿起施定摊开桌子的习题册翻了翻，也许是作为高三生的自觉吧，他的练习册上的解题过程不像以前那样简明扼要了，也开始有除了公式外的详细解题步骤了。
赵绮绮看了一会，总觉得他的字迹看起来很熟悉，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不是普通的熟悉感，更像那种记忆深处的，很久远的，曾经见过的感觉。
她又凑近了一些看，想从纷乱的思绪中理出思路。
还没等赵绮绮想明白，眼前突然被一张试卷遮住视线，赵绮绮定眼一看，是自己的。
她放下施定的练习册，忐忑地问对面的人：“这次怎么样，错了几道题？”
施定还是那副样子，语气淡淡的，冲她扬了扬试卷，“五道题。”
“真的？”这对赵绮绮来说可是个了不起的进步，要知道这张试卷上一共有五十道题呢，放在从前，她错三十道都正常。
“让我看看。”赵绮绮伸长了手去够施定手里的试卷，但她手臂的高度就算举直了也只到施定的手腕下方。她笑着邀功：“我是不是很棒，这么短的时间进步这么大！”
施定举高了一点点，赵绮绮就够不到了。
“让我看看呀！”赵绮绮也不生气，带着女生特有的软糯气音追着他说。
施定低着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赵绮绮，突然用另只手拉住赵绮绮举高乱动的手，握在掌心，他的手很大，轻而易举地把赵绮绮的手握了个严实。
赵绮绮不动了，睁着大眼睛看他，紧接着感觉到施定轻轻地捏了下自己的手心。
施定很快放开，把试卷递给她，罕见地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对，你特别棒。”
第38章 38
赵绮绮以为施定会他们像之前那样，根据白天数学课上老师的复习进度让她做题，然后施定给她讲解，即使是这样看似简单的补习内容，也可以让赵绮绮受益匪浅，毕竟她的基础确实很差。
所以当施定拿出电脑，让赵绮绮看自己为她做的，专门针对她个人实际情况的高考数学复习计划时，看着表格中写着满当当的字，复习内容从基础的公式，再到升级拔高题，详细到每周应完成的进度，涵盖的教材跨度从高一直高三结课……
赵绮绮惊讶地握着鼠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到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话一方面因为赵绮绮整个胸腔都被酸涩的情绪填满，另一方面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流泪。
她心里明白，就算是程曼给她找来的省级优秀教师也不会有精力和心思为学生做这样一份详尽的表格。
这完全是世界上独一份的，只属于赵绮绮的复习时间表。
是施定只为她一个人做的。
赵绮绮坐着，电脑摆在她面前，施定则站在她座位边，一只手支着桌面，另一只手则握着赵绮绮的椅背，他看着赵绮绮看电脑屏幕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接着她垂着头，施定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
这是施定熬了三天晚上写的，他翻了很多书，包括教科书和课外辅导，整个高中数学的内容应该都涵盖进去了，应该不会有遗漏。
施定刚想问赵绮绮这份复习计划有没有需要调整的，话还没说出口，赵绮绮突然把电脑一推，站起来，抱住了在她身侧微弯着腰的施定。
施定还没反应过来，赵绮绮的头顶差点撞到他的下巴，被他反应很快地头向后仰躲开，胸前就撞进一个香软温热的身体。
下意识接住她，赵绮绮抱得很用力，施定几乎要后退一步才堪堪站住身体。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抬起双手，搭在赵绮绮的后背上。
赵绮绮的双手圈在施定的脖子上，把头埋在施定的胸前。
两人结结实实地拥抱在一起，外人看过去，一副亲密的模样。
施定上半身身体后撤，想看看赵绮绮脸上的表情，没想到赵绮绮根本不抬头，跟着他的身体动，只顾着把头埋在自己胸口。
赵绮绮眼角到底还是溢出一点眼泪，很快就洇进施定胸前的衣料里，不见踪影。
施定只当她在害羞或撒娇，倒也惯着她，两人就默默地抱在一起，谁都没说话。
赵绮绮不知道抱了多久，她听着施定胸腔稳定有力的心跳声，暗暗觉得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此刻就好了。
施定抬腕看了看手表，赵绮绮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在复习高等函数。”
既然做了计划就要按照计划来，还是不要浪费了施定的用心。
赵绮绮闻言，终于动了动，她脱离温暖的怀抱，想坐回座位上。
施定突然伸手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稍微用力，迫使她看向自己，“哭了？”
刚才借着汹涌的感情做了投怀送抱的事，又被人捏住下巴，赵绮绮从脖子开始升起的红晕直接飞到脸上。
她挣脱开施定的手，声音闷闷的：“我才没有哭。”
施定轻笑了一声，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施定的讲解方式是赵绮绮熟悉并且非常能接受的，书桌不大，他们分坐两边，头抵着头地学满了两小时，结束后，施定送赵绮绮下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单元门，深秋萧瑟的风吹过来，扬起赵绮绮的头发，调皮钻进她的脖颈。
赵绮绮图漂亮，还一直穿着单衣，风吹过来她没做准备，“啊”的一声缩了缩脖子。
施定走在前面，闻言也站定了，手插着裤袋，回头看她，“我上楼给你拿件外套。”
说完抬腿就往楼上走。
赵绮绮拉住他的袖口，“不用麻烦了，车子就在小区门口等我，我快走几步就到了。”
施定没说行不行，只是拉着赵绮绮的手往回走，赵绮绮理解他的意思应该是没采纳自己的建议。
施定让她站在单元门里面的背风处，“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很快下来。”
赵绮绮不会娇弱到被一阵风吹倒，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
施定很快去而复返，手上拿着一件深灰色外套，拎着衣领帮赵绮绮穿上，接着伸手从自己长到几乎垂到赵绮绮大腿的袖口里找到她微凉的手，牵住，带着她往外走。
赵绮绮穿着施定的外套，周身顿时温暖好几度，又被人牵住了手，心脏快速跳动带着周身血液循环过快，她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走到小区门口，吴叔已经站在车前等候了，施定怕她害羞，想放开手，没想到赵绮绮手上用了点力气，依旧抓着自己的手，施定低头看看她如常的神色，便也回握了一下，吴叔的目光只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停了一瞬，便目不斜视，为赵绮绮拉开后排车门。
赵绮绮跟施定摆摆手，坐进车里。施定跟她点头示意了下，目送车子走远。
回到赵家别墅，跟赵绮绮平时下自习的时间差不多，赵绮绮在车上也没把施定的外套脱下来，下车后就直接穿着进了门。
程曼坐在沙发上，她最近似乎对某部电视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赵绮绮经常会在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
这在以前很少能见到。
赵绮绮边脱外套，边喊了她声，程曼回头，看上去精神不错，只是有一瞬间的愣神，笑了笑问她：“下晚自习回来了？”
赵绮绮本来都走到旋转楼梯了，闻言不解地回头看她：“我没有上晚自习，今天跟施定学习，我跟你说过的。”
程曼像刚想起似的，“哦”了一声，很快道歉：“是妈妈忘了，不好意思。”
赵绮绮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顺嘴问了句：“爸爸回来了吗？”
程曼没答，倒是吴嫂接话道：“回来了，在书房呢。”
赵绮绮算了算，有十几天没看到赵文东了，便先回自己房间放了东西，去敲他书房的门。
“谁啊？”里面传来赵文东的声音。
“是我。”
赵文东过来给她开门，声音中气十足：“进来吧。”
他另只手还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问，赵文东笑着回：“我女儿。”
赵绮绮走进书房，赵文东摸了她的头，电话也没停，对面好像在拿她开玩笑，赵文东骂了句脏话，但脸上没见多生气，又说了几句，赵文东说了句下次再说，就挂了电话。
赵文东看起来红光满面，仿佛遇到什么喜事，赵绮绮倚在他宽大的书桌边，看着他走近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
赵文东以前也总这样，还把她当成小孩子，今天却让赵绮绮想起晚上施定捏自己的下巴。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赵绮绮想起还是觉得脸热。
赵绮绮躲开赵文东的手，“我都十七了。”
赵文东笑声很爽朗，“七十一也是我女儿。”
赵绮绮看他心情这么好，猜想是那三百万的事情顺利解决了，但不确定，还是问出口。
赵文东显然不想多提以前，敷衍过去。赵绮绮又问他问什么这么高兴，最近有喜事吗。
赵文东神神秘秘的点头，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只含糊道：“爸爸最近运气比较好。”说着拿过手机，操作了几下，赵绮绮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声，她拿出一看，赵文东给自己的转了超过普通高中生生活费不知道多少倍的钱过来。
赵绮绮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干嘛？”
赵文东心情很好，“有空出去逛街购物，学习不用太用功。”
这话他不止一次对赵绮绮说过，赵绮绮惯例嗯嗯地点点头，就当没听见。
又聊了几句上学的事，赵绮绮准备走了，出门转身前她想了想，又说：“爸爸，你上次答应我的，没忘吧？”
上次也是在这间书房，赵文东输了三百万，回家如同战败的狮子一样颓废地躺在沙发上，当时两人的谈话内容，他对赵绮绮保证过的，赵绮绮记得清楚。
听到这，赵文东嘴里从刚才一直哼的歌马上停了，赵绮绮就知道，他也没忘。
赵文东本来站在窗户大开的落地窗边，想等赵绮绮走后抽根烟，他烟和打火机都拿在手里了，闻言怔了下，手顿了顿，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
赵文东发家已经很多年了，一直以来身上都有种很典型的大老板做派，高傲自信。他很快调整了下，嘴里说着：“没忘，记着呢。”
赵绮绮没完全相信，但也不觉得赵文东会骗自己，闻言点点头，又让他有时间多陪陪程曼，才走出书房。
看到赵文东状态这么好，自己的成绩也在施定的帮助下有了很大的提升。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赵绮绮自觉放心不少，她洗过澡后躺在柔软的床上，很有闲心地拆了片面膜敷在脸上。
她仰面枕着枕头，看了会手机，觉得面膜上的精华液要流到眼睛里，便调整了姿势，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灯出神。
无端端的，赵绮绮又想起施定，想起最开始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最想靠近的人不是书里的官配丁成洲，而是他。
想起在酒吧发现有人给她下药把她拉到后台的施定、想到赵绮绮溺水时，奋力朝自己游过来的施定、想起为自己做详细复习计划的施定……
施定、施定、施定……
好多个施定，最后变成今天那个会拥抱赵绮绮，会和她牵手的施定。
赵绮绮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目光却柔软了许多，像是想起什么宝贝一样。
她想正大光明地拉着施定的手，带他回家，向赵文东和程曼介绍，这是她的男朋友。她想正式地被介绍给施定的舅舅，虽然她本能地不喜欢他。她也想坦荡地接受同学和朋友的祝福，而不是只有在同学们的八卦中，她和施定的名字才会被放在一起。
第39章 39
对高三学生来说，普通的计时法仿佛失去意义，时间以一场场的考试作为分割点，随堂小考、月考、期末考、模拟考……快速向前。
上学期很快到了期末，赵绮绮上次考试的排名终于让她可以和施定在同一个考场，参加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而距离她第一次去施定家里学习，已经悄然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赵绮绮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施定教得也很耐心，她的进步很快。
自从程曼回忆起，赵绮绮成绩显著进步的那次考试的早上吃了由鸡蛋和油条组成的“100分早餐”后，以后的每次考试的早上，程曼都会让吴嫂给她准备这些。
赵绮绮刚开始还说她迷信，后来觉得程曼无非是为了讨个好彩头，也不再扫兴每次都会乖乖地吃下去。
期末考试的早上，程曼没用吴嫂，自己把煮的滚熟的鸡蛋放在装满冷水的骨瓷盆里，保养得到的手浸在水里，给鸡蛋降温，再拿出来，慢条斯理地给赵绮绮剥鸡蛋皮。
赵绮绮乖乖地坐在餐桌边等着，没一会，面前的碟子里就放了两个白胖的鸡蛋。
“谢谢妈妈！”
程曼坐在对面，冲她笑了笑，这段时间，程曼看着清减了不少，赵绮绮问她，她也只是说家有高三生，跟着操心。
可她和赵文东明明对赵绮绮的成绩从没上心过，每次赵绮绮学得晚一点都会过来提醒她不需要太努力。
赵绮绮起过疑心，观察过程曼一阵，但她课业紧张，在家里的时间太有限了，问吴嫂得到回复说程曼每天按时上下班，行为也没异常，只能作罢。
赵绮绮正吃着早饭，一夜未归的赵文东夹着冷风推门进来。
赵绮绮看着他在玄关换鞋，不满地说：“你怎么才回来。”
赵文东换完鞋抬头，眼睛里都是血丝，神色有点慌乱，赵绮绮一怔，皱起秀气的眉毛，语气不太好：“爸爸你昨晚去哪了？”
赵文东一身寒气，没回答，走到餐桌边，低声跟程曼说了句什么。
程曼脸色变了变，抬头看了赵文东一眼，转而看向对面的赵绮绮。
“绮绮今天期末考试，你不陪她吃早饭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完全不像对赵绮绮那样温柔。
说完就不再看他，转而对赵绮绮说：“小口吃油条，小心烫。”
赵文东侧身站在程曼身边，宽大的手掌支在餐桌面上，他没说话，也没动，只看向程曼，程曼则目不斜视，两人像在无声对峙，最终赵文东败下阵来，他抽出旁边的餐椅，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不小的声音，赵绮绮正低头喝豆浆，闻声抬头，看了赵文东一眼。
赵文东坐下，对上赵绮绮探寻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绮绮慢慢吃，我和你妈妈在这里陪你。”
赵绮绮抬手看了眼表，她没时间再观察对面的两夫妇了，今天下雪，路上一定会堵车，她要提前走，免得影响进考场。
她几口吞下早上的第二个鸡蛋，起身整理外套，程曼赶紧端起赵绮绮的豆浆杯，送到她嘴边：“鸡蛋不好消化的，要慢慢吃，来喝口豆浆顺一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