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绮手指紧了紧背包带子，她此刻只能一言不发地听着程曼和院长聊天。
上次院长提起这件事后，赵绮绮就认真地回忆了一番。
书里写过赵家资助福利院的事，说他们家是个好善乐施的家庭，也提到过星星福利院的名字。所以赵绮绮才对和程曼一起去送物资的事情不陌生。
但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从没提过赵绮绮在福利院遇到过施定，如果施定在福利院度过长达九年的时间，那总不至于一字不提。
赵绮绮感到疑惑，她本能地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她想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想，程曼却抬高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赵绮绮的思路被打断，只得先跟院长告别，和程曼走出福利院。
施定站在尖叫的门口，看着手中屏幕已经黑下去的手机，低头站了会，接着大步走进尖叫。
因为赵绮绮取消了补习，她决定和程曼好好享受一下母女独处的时光，两人从福利院出来，去了市中心的商场逛街，赵绮绮青春靓丽，程曼优雅大方，两人手挽着手走在路上，赚足了路人的回头率。
程曼带着赵绮绮走进常去的店，热情的销售顾问把她们迎进来，客套地说：“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程曼拍拍赵绮绮挽着自己的手，“带我女儿来逛逛。”
程曼眼光独到，审美不俗，像玩娃娃换装游戏一样打扮赵绮绮，没一会就给赵绮绮挑了好几套新衣服，她脚边堆了好几个纸袋子。
吴叔进来拿走一批，程曼又看中两条裙子，让赵绮绮去试。
赵绮绮仰靠在店中间的宽大沙发上，连连摆手，“我不试了，你去看看自己喜欢的吧。”
她指着不远处那条暗红色的旗袍款的法兰绒长裙，“这条特别适合你。”
销售顾问也说：“您个子高，身材好，穿这条裙子肯定好看。”
程曼隔空笑着点点赵绮绮，让销售拿裙子跟她去了试衣间。
赵绮绮站起来，在店里随便看，没一会就逛到了男装区。赵文东平时不穿这个品牌的衣服，赵绮绮觉得没什么可看的，想去试衣间看程曼试好了没。
转身之前，她余光突然看到配饰柜台里有一副黑贝母袖扣，精致大方，在店里灯光的照射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赵绮绮停下脚步，想靠近看仔细些。跟在身后的销售顾问立刻察言观色道：“需要拿出来让您看看吗？”
赵绮绮点头，不一会这副袖扣就在摊在她手心里，材质很好，细腻润滑。她心思一动，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看试衣间的门还是关闭的状态，她让销售顾问帮她包起来，用自己的卡付了钱。
销售顾问把包好的袋子递给她的时候，察言观色地跟她眨眨眼，“我会替您保密的。”
赵绮绮没想过要保密，也无所谓被程曼看到，只是她送人的礼物，不想让程曼刷卡而已。
不过她还是感谢了销售的好意。
没一会，程曼从试衣间走出来，刚才脸上的轻松惬意一扫而光，她边走边打电话，秀丽的眉头紧紧皱起。
销售跟在她身后，手上捧着那条很适合程曼的裙子。
程曼看到赵绮绮，空的那只手做了个手势，赵绮绮就没往前去。
周围气压突然变低，程曼全程没说话，只嗯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赵绮绮这才上前问她怎么了，程曼看起来很累，但只说是工作上的事情。
赵绮绮不信，程曼这才弯了下嘴角，伸手搂了下她的后背，安抚赵绮绮道：“真的没事，还想试试别的衣服吗？”
程曼面色不虞，赵绮绮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情，她摇头，两人挽着手走出店面。那条赵绮绮认为很适合程曼的裙子，她到底没看到穿在程曼身上是什么样。
第42章 42
赵绮绮这几个月来难得有不用学习的时候，除夕那天，她久违地赖了床，起床后下楼，看到程曼在厨房里调饺子馅。
吴嫂和厨师在另一边操作台上准备年夜饭。
程曼见她下来，笑着招手叫她过来一起包饺子。
赵绮绮走进厨房：“不是有厨师在嘛，怎么还需要你包饺子？”
吴嫂手上动作很麻利，听到这里笑盈盈的接了句：“你小的时候只吃太太包的饺子，后来长大了，太太就每年过年的时候亲手包给你吃。”
程曼往馅料里加调料，想起赵绮绮还是个团子的时候，吵嚷着除了妈妈包的饺子都不吃，不由得笑了，此刻她不是单位里的那个身居高位的女领导，只是一个提起自己孩子就滔滔不绝的普通母亲，她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院子，一副沉浸在回忆里的样子，说了几句赵绮绮小时候的事，引起吴嫂的共鸣，两人话便多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赵绮绮想，如今十几年过去，那个肉团子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大姑娘的模样。
赵绮绮麻利地去洗了手帮程曼把分好的面粉团子用掌心压成圆形，方便吴嫂擀成皮。
赵绮绮听着程曼和吴嫂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她小时候的事，她完全接不上话，但完全不说话又很奇怪，赵绮绮怕程曼突然问她某件事还记不记得，便在两人愉快的谈话中间艰难地岔开话题。
“我爸爸呢，他没在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赵绮绮的错觉，她看到程曼脸上的光彩马上消褪下去，笑容敛起，低着头专心去调饺子馅，仿佛那是此时最重要的事。
赵绮绮疑惑地想要问她，吴嫂看了看程曼的脸色，说：“赵先生早上出去了。”
“今天过年怎么还出去啊？”赵绮绮追问。
吴嫂看看程曼的脸色，看她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说：“先生说公司为没回家的外地员工组织了聚餐，他过去看看就回。”
赵绮绮点点头没说什么，这个话题就算过了。
赵绮绮一直待在厨房，她不会包饺子，就边玩面团边陪程曼说话，逗得程曼笑声不断，直说她影响了自己包饺子的进度。
按照赵家的习惯，过年那天，下午三点左右吃饭，晚上十一点多煮饺子吃，全家守岁，包完饺子从厨房出来，赵绮绮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吴嫂整理好大餐厅内的餐桌，往上铺了块新买的素雅桌布，厨师开始往餐厅里端菜摆盘，程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时钟显示二点四十五，赵文东还没回来。
赵绮绮不想提这件事，免得大过年的让程曼不愉快，便拿了手机起身，走到偏厅，给赵文东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赵文东仿佛知道赵绮绮的来意，立刻说：“绮绮，我马上到家了。”
一句话说得赵绮绮没什么立场发脾气，她说了句：“都在等你呢。”就挂了电话。
没过十分钟，赵文东果然进了门，他一身寒气，一进门就刻意提高了声音跟家里的工人打招呼，给吴嫂他们每人一个红包，但赵绮绮毕竟做了好几个月他的女儿，还是立刻能看出赵文东表情不虞。
赵文东发完红包，招呼赵绮绮坐下，赵绮绮向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的程曼方向抬了下巴。
赵文东了然，走过去揽住程曼的肩膀，“听说老婆包了饺子，辛苦辛苦了，一会给你个大红包。”
程曼抗拒地推了推赵文东，赵文东便松开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程曼便站起身，两人一起回到餐厅。
赵绮绮第一次在这家里和他们过年，不知道是不是每年都这样，三人端坐在餐桌边，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鞭炮声音，桌上各种佳肴摆了满桌，气氛却很压抑。
程曼面无表情，偶尔给赵绮绮夹菜，轻声叫她多吃点，赵文东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他给程曼两次菜，放到她手边的骨瓷盘里，第一次程曼自己去夹菜，没理会赵文东，第二次赵文东在桌子下面拉住了程曼的手，程曼喉头紧了紧，看了眼低头吃饭的赵绮绮，便把赵文东夹过来菜吃了。
赵绮绮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赵文东伸手揽过程曼的肩膀，两人以一种很亲密的状态靠在一起。
赵绮绮用手挡住了眼睛，大声说：“桌上还有小孩在呢，注意一下！”
赵文东闻言笑了，给她夹了块肉，“多吃点。”
程曼的脸色也好了一点。
饭吃到一半，赵绮绮“哎呀”了一声，站起身，端起手边的杯子，今天程曼允许她喝一点香槟。赵绮绮对他们说：“我们应该一起喝一杯的。”
赵文东和程曼自然给她面子，也都举起各自的杯子。
赵文东问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窗外已经太阳西沉，吴嫂打开餐厅大灯，此刻溢彩的灯光映在赵绮绮的脸上和眼里。
“谢谢爸爸妈妈过去一年对我的关心和爱护。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都能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程曼微仰着头，看赵绮绮，她的嘴角溢出笑意，赵绮绮最后说：“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以后的每个春节都一起过。”
程曼柔声说：“说什么傻话，你是我们最爱的女儿，我们怎么会不关爱你呢？”
赵文东也说：“我们当然会一起过很多春节的，我们早就说好的，就算你以后成家了，春节也要在家里过。”
赵绮绮眼里的水光多了些，她用力点头，三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赵绮绮低着头，喝了一口香槟，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才让眼里的水汽降下去。
这几个月来，赵绮绮时刻感受着程曼和赵文东对自己不计较的爱，让她清晰地知道一个幸福的家庭能给一个人带来的正面影响，她变得自信、阳光、开朗、包容。这让她回忆起上一世的小时候，曾经17岁的她也是这样，活泼外向，从不缺爱，直到她失去一切。
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赵绮绮像为自己打气一样，喝光了杯子里的香槟。
吃过饭，赵绮绮留在客厅陪程曼看了会电视，她对春晚倒计时节目没兴趣，便拿了手机在一边玩，各个群里都在发红包、抢红包，还有很多人给她发了拜年信息，赵绮绮都一一回过去，关系好的还会追加个红包，被人开玩笑地叫了好几次“财神爷”。
她又在一个群里发完红包，返回主页，看到丁成洲给她发来拜年的信息，丁成洲自从开始上校外语言班后，平时上完课就走，班级里的事务都交给副班长负责，晚自习也不参加了，赵绮绮要不是给施定发完信息后有看他的习惯，都不知道多久没见到丁成洲了。
丁成洲发来的信息很简单，只是说了句春节快乐，还带个放鞭炮的表情，赵绮绮也给他回了一段刚从群里复制来得拜年信息，以为两人的对话就到这里为止。
她没想到丁成洲又秒回了一条，问她父母是不是在家里，家里一切是不是都好。
赵绮绮很疑惑，今天除夕夜，程曼和赵文东不在家又能去哪，她简单回了句一切都好。
丁成洲没再回复了。
赵绮绮懒懒地倚在程曼胳膊上，手指点着手机屏幕，上下划了划信息列表，很快停在施定的名字上。
她在吃饭前给施定发了一张餐桌摆满菜品的照片，说这是今天的年夜饭，还问施定是不是在家，今天吃了什么，是不是跟他舅舅一起过年。
施定回得很快，不止一条，这次回得很多。先是很有社交技巧地夸了赵绮绮家的菜式丰富，然后说他舅舅下午才回，这会又出去了，最后又祝她春节快乐。
赵绮绮回了个小熊开心.JPG，又追问他晚上吃了什么。
施定很含糊地说随便吃了些，赵绮绮就没再追问。
发完信息，赵绮绮又陪了程曼看了一会电视，还跟赵文东出去在车库前面的车道上放了会烟花，赵文东要程曼也来一起玩，程曼连连摇头，说自己在旁边帮他们拍照。
三人玩了一会进屋，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赵绮绮问程曼什么时候吃饺子，程曼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就告诉她不着急，她和赵文东去书房一趟。
赵绮绮走进厨房看了一圈，走出来对程曼说：“我一会要出去一趟，去见个朋友。”
程曼站在楼梯正在往上走，要吴嫂去叫吴叔送她过去，赵绮绮摆手说不用，除夕就不折腾吴叔了。她自己打车去就好。
程曼想了想便叮嘱她别忘了早点回来，跟家人一起守岁，就和赵文东一起上楼了。
赵绮绮看着他们进了书房，从厨房里拿出吴嫂刚递给她的一个袋子，对吴嫂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家门。
幸好除夕夜还有勤奋的出租车司机上班，赵绮绮很快打到车，说了地址后，出租车在畅通无阻的路上疾驰。
施定的除夕过得很平淡，家里也完全没布置，只是在年前的时候，找来家政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除夕一早他舅舅就出门了，直到下午才回来，没带钥匙把门拍得震天响，施定把门打开，舅舅一脸兴奋地想要跟他分享什么，施定懒得听，转身回自己房间，只听到他说嘴里说着什么今天没白跑一趟之类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机收到舅舅发来的一笔大额转账，紧接着舅舅连门都没敲就打开他的房门，说自己要出去跟朋友吃饭，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让施定自己点些饭菜。
施定不置可否，透过半掩的门，看着他走了。
施定走出房间，走到阳台前，坐在平时他和赵绮绮学习的桌子边，家里没开电视，四周一片安静，他静静地坐着，随手打开手机，再一次点开赵绮绮发过来的视频。
视频里赵绮绮穿着红色的斗篷式大衣，两条细长的腿被包裹在黑色紧身裤和长靴中，镜头里的她手里举着一根小小的烟花，旁边伸过一只中年男人的手过来帮她点燃，璀璨的火花一下子迸溅出来，她小声地叫了一下，却还是将它握住，格格地笑着，忽明忽暗的烟花映在她脸上，赵绮绮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施定的手指轻轻摩挲镜头里赵绮绮的脸。
她在笑着，她很高兴。
施定觉得好像这样已经够了。
他收起手机，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看，这样独处的日子他不是第一次过，但是此刻，施定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不知道哪个邻居家里飘过来的饭菜香，他还是很难得地感受到了一种名叫孤单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外面浓烈过年的气氛吧，施定这样想。
夕阳沉下去，夜幕升起，施定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有点意外，还是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去，更意外地是看到外面是赵绮绮。
她双手垂在身前，脸上还带着和刚才视频里一模一样笑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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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施定：传下去，我老婆来陪我过年啦！！！
第43章 43
施定吃惊极了，赶紧打开门，他握着门把手，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谁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赵绮绮把刚才在身后的东西放在身前提着，声音都带着笑意：“不请我进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