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了一会,也不见这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的样子,就疑惑了:“爷,您怎么不穿寝衣?”
柏常把手上的布帕扔到一边,他就这样光着水淋淋的上身,无比自然地坐下慢悠悠地开始喝茶,闻言,他像是才想起似的,不太在意地说:
“刚才不小心,掉地上弄脏了。”
“那爷您稍等,奴婢再去拿一件来。”原来如此!
为了方便,阿媮每天都会在净室的置物架上给他备一套寝衣的,既然谢爷说是弄脏了,她也没有多想,就去衣橱重新拿了件过来,
“爷,给。”
纤纤玉手伸着,那只花了百多两银子买来的西域血玉手镯从她的袖口处滑了出来,衬得她白嫩的细腕都娇贵了几分,这只玉镯是柏常一眼就相中的,他当时就觉得小姑娘戴起来一定很好看——本想再买些贵重的珠钗,又怕一次送太多她会起疑心。
他把视线移开,扫了那件寝衣一眼,并不接,而是说:
“太热了,放着先,这样凉快些。”
阿媮倒也理解,因为小时候,江边的渔民到了夏天,很多汉子都会光着膀子的,但看他的裤腰都湿了一圈,还是关心地劝:
“爷,您身上的水怎么也不擦擦呢?”
柏常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品茶,漫不经心道:“嗯,嫌麻烦。”
阿媮真的有点瞧不过眼,平时不看到也就罢了,现在眼睁睁看着,她怎么也做不到坐视不理。丫环和主子之间,本就没有男女大妨这一说,而且,以这个男人对勾引的丫环只会简单粗暴地一脚踹飞的耿正作风,避嫌什么的真真是多余。
当即,她拿起一块干爽的布帕上前,“那怎么行,这样穿上衣裳也是湿溚溚的,不舒服,还容易生病,奴婢给您擦擦。”
柏常很配合地搁下茶盏,站起来转着身体给她擦,赞许道:
“媮儿说得对,以前爷就是活得太粗糙了,经常这样干一天湿一天地过,往后可是要好好温书考功名的,还是得讲究些。”
阿媮深以为然,趁着话头,把憋了几天的顾虑也竹筒倒豆般说出来:
“可不是?不说别家的少爷公子是过得如何精细的,就说现在,奴婢这个管事大丫环的排面都快要超过主子爷您了。自从上回书房事件后,如今府里的丫环婆子全都紧着奴婢来服侍,奴婢心里很是不安。”
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特别是雪荷和萍春两个,就差一天给她擦八百回鞋了,后来还是阿媮实在受不了,给她们吃了定心丸,“既往不咎,过份奉承也是罪,只需安份当差即可。”
柏常却不以为意地说:“她们本来就是你的下属,巴结讨好你不是应该?媮儿只管安心受着,若觉得哪个心眼太多,阳奉阴违不听管教的,记得要及时收拾处理。驭人之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你慢慢历练着就习惯了。”
“可是,丫环们都留在东厢房,爷的身边有时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是不是不太妥?”
如果谢爷在家,卫青一般都是不见踪影的,端茶倒水、书房磨墨这些贴身侍候的活儿都只有阿媮做,可她还是管事大丫环呢,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无妨,要那么多人做什么,碍眼得很。”
说话间,水已擦干,谢爷又抬起了双臂,然后垂眸看着她。
阿媮还在想着该如何合理地作人手安排的事,见此情形,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即拿过寝衣给他套上,又边帮着整理边问:
“爷,要不,把篷云调到您跟前来使唤如何?这丫头绝对老实,不会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是年纪还小,做事毛燥些,像刚才您抬手示意穿衣的事,她可能还猜不到,您得明说,但一回生二回熟,做多了就明白的。”
“......”
柏常看着面前专心致志地给他整理衣襟的小姑娘,他能说什么?说刚才他其实是想抱她?
花一样的娇人儿就在跟前,软香的身子他也抱过,那晚一时冲动吮尝到的两片红粉浴滴的樱唇,甜软得像会溢出蜜汁来似的让人回味无穷......
可是,他刚才亦看得清楚,小姑娘擦拭他身体的时候,就跟她那天在库房擦拭那些珠宝箱笼没有任何区别,虽然很认真,很仔细,但没有半点的娇羞旖旎。
喉结滚了又滚,柏常还是自己把寝衣松松地拢了拢,依然露出大片的胸膛和腹肌,他抬手摸摸小姑娘的发顶,意有所指道:
“旁人哪比得上媮儿好,爷也不想跟她们熟,爷的跟前,有你一个就够了。”
谢爷不喜屋里人多眼杂,扰了清静,非要降大任于自己,阿媮能怎么着?食君之??忠君之事,虽心里暗叹这男人的龟毛脾性,但也只得点头应下:
“奴婢晓得了,以后必定再仔细些,把爷服侍得更妥当些!”就是管家兼贴身丫环了,一肩两职,也不是不行,再勤快些就是了。
“......”
柏常简直是郁结难舒:他知道,小姑娘现在嘴里说的服侍跟他想要的服侍,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儿,哪有半分以前在清心堂时,她衣衫半露地说‘爷,让奴婢服侍您’时的那种含羞带怯的意思?
在某个饱受煎熬的夜里,他对巫山云雨又有了新的感悟:虽然文人喜欢把勾引这事用在女子身上并总带着贬义;但他觉得,七情六欲,不应该分男女的,只要郎情妾意,勾引的另一重意思,也就是主动些罢了。
他常年习武锻炼,自认身材样貌都不错,这段时间,也极尽所能地待小姑娘好了——曾经她主动时他不领情,确是他不对,那就再换他来主动,总行了吧?
可是现在,他衣衫半敝地露着引以为傲的胸膛腰腹,说着暧昧暗示的情话,做着亲昵的撩拔之举,这美人儿却正经得跟个修行的姑子似的!
这么热的天,也从不见她穿薄透些的纱衣,一套立领对襟短袄长裙把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完全忘了她曾是通房的本份,看向他的那双明眸里,纯真清澈得令人抓心挠肺!
作者有话要说:
谢爷露出他的长腿公狗腰:媮儿,爷这身子如何?
阿媮懵懂看了半天:还不错?
谢爷窃喜:那,我们把曾经在清心堂那未竟之事完成了?
阿媮惊呆:你是说要再一次把我踹死?
第38章
这个夏季的天空总是晴朗得如阿媮的心情, 太阳每天都在晨练后欢欣而至。
虽然热情似火的阳光灼烈了些,但有了庭院那棵茂盛的老柏树的遮挡,有了最新鲜甜脆的瓜果, 有了李婶变着花样儿的冰镇糖水,甚至还有偶尔来自谢爷手中蒲扇的几缕轻风——
本应炎热难熬的酷夏, 依然是舒适惬意得令人贪恋。
直到八月底,干旱了许久的洛川才迎来第一场甘霖的洗礼。
许是为它的迟到道歉,这场暴雨来得格外的猛烈, 狂风相送,闪电雷鸣奏阵,滂沱的水潦倾盆瓢泼般地似是要把大地淹没。
东厢房寝室的重重帐幔里,厚厚的冬被下, 一个小小的人儿蜷成了一团,在不停地颤抖。
呼啸的狂风仿佛要把屋顶掀开, 闪电把黑夜照成了白昼,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把天空劈出个窟窿来。
阿媮就这样整个人都蒙头蜷缩在锦被下, 哪怕里衣都汗湿了,热得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也不敢松开半点缝隙。
以往的每一个雷雨天, 她都是这样熬过去的。
有人隔着被子在轻轻拍她, “媮儿?”
她刚把锦被掀开个缝儿,又一记响雷彷佛就在耳边炸起!
只是这次, 她还没来得及再缩回去,两耳就被温热的大掌捂上了, 随之而来的, 是那独特又熟悉的气息,
“别怕, 我在这。”他轻声安慰。
从来没有哪一刻,阿媮会觉得谢爷的气息是这么的好闻,他的声音,亦是如此的让人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远去,只有哗哗的风雨声。
柏常把捂着小姑娘耳朵的双手松开些,“你怕打雷怎么不早说?”
一个躺着,一个俯身,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语气有点责怪有点怜惜,让人酥酥暖暖的。
阿媮不知道,怕打雷这事,原来是可以说的,尘封了两辈子的枷锁缓缓舒开:
“奴婢小时候住在江边,并不怕打雷,还特别喜欢雨天,觉得那些翻滚起的江浪波涛挺好看的。”
“那时候不懂事,总问娘亲我是从哪来的,娘亲不说,我还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后来娘说,是雨天发洪水的时候,从江面上漂来一个小孩儿,她就跟爹爹去把我捞回来了。”
“那时候的我深信不疑,每逢雨后,就跟平哥哥去江边找,看看有没有小孩儿漂来。很可惜,我们捡了好多好多的贝壳,也没有捡到一个小孩儿。”
“我很失望地问娘亲,她说,小孩儿不是我们这样捡的,得她跟我爹在雨天发洪水时出江打渔才能捡到。”
“直到有一天,爹娘又出江打渔了,他们到了傍晚还没回来,天空又黑压压的似是要下暴雨,我那时候还挺高兴,以为这次爹娘肯定可以捞到小孩儿回来。”
“那天晚上,确实是雷雨交加,可是,等到的却是鲁叔过来跟我哥说,我爹娘的船在江上翻了......”
“这么多年,只要到了雷雨天,我就特别害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里,雨那么大,黑漆漆的,根本没人能出江去救人!我总会一遍遍地想象,那些惊涛骇浪是怎样爹娘吞没的......若不是我那时候总是盼下雨......”
柏常都不知该怎么安抚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一低头,就用唇封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但也只是轻轻一吮,就松开了,
“不关你的事,媮儿这么乖,伯父伯母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舍得你哭,别难过了。”
指腹轻轻拭过她脸颊后,蜻蜓点水般亲过她的泪眼,又在她的眉心轻啄一下:“以后下雨天我都来陪你。”
这真的是世间最纯粹的亲吻,不带一丝的欲/念,温柔宠溺得让人无法拒绝。
......
阿媮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从窗棱处照了进来,又是一个晴天,昨晚那场暴风雨似乎从没有来过,那个男人温柔的亲吻和拥抱也像是她做的一场梦似的。
“篷云?”
“来啦来啦,姑娘,您睡醒啦?”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也不早点叫我起来!”
“姑娘别急,是爷说您昨晚受惊了,让您多睡会的。”
阿媮穿鞋的手一顿,“爷昨晚睡这里?”
“是呢,爷就在那软榻上睡了一夜,这蚊子凶得狠,奴婢今早看爷的脸上都被咬了好几个包,姑娘,原来你怕打雷啊?”
阿媮只得含糊地嗯一声,就着脸盆的清水开始洗潄。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想到曾经妍娇她们在背地里对她的那些编排妄议,也不知这丫头昨晚看到了多少,会不会想歪,尽管她跟谢爷间清清白白的,可两人又确实是在床榻上亲吻了......
“姑娘,下次你要是再害怕,就把奴婢掐醒,奴婢来给您壮胆!真的,奴婢自小就贼大胆,在死人堆里都一样能呼呼大睡。唉,就是睡得太死了,昨晚打雷我没听到啊,幸好爷过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