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走了,不下去打个招呼吗,难得见一次。”袁叔继续打趣。
“袁叔……”
“好,这就走。”
“偏偏撞到他,真够晦气的。”
“咱们才刚准备靠近,那混小子就突然撞过来,估计是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媳妇呢,这两孩子,也不知道玩的是什么夫妻间的小把戏。”袁叔把车重新开回了道上,笑到。
“我们又不能把秦烟给拐走,至于吗。”
“那混小子,小时候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如今对各房有忌惮,也情有可原。”
袁叔的话,意有所指,齐媛也明白。
“他都三十多岁了,您还一口一个混小子的。”齐媛哂笑,精致的轮廓藏在后座的阴翳里。
第25章
打败她的是人有三急
“你不懂,男人没做父亲之前,都很幼稚的。”袁叔言辞一针见血。
“是吗……”齐媛木然,男人这种生物,她是一点也不懂的。
香樟树下,树影摇曳,秦烟站在摇碎了一地斑驳的影子下。
她气质出尘,欣长纤细的身段,上身一件明黄色的长袖衫,下身裤腿向上翻了一圈。
柔顺及肩的长发,衬着巴掌大的小脸,凝颦瞪着某人又折回来的豪车,却是敢怒不敢言。
齐楚摇下车窗,怒中带笑,斜睨着秦烟,“上来吗?”
秦烟瞪他,眉眼藏着戾气,可细长的眉梢微微耷拉着,又尽显楚楚可怜。
齐楚只觉得好玩,哂笑着欲合上车窗,“不想上来,就继续多呆一会儿吧。”
“你开门,我上去。”秦烟快步小跑到车窗前,弯腰拍了拍车门,一头乌发如丝绸般倾泻垂在肩上。
车窗合着,外头瞧不见里头,里头却是可以一清二楚的觑见外头。
齐楚盯着那张敢怒不敢言的小脸蛋瞧了半晌,才慢悠悠给她开了车门。
刚刚撞的那一下,他掌握着度,所以车子也没什么事,顶多蹭了一点漆而已。
秦烟慢慢悠悠的扣上安全带,觑了齐楚一眼,安安静静的,不敢造次。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可惜却浸着一层料峭的寒意。
她刚刚看到了,看到这个男人眼睛也不眨一下撞了前面的车子,明显就是刻意而为。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不矜不伐,谦逊儒雅的模样,即使看着是装出来的,也是装的虚怀若谷,休休有容了。
刚刚是怎么了?
秦烟捂着微微发沉的小腹,没敢多问,齐楚也没多说什么,默着一张脸,缄默不言。
“怎么不说话?”良久,齐楚忍不住开口。
他挺喜欢秦烟絮絮叨叨,骂骂咧咧的,挺热闹的。
秦烟揣测着他应该是没有迁怒于自己的,于是讪讪开口,“你刚刚干嘛呢,还撞了人家,我都看到了。”
莫不是,生她的气,然后拿旁人撒火呢?
“你也知道害怕了?”齐楚挑眉,哂笑。
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秦烟撇嘴摇头刮了他一眼,“只是觉得有点不像你而已。”
他是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在风谲云诡的环境里,在人际冗杂的沉浮中,保持处变不惊的矜持姿态,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自理和自律。
“你的克制有礼,喜怒不形于色呢?”
“我撞了他们,不是依旧处变不惊吗。”齐楚冷笑,义正言辞。
“呃……”秦烟无语,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怎么又不说话了?”
“觉得有点无语而已,也觉得自己是高看你了。”秦烟摇头。
大概是林瑜给她构造出的齐楚太没有烟火气,太不近人情了,害的她以为他是如帝王般凛然不可侵犯般的存在。
可明明,他也有血有肉,会生气会发火,会心软会不理智。
“我也觉得我高看你了,你上车干嘛,不是挺厉害的吗?”齐楚握着方向盘,哂笑。
“我……我想上厕所。”秦烟的脸上多了一丝赧然。
是真的急,绝望死她了。
“所以,最终打败你的是这个啊。”
齐楚突然一下,莫名被戳中笑点,方才还浸着寒意,没有消散开的薄凉,一瞬间又烟消云散。
他的眉眼舒展开,眼中泛起柔柔的涟漪。
“呃……”秦烟表示不想说话。
“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也只是呆在原地打转,什么都不会做,也不知道学着去解决摆在自己眼前的难题,如果我不回来找你呢,你要怎么办……”
他没走远,只是把车停在了她视线的盲区,这种幼稚的做法,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尝试。
“那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钱,又不认识人,我能怎么办。”秦烟摊手,一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弃表情。
“你不会找警察吗?”齐楚嫌弃。
“我怎么知道去哪找警察,万一他们又把我抓起来怎么办。”秦烟的脾气逐渐暴躁。
“那你不会问别人吗?”齐楚也越发嫌弃。
“都是车子,哪里有什么人?”秦烟暴躁到怒不可遏,捂着小肚子沉了一口气,表情暴戾恣睢。
“那你可以多走几步地找人啊。”
秦烟觉得烦嚣,阖着眼睛迫使自己沉住气,“你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林瑜明明跟我说过,说你平时不爱多言的,怎么你话这么多。”
“你在教你做事。”齐楚哑然失笑。
“你别说话了,我憋着呢。”秦烟咬牙切齿。
“憋好了,可不能弄在我车上。”
“齐楚!!”
秦烟迫使自己放空,脑袋靠着车窗尽量什么也不想,眼前的绿植一闪而过,留下虚影。
白天的维港,忙碌和快节奏占据了所有,所以还是晚上的维港更好看,雕梁画栋,光影绰绰,是热闹的,蒸腾的,繁华无比的。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在九龙医院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然后跑到窗前,看着外头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只觉得恍若黄粱一梦,犹如秉烛夜行时不小心跌入了一个世外桃源之中。
她心里有怨。
却舍不得迁怒于那如梦似幻的夜景。
说到底,她是喜欢维港的。
“什么时候到啊。”秦烟恹恹开口。
“到了医院不就有洗手间了吗,再忍一会,一会就到了。”齐楚轻笑。
“齐楚,你不要骗我。”秦烟闭着眼睛嘟囔。
“骗你干嘛。”齐楚翁声翁气。
拐到了十字路口,齐楚停车。
“你干嘛停下来啊,我真的很急。”秦烟怒目。
“红绿灯,笨蛋。”
“什么是红绿灯……”
这种时候还放不下自己的好奇心,真是精神可嘉。
“规则,二十一世纪的规则。”
“麻烦……”
秦烟的脑袋里只剩下四个字,快马加鞭。
“齐楚……快一点。”
听着秦烟拖腔带调,碾得稀碎婉转的声线,齐楚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你夸一夸我,我可以选择开的快一点。”
秦烟眨了眨眼,沉吟了半晌,只憋出了三个字,“你……好看。”
却也倒是实打实的实话。
“多好看?”
秦烟叹气,有求于人,只能出言恭维,“三十多岁了还这么好看,皮肤还这么好。然后,看上去还很沉稳贵气,就是,好看。”
齐楚轻嘲,“读书少,连夸人都不会。”
秦烟不吝,“麻烦……”
到了医院,秦烟直奔洗手间。
齐楚站在外头等她,路过的护士见了他,纷纷侧目,眼睛里明晃晃的爱慕和赏心悦目。
他不喜欢旁人的视线,忍不住蹙眉,敛了敛神色,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着的,这一路上,他竟都是带着笑意的。
笑得他嘴角发酸。
秦烟出了洗手间,一身舒爽,心情愉悦。
“走吧,去二楼。”齐楚转脸,又是冷冰冰的表情。
二楼,VIP病房。
房间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女医生拿着之前的报告推门进了房间,瞧了齐楚一眼,心下觉得惊讶,齐家大少,可是难得一见。
第26章
不许抓床单
“齐先生。”女医生稍稍欠步,带着标准的职业式微笑,想到这医院也有齐家的股份,还是敬重了男人几分。
“她,复查,麻烦了。”齐楚眼神留在秦烟身上,言辞极尽言简意赅。
说完这话,便靠在一边,缄默不语。给人一种丝丝入冷的感觉。
秦烟端坐在病床上,背脊挺的很直,目光一直游走在女医生的身上,带着审视和察言观色。
她记得这个女人,上次临出院的时候也是她检查的身体,拿小锤子敲她的膝盖,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刚刚见了齐楚,笑得倒挺好看的。
女医生让秦烟趴着,检查一下尾椎。
尾椎是个比较特殊的位置,可大可小,严重的话,损及盆骨,不利于分娩,说白了以后是要影响生孩子的。得重视才行。
秦烟吞了吞口水,偷摸觑了齐楚一眼,然后抬眼看向女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腰后面,嗫嚅,“你是要检查这儿吗?”
“不然呢,尾椎在哪难道都不知道吗。”女医生语气有点不耐烦,“趴着……”
秦烟乖乖趴好。
林瑜之前告诫过她,对这个医院的医生一定要敬重一些,命都握在他们手里呢。
秦烟记得很牢。特别是这个女医生。
“还疼吗?”女医生问着,便作势要把她的裤子往下拉几分。
“等一下。”秦烟护住自己那点可怜兮兮的自尊心,指了指齐楚,“你出去……”
“你们不是夫妻吗,有什么好避嫌的。”女医生不吃这一套,直接上手。
齐楚对秦烟的话充耳不闻,慢条斯理的踱步走了一圈,换了一个位置。
走到窗户边,果然光线更好一点,看的也更清楚一点。
女医生按了按秦烟的尾椎,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全然恢复,秦烟的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哼了一声,像只小猫一样,声音细细尖尖的。
尾椎的痛感蔓延至大脑皮层,秦烟不是那种喜欢动不动就叫苦连天的人,所以也只是攥着身下的床单,默默忍受。
白色的床单,被她攥着抓出了一些褶皱。
“是这里疼,还是这里疼?”女医生又换了几个地方。
秦烟又蒙着头哼唧了几声,细声细气的,软玉温香。
齐楚眸色渐深,转身背对着秦烟,开了窗户透气。
“齐先生,先陪您夫人待一会,我去开几副药,一会就回来。”女医生收起报告,神色自若到。
“好的,多谢。”齐楚颔首。
“不客气。”女医生转身推门出去。
齐楚清了清微微发烫的喉咙,敛着神色,才又踱回至秦烟的床前,耳垂有些泛红。
总是想歪怎么办。
“疼吗?”他蹲下身子,从西裤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是买衣服结账的时候顺手拿的那颗糖。
齐楚剥开了糖衣,递到秦烟的眼前,“吃吗?”
“什么东西啊,黑不溜秋的,你是不是想毒害我?”
齐楚无奈,他发现,秦烟的脑子里似乎只有三件事——
我要杀了齐楚、齐楚他想害我、维港的吃食太甜了。
“巧克力……”
秦烟张嘴,表示接受。
齐楚手指贴着她嫣红的娇唇,面上却依旧落落穆穆的,把小块巧克力投进她嘴里后,便立即站起来,又转身离得远远的。
心里觉得有点燥。
“不好吃。”秦烟嚼了几下,甜味冲的她上颚发麻,腻得她想吐。
“不至于难以下咽吧。”齐楚又折回床边。
“呕……”
“啧。”男人无可奈何,伸出手递给她,“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吐出来吧。”
“吐你手上吗?”秦烟瞧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纹理清晰且好看的手掌心,嗫嚅到,嘴里含糊不清。
“忍不了你就吐。”齐楚觉得自己中邪了。
“咽下去了。”秦烟眼角一红,狠命又将甜腻咽回了嗓子眼,眼眶里蓄着一汪水,可怜楚楚。
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甜食。
可那只手那么好看,怎么也不能糟蹋。
她讨厌齐楚,可齐楚的手又没有罪。
好看的东西怎么能有罪呢。
“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齐楚伸手揉了揉她眼角的一圈红,心旌摇曳。
“我是恶心好吗。”秦烟又把自己的小脑袋塞回了枕头的罅隙里,声音闷闷的。
“不许抓着床单了。”齐楚掰开她揪着床单的纤纤玉手,喉咙跟着紧了紧。
“那我抓什么?”
“抓我手吧。”
秦烟轻叹了一口气,沉吟了几秒,讪笑,“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你。”
“嗯,差点忘了,我也讨厌你。”齐楚立刻收手,撑着床沿站起来转身就走,不留一丝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