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太熟悉他的这种语气了,看似不痛不痒,实则恨不得夹裹着滴水成冰的冷意,来显示自己的不悦。
冷不丁被蛰了一下,秦烟才明白,她又刺挠到他了。
可是,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啊。
病房安静得不行,温度也不高,凉飕飕的。十二月的维港,温度不低,但也料峭。
齐楚转身走到窗前,啪的一声,合上了窗户。
聊胜于无罢了。
女医生回到病房,打断这微的气氛,将手里拿着的几盒药,递给了齐楚。
“根据刚刚的检查,算不上太严重,没伤骨头,只是还有一些皮外伤,这里是活血化瘀的药膏,记得每天都要敷。”
“不用再来了吧。”秦烟默默从病床上翻身下来。
“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再来。”
“那还是不要再来了。”秦烟整理好衣服。
她突然想到,待会还要坐齐楚的车,所以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看向齐楚,杏眼一弯,伸手笑到,“要不然我来拿着药吧。”
齐楚冷笑,斜睨了秦烟一眼,冷如刀箭,把手里的药扔给了她,“走吧……”
“不就说了一句讨厌你吗。”秦烟闷哼。
某人凭借着自己的见风使舵,顺风张帆的本事,顺利的爬上了车。
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
“我公司有事,先回去了,你自己打车回家,或者联系一下林瑜,看看她有什么安排。”齐楚啪的一声甩开车门,倾身进入的时候,一身的戾气。
“我不会打车,你把我送回去不行吗?”秦烟抓紧安全带,这回齐楚让她滚下去,她绝对不依。
“你不是讨厌我吗?”齐楚慢条斯理启动了车子,绷着一张脸,跟一座冰山似的。
“你不是也讨厌我吗,正如您所言,相互配合一下不就好了吗。”秦烟讪笑。
“采访的时候,你可没有配合我。”
“呃……”秦烟别过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刚刚还说公司有事,这回又开始跟她教说起来了。
“那你打电话给林瑜,让她来接我一下。”秦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甜美一点,楚楚动人一点。
齐楚却冷不丁甩脸子,“我不想……”
秦烟叹气,调整坐姿,神情言辞合一,满是嫌弃,“齐楚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是你在无理取闹。”
“让你体验一下我之前的感受。”
“我像你这样吗?”
“你比我还无赖。”
“真的?”
“还特别会装无辜,睁大了眼睛看我,实在不行还趴我怀里哭……”
第27章
月事之小布条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行吧,行吧,我错了。”秦烟打住,难得露出了一丝赧然。
齐楚的脸色由阴转晴,车子开的平稳,安排的也十分妥帖,“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会让林瑜帮你把行程排到明天。”
半晌,秦烟喃喃自语,“明天……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开始赚钱了。”
“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齐楚轻哂,意味深长。
不出意外,明天的头条,赫然的几个词条肯定离不开「秦烟」、「官方回答」、「读稿子」。
这种百年一见的诡异,诙谐,大无语事件,怎么都是要被网友玩上几天的。
可惜秦烟不会上网,见识不到自己创造出的空前绝后了。
回了华灯初上。
车子还尚未停稳,秦烟已经急不可耐的解开了安全带,一副巴不得立马推车门离开的架势。
齐楚磨了磨后槽牙,提醒她,“你以后有求于我的地方还很多,平时多烧香,危急时才有抱佛脚的机会。”
弦外之音,是叫她乖顺一些,懂得讨好一些。
秦烟沉默着思忖了几秒,权衡利弊后,没有忤逆他的话。
和他做朋友太难,但和他做敌人的话,确实也是不理智的。
通过齐楚把她扔下车这件事,她发现,做人太轴,反受其累。
“那你晚上回家吃饭吗?”秦烟没头脑的问了一句。
她也的确是随口一问,没掺半分的其他意思,更没有兴趣和他共用晚餐。
齐楚把车停好,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她的话,喉结微微动了动,白皙的皮肤衬着淡淡的唇色,样子矜贵又冷清。
“好吧。”默了几秒后,他缓缓开口,声线清冷,流转自然。
他忙的时候,一般不回华灯初上吃饭,但她既提出了邀请,他勉强也可以答应。
真的只是勉强答应。
秦烟没懂齐楚莫名其妙的好吧是几个意思,浅浅的颦着眉,推门下了车。
发梢在转身时留下浅浅的弧度。
清朗俏丽……
回了别墅,佣人勤快的拿拖鞋放在她脚下,秦烟弯腰解鞋带,小腹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绞痛,像绵密的针尖扎在里头一样,她下意识的蹲了下去,皱着眉头缓了好一会。
“夫人,怎么了?”佣人小九担忧。
“没事,没事。”秦烟摆了摆手。
秦烟没多想,又站在原地缓了一下,才穿上拖鞋上了二楼。
她的房间很大,所以也显得很冷清,不知道当初是依着谁的喜好来布置的,房间以湖蓝色为基调,柔软的地毯也是蓝色的,像踩铺了一层星辰浩海一样,踩在脚下很舒服。
床上的几件套也都是纯系的蓝色,显得很稳重。
床头有两盏奶白色的壁灯,罩在外头的灯罩也是白色的,但散发出来的光线却是很柔和的暖色系,与之相衬映的是贴着墙壁打造的一个白色的衣柜,推拉式的,线条简化,但端是摸起来就知道很贵。
除此之外,衣柜的旁边,还有一扇小门,亦是推拉式的,打开之后,里头别有洞天。
包包,鞋子,首饰,像陈列馆一样,陈列在各自的格子间里,泛着迷人又奢华的光泽。
有一个巨大的梳妆台,上头码了一堆的瓶瓶罐罐,摆放的很是整齐,但大多根本没有拆封。
很显然,以前的秦烟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
秦烟甩掉拖鞋,四仰八叉的躺到床上,放松身心,然后软软的陷进带着清列香气的被子里,闭目养神。
从早上就开始折腾,这一天真的是一会哭一会怒,一会讨厌死齐楚,一会又不得不需要他。
秦烟揉了揉脑袋,无奈至极,即使闭上了眼睛,齐楚的脸也一直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阴魂不散。
秦烟气到甩腿,换了一个姿势,弓成虾米状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顿了几秒,她伸手摸枕头想抱进怀里,摸索间,突然碰到了一个外表是皮质且带着点凉意的东西。
秦烟微微颦眉,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手里的东西,红色的,皮质外壳,上面印着凹陷下去的三个繁写字。
日记簿……
她打开,才发现这是一个每一页都写着日期的记录本。
扉页上,赫然写着秦烟的名字。
秦烟摩挲着黑色的娟秀的字迹,想着这大概是从前的秦烟的东西。
她有记录的习惯吗?
秦烟细长的眸子微微收缩,目光敏锐又通透。一瞬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胀鼓动着剧烈的狂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立马翻到了最后一页。
查看日期,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十一日。
掐指一算,是她出车祸的前一天,没有错。
目光随着字里行间一段段读下来,除了天气和心情,也就是一些生活中的琐事,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名字或者第二天的计划。
秦烟又往前翻了几页,也都是千篇一律的,天气,心情,琐事。
她从来不提及任何人,即使记录着自己心情不好,也没有表明是谁让她心情不好。
秦烟泄气……
她的第六感一直告诉她,之前秦烟的车祸并不单单是意外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很大可能,是仇人,或者发生过矛盾的人。
只是,她的记录本里却没有提过任何一个人。
秦烟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读了几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单单从天气,吃食能找出什么线索呢……
秦烟躺在床上,阖着双眼,冥思苦索。
不知不觉,睡着了。
大抵是太累了,她睡得很酣熟,甚至没有做梦。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都是傍晚了,外头的天地都换了一个颜色,变成了灰褐色,只有晚霞周围那一片的云朵是橘黄色的,缱绻着点点霞红。
华灯初上的别墅里面却依旧宽绰,依旧亮堂。
秦烟眨了眨眼,睡眸惺忪。
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右脸颊坑坑洼洼的被压出了两条红印,是把记录本压在脸下了。
天气,吃食里能有什么线索呢……
秦烟依旧放不下心中的疑惑,一边沓着拖鞋去洗手间,一边神神叨叨,冥思苦想。
小腹又开始绞痛了起来,秦烟皱着眉头提裤子,低头看了一眼,遂而仰天长啸。
难怪这一天都不舒服。
她来月事了。
秦烟有些不知所措,咬着指甲思忖了一会,然后伸手卷了好长一沓卫生纸,暂时对付着垫在衣服里,提上裤子。
她跑到楼下,佣人正在准备晚饭,见她下来,立马招呼着端茶递水。
秦烟一一拒绝,快步走到佟嫂的身边,小声询问,“佟嫂,你有针线和布条吗?”
“夫人要针线和布条干嘛?”
“你别管那么多了嘛,我有用。”她私心觉得自己和佟嫂不熟,所以还是赧然,不好意思坦明。
“好吧。”佟嫂答应,转身回储物室里找了好一会,只找到了一些搁置了许久的针线。
华灯初上什么都好找,破布烂条是真的有点为难人了。
几个佣人商量了一顿后,直接从备用的崭新的床单上剪下几块布给她。
天知道,夫人想干嘛,只能依着。
秦烟拿到东西,快步跑上二楼,神秘兮兮的又躲回了自己房间里。
第28章
教你用卫生棉
她的针线活并不好,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奈,谁让她是女儿身呢。
虎落平阳没有被犬欺,被生活给欺负了,想当年她乃军之骄傲,国士无双,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现在却要悄咪咪的自己缝布条。
秦烟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把布条摆好放在床上,一边又掠了一眼日记簿。
如果从内容里找不到什么线索的话,从字迹之类的……总能发现什么端倪吧。
缝了没两针,秦烟低头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针脚,比她的字还难看,这是要气死绣娘的节奏。
她叹了口气,怀疑了一下人生,然后又扔掉布条,重新捞回了日记簿。
往后翻了几页,反反复复在秦烟出车祸之前的那几天的记录里找蛛丝马迹。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零八日,天气晴,今天天气不错,可我觉得很孤独,很想养一只小动物,养一只小肥猫吧,希望是白色的,天冷的时候团在怀里,应该就没那么冷了。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零九日,天气晴,今天温度有点高,我在想,为什么维港的冬天总是不下雪呢,好想看看雪,很久没有看过了,真想去一个有四季更迭的城市,夏天的时候有花,冬天的时候有雪。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十日,多云,今天见了一位很敬重的前辈,她说她期待我在演技上有新的突破,她说她希望我可以快乐一点,我只是忍不住在想,我的不快乐,真的那么明显吗。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十一日,天气晴……
秦烟发现,十二月十一日的日记内容,有很多字迹都模糊了,被黑色的墨水浸染着,看不清底下的字。
似乎,是被十二月十日的那一页没干的字迹晕上的。
可是……
秦烟突然惊醒,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楼下,齐楚回到别墅。
佟嫂迎上前接过他的外套,微微讶异,“先生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现在才七点钟,放在平时,他是要十点左右才能回来的。
齐楚没回答,眉眼淡淡的,白色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银色的袖口泛着冷冽的光泽。
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秦烟吃饭了吗?”
“没呢,刚刚下来了一趟,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又急吼吼的跑回了二楼,还要了针线和布条,不知道是做手工还是干嘛。”佟嫂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针线和布条?”齐楚蹙眉,松了松领口,面上带着点倦色,“我上去看看她。”
不会又憋着什么坏水吧?
齐楚一边上楼,一边细听着动静,神色看不出阴晴,眉目间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秦烟啊,可真够闹腾的,不知道又是憋着什么计划呢。
两个卧室的锁都是指纹锁,除了齐楚自己的房间,秦烟的房间他也可以打开。
走到秦烟的房间门口,齐楚准备敲门的动作滞了一下,虽然受过良好又严苛的家教,但为了逮到个某人措手不及,他还是选择了直接推门进去。
秦烟原本是盘腿坐在地毯上,趴在床上,正对着房门的。
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一抬眼就见到齐楚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心下一惊,手下压着的,尖细的短针猝不及防扎了一下食指的指尖,浸出一小滴殷红的血珠。
“你干嘛呀你,进别人房间都不知道敲门的吗?”秦烟下意识的将缝了一半的布条藏到身后,然后又将日记本塞到被褥里。
动作落到齐楚的眼里,可算是逮着个现行了。
“藏的什么,给我。”齐楚伸手,态度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