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切关注”,带有评判意味;“及时处理”,又主宾立场不详;一个“饵”字,更显得铁面无情,有一种利益当先,大局为重,弃“饵”寻“鱼”之即视感。翼云天蹙眉:“不必。岳父自会保她平安,过多的关注,反而打草惊蛇。”
尊者小有诧异,他听令翼云天,但站位第一家族的立场:公允严明,不容偏帮!而琮晴身上,有明显的情感附加,只怕会混淆判断,所以这必要的提防与纠正,不可退让:“这话在理,我会叫人远距离旁观,注意不要暴露。”
言下之意,尊者尊重琮晴的行动自由,但重大问题上,不会听之任之。翼云天几分无奈,母亲之诫言“不可凭家族之势,阻拦其他家族对她的追责”,犹在耳侧,所幸有弟弟翼云瑞安排身侧,只能叮嘱他先一步汇报情况了……
翼云天将桌案上,两份名录复核,递给尊者:“此人留不得,先去解决了。”
原来是“竹登”的调查结果:一份由官家出具,赫然写着“家中独子,双亲离世,身世清白”。另一份由私家查缉所得:父母、血亲、出身情况不祥,另有一胞妹“竹攀”;两人空降玄武选拔之赛场,之后“竹攀”获胜,以三甲身份,进入暗部选拔;而他向长者提请,进入考场作参考玄者。如此明目张胆地入局围攻,是可忍,孰不可忍!
尊者也是诧异,又很快平复:“不着急动手。我已给开一个很好的棋局:将那人提为新加一组的组长,允许招募组员,进入考场□□;若他背后高人,想借此更进一步,应该会很快与我接洽,以试探立场。这一局‘请君入瓮’,不可轻易打乱,请您静候佳音。”
“若是气不过于小姐被莫名地挨了一掌,请您宽心,这一掌之仇,怕已经有人替她报了。”尊者淡然一笑,是对上的宽慰,也是遮掩下的意味不明:琮晴肩胛的纹饰,又名‘纺心’,会保她稳妥;只是这背后所流传的故事,关于觊觎又不忍靠近的叛离与执念,此情可期,但于理不容!
……
琮晴此时静坐考场小室,留出独自平抚的空间。刚才触不及防的一掌,她是若无其事地离开,内心却动荡不已,像是风和日丽的海边,猝然掀起狂啸,那些沉眠深处的记忆碎片,一点一滴迅速修复,汇成暗部之殇的血流成河!她很是惊慌,怀抱膝盖,指尖细微地颤动,泪水已氤氲眼眶。此时,肩胛处纹饰丰盈,一股暖意漫浸胸口,宛如一双花之羽翼,拢她入怀……
第32章 哄人也累——自己的妹妹,请自己看好
琮晴双手抱膝,持续良久。一幕幕的惨烈,恍若走马灯,在眼前疾速流转,没有停滞,也没有转机。她担心会迷失其中,就将这段记忆封藏,但刚才“竹登”的那掌,炙热狂傲,杀意汹汹,却熟悉得可怕:这与四年前“暗部之殇”,与自己对决的凶手,攻势何其相似!
琮晴内心有难以按捺的愤恨与凄凉,但不敢放任,不敢乱了方寸,只能若无其事地退开,独自平抚。强大的无奈感,好似夏夜虫鸣,喧嚣起满心的懊恼、挫败与慌张,泪水已氤氲眼眶,她伪装的镇定,叫人心疼。
杜言卿站在身后一角,眼中的五味杂陈,好似风卷江潮,浑浊也翻涌。他已无立场靠近,就借着琮晴肩胛,所布下的“纺心”纹饰,丰盈起双翼之花,供她温暖,也拢她入怀。
此时的默然守望,杜言卿习以为常:曾经是偶有关注,但自从她性命垂危,他送去莫羡家,之后的四年,这种状态就愈加频繁,有时是一日两三次,有时是彻夜不归。他技高一筹,她无所察觉。
琮晴所挨下的那掌,杜言卿身为试场巡考,完整映入眼帘,自然出手教训。竹登虽然玄武势高,却未作防备,在他眼中:杜大哥是与小姐最亲近的人,照顾她,帮扶她,且不问缘由。这无关情爱,是痛苦中的彼此慰藉。但不知从何时起,两人渐行渐远。
……
此时的琮晴,肩有花团锦簇,引暖流如沐春风;她想起师傅苍凛子的临行教诲:今日的眼泪,且好好收着,待他日得胜归来,去那些亡灵的坟前痛哭流涕,再诉衷肠!此时的追悔莫及、痛定痛思,也都一并存下,待耄耋之年,门徒满堂,与小辈们细说当年大战的腥风血雨!
她平复心态,又立一面冰镜,细梳妆华:泪痕隐,氤氲散,挽青丝耳后,点笑靥似初春小雨润如酥,最是一派的阳光明媚!至此,考场小室,琮晴整装待发,身后一人退,一人进。
“刚才谢谢你。”珠晞径直走入,说着“谢”,却还是惯有的理所当然。
“啊?”琮晴有几分的不可置信,“不客气。”
但,果然……
“其实你不用帮我,多试两次,我也一样可以顺利过关。”珠晞有明亮的水眸,眨起眼来胡说,也是同样的可爱。
对比她刚说的“谢”字,琮晴这才觉得安心,也点头附和:“看得出来。”
说罢,琮晴就此绕开,却被珠晞拦下:“你分明就是不相信!田忌赛马的道理,难道我会不明白吗?”
道理自然是明白的,但问题是:这道理植根的前提,已被人有心打乱,她再多的尝试,也一样是此路不通!更何况——“田忌赛马”放到这里来用,根本就不合适;若说“排列组成”,倒也算差强人意,那究竟是多少种组合方式呢?
琮晴抿唇心算,才发现自己跑偏了:面对一个固执又拎不清现状的天真女子,简单又正确的处理应该是(叹息)夸赞呢,还是夸赞呢?
别无选择。
琮晴抚起珠晞的手至胸前,眼中的“真诚与褒扬”,好似满天繁星,闪烁得如梦如幻:“自嫁入翼云家的那日起,我就见识了诸位夫人。旁人是如何评判的,我不知道,也不会理会,但在我心目中:你才是最漂亮、最聪明的,至——始——至——终。”
珠晞几分吃惊,也几分惊喜,连着脸颊也几分绯红:“你说得这么坦白,害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捎带着女子的娇羞;琮晴执子之手,倒显出君子的坐怀不乱:“心里的话,总归要有机会说出来才是。”
一派的暖心和睦,直到哥哥宸喆寻声而来……
“你可来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看好。”琮晴快步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啊?你什么意思?不许走,把话说明白——”她想追去问,却被哥哥拦腰抱走,带至主线路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