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韦老师当即拒绝,“不可能的。我理想中的考域公正严明,不是为了追名逐利,是想选拔与培养优秀的学生;而她,已经是这样的学生!她不安定就不安定、不为我所用就不为我所用,我怎么可能舍本逐末!”
玄老一怔,但很快又笑开,带着愈来愈浓重的阴郁,笑话韦老师言辞轻率:“‘不安定’不是小事,怎么可以听之任之?任何的不安定,都该当下铲除,千万不可放过。”
韦老师震惊。
此时的琮晴在韦老师身后,与玄老正面对立,唇边一抹凉意:原来这就是自己所谓“筛子”的作用——也好啊,我也想知道这结果。
于是,她煽风点火:“他说得有道理,是该杀了我。若想执掌考域,单论‘公正严谨’,普天之下,不畏强权者何其多?所以‘立场’这桩事,才是重中之重——杀了我,你就可干干净净地抛开过去,敢为天下先,岂不妙——”
“说什么浑话!”韦老师转身呵斥,有太多的严厉,就折射太多的偏爱,“年纪轻轻,一个‘杀’字岂敢轻易出口!你我之间即使没有师徒情谊,在我面前,你也终究是个学生,没有利益承接,更没有立场对决!”
琮晴收声,心头那一股从玄老现身所涌起,再到韦老师摘下面具所高涨的浮躁,被这一句的呵斥瞬间遏制。
“玄老勿恼,我们之前的约定容后再说。”韦老师指向琮晴,神色肃穆,“但这人我还是要带走。小姑娘今日冲撞您的地方,请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这一次轮到玄老愕然:他纵横明暗、黑白数十载,可以不惊讶这临阵倒戈,但惊讶的是一切的反转来得太快,快到他无所适从。
怎么办?他若有所思,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垂目侧偏,随即燃起玄气:今日韦老师初到之时,还是淡淡火色,此时增色加浓,四周的嫩小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缩、枯萎,空气中灼热难耐,预见就要簇起一片火海——
他走近,附耳轻语:“韦老师不要心软,一次就好。”
琮晴将发夹攥在掌心,冷眼旁观:有些人曾经错信,再信就要更有耐心。
此时的三人局面,异常诡谲:韦老师立于中央,原是救助者、共事人的角色,但画风一转,俨然成了抉择者、被评判的角色;琮晴与玄老对位而居,有着同样的冷静,更确切的说是冷漠,毕竟对于这两人而言,“立场”都至关紧要;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眼中隐含明亮的期待,而他的眼中存下阴郁的杀意!
“我明白您的意思,刚才的话是我唐突了。”韦老师向他低头,“我不想杀人,但我可以当着您的面,给她重新缚上‘蜜梨’。附上之后,她只能任凭牵制,这也算不违背我所说的师生立场。”
“这——”玄老笑开,“你们这些人就是迂腐,凡事都要有个说法。唉,就勉强可以吧。”
琮晴咬了咬唇,侧开脸,是说不清的失望。
韦老师板正她的脸颊:“这件事是我看不清,对不起。”
……
刹那间,粼粼之隐符,犹如飘摇的落羽,叠叠又漫漫;她一惊,疾步退开,但俨然难以挣脱;他大喜,还想一探究竟,触手隐符,却被它有意避过——韦老师是精于制符之师,这一丛丛的隐符,顺应心意,绕着琮晴细密地、不遗余力地铺展,直至起立“绮纬”——
第50章 目标不明,谁是控局人?
绮纬,立纬之琦幕,遗世独立的宁静——
置身其中,隐符密密如织,铸就三面高墙:琮晴逾越不得,正要击开,隐符却抢先一步张牙舞爪,细戳戳、麻密密的触角,几分触目,叫人不敢向前;三面之围,却独留一条“蹊径”,蜿蜒曲折,是引人行进之意。
琮晴岂会轻易尝试,只固守原地,透过隐符交织的疏漏、薄透之处,向外张望。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失望,或者确切的说是“失真”:眼前的景象俨然被修饰,甚至美化:赤焰的色化作江枫渔火,隆隆的对搏声,犹柔一曲《小牧苏童》!
她自然不信,不由地靠近查看。这一“靠近”,分寸失度,就一不小心触及隐符——嘶!琮晴倒吸一口凉气,正想着该如何退开“触角”,不料它却抢先一步避让。
咦?琮晴不解,小心翼翼地点触,隐符竟簌簌抖动,就像小孩子家冷不丁地被挠了痒痒,所以这——
来不及探究,猛然间地动山摇!刚才还虚落落的隐符“高墙”,此时陡然扩充,膨胀的覆面完全遮盖视线,更向内疾速挺进——就这样,她被急不可耐、势不可挡地推进“蹊径”——
“蹊径”之旅长漫漫,晦暗且逼仄。琮晴被隐符驱赶着前行,稍有停顿,它们即刻贴近,隔着衣衫,都能清晰地感受细密如钩的触角。她只能一路向前,不作犹豫,但也不忘落下冰晶做标记。待到“山穷水尽疑无路”,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云淡风轻,阳光浅浅!
这里是?一丝熟悉感漫上心头,她飞出万千冰晶,且逐渐升腾:起初,毫无阻碍;直到升起半空,隐约感觉隔断;稍作起力,冰晶随之摇摆,听见脆脆的“叮叮”声,此起彼伏,犹如晨光熹微,“啾啾”的鸟啼,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启。
如此高度才有的“叮叮”声,无疑是冰晶碰撞监事之棱镜;而密集的棱镜排布,此处正是主线路径!琮晴眯起眼儿,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嘻嘻,猜到您即使一时被蒙蔽,但终究不会同流合污。这样的您,我们之间的师徒情份或许还有缘继续,是不是啊韦老师?
糟了!这一刻的嘴角轻扬,下一刻的后知后觉:为什么要这样急切地将我赶出?最后那一声的“地动山摇”,又发生了什么?琮晴当即转身,刚才还汹涌澎湃的隐符之阵,此时再不见痕迹。这显然是不想被她追踪,叫她再入险境。
所幸事与愿违——
琮晴沿着事前留下的冰晶标记,一路飞奔,回到战场。眼前的景象,凶残得触目惊心:掀倒的排木、翻涌的草皮、嵌钝的山峦,飞沙走石,沟壑遍野,原本阴郁的天色,此时完全落了黑,几簇焰色,更显诡异,叫人恍生“星火燎原”的威胁感。
这凌乱的象,叫她昏懵,更撩动起原以为已埋藏好的锥心之痛:四年前暗部之殇,全队十八人,在同样的一片狼藉中,从此生死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