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余鑫诚刚开口，却看到竺立脚步顿住，像是不可置信般直直地望向门口那个纤弱秀美的身影。
袁晓默不作声地站立在门口，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竺立，偌大而空旷的室内篮球场，衬得她的身影格外娇小。
设想过很多四人重逢再聚的画面，却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场景。明明她和余鑫诚是情侣，在竺立和袁晓面前，秦歌却只觉得自己多余得像个电灯泡。
袁晓低着头走在最前面，竺立紧紧跟着她，秦歌和余鑫诚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谁也不敢上前说话，四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要不……让他们单独谈谈吧。”余鑫诚忽然拉住秦歌，停住了脚步，“感觉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在一旁，他们不方便开口。”
秦歌担心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终究是没再跟上去。
“你们这朋友倒是处处留情啊，有意思。”一声熟悉的轻笑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和戏谑。
余鑫诚瞬间蹙起眉，毫不客气地转身盯着孙旭杨：“还是先问问你那朋友什么意思，不分青红皂白，一冲上来就打人？”
孙旭杨却也冷了神色：“你们跟他关系这么好，他和简宁的事，你们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他，简宁的事情是个意外。再说，我哥也是尽心尽力照顾了她三年，甚至因为她还选择了出国，怎么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换了别人根本用不着这样，你们还想让他怎么样？”余鑫诚气得咬牙切齿。
“仁至义尽？”孙旭杨冷笑一声，“他明知简宁因为他被绑架了，不出声也不露面，任凭那几个畜生糟践了她，这也算是仁至义尽？”
“什么？？！”余鑫诚以为自己听错了，秦歌也是愣在原地。
“看来你们不知道。”孙旭杨看了他们两眼，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言哥的确是冲动了点，毕竟他是简宁的堂哥，如果换成你们的妹妹遇到这事，是不是杀人的心都有？”
“不可能！竺立他不是这样的人！”余鑫诚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孙旭杨的目光瞬间多了层冰冷的寒意。
孙旭杨扫了一眼下远处已经快看不清的两个身影，扬扬眉：“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就能确定他是怎样的人？”
秦歌紧紧咬住嘴唇，心跳如鼓，尽管之前她听袁晓说过简宁的事，却没有想到竺立知道这一切，还任由这件事发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是真的。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竺立吗？记忆中那个清俊温和，霁月光风的少年，纵然气质淡漠疏离，但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冷血自私，见死不救……
“他是我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余鑫诚紧紧握住拳头，“你这样血口喷人，又有什么证据？！”
孙旭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瞬间又换上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神色，转身正欲离开，却又停住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歌：“秦歌，我劝你……离这样的人远一点。”
“她应该离你这样的人远一点才对！”余鑫诚气愤地冲着孙旭杨的背影大喊。秦歌感觉到他的身影在微微颤抖，心不知不觉沉了下去。
夕阳渐沉，霞光满天，连丛林湖水都被染上了一层橘色的浪漫，即便是日暮时分，秦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深秋刺骨的寒意，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我不信！”余鑫诚语气异常坚定，“简宁和我哥的事情，我多少打听过一些，不可能是他说的那样！”
秦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袁袁跟我说过，简宁确实是被……”
余鑫诚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就算……我哥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他不是那样的人，何况……”
他张了张嘴，却再难以继续说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竺立对简宁的关心，早已超过了普通同学或是朋友之间的程度，但他们清楚地知道，竺立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袁晓，从来没变过，那么对简宁，竺立这样做，更多的只能是出于责任感和深深的愧疚。
有雏鸟的声音在空中盘旋，秦歌抬头望着暗涌般重叠团积的云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无论是否像孙旭杨所说的那样，简宁的事情注定会成为竺立一生都难以逃避的负担。或许，袁晓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一切，才那样痛苦而决绝地切断了她和竺立的关系，并且一直在逃避着他，逃避着自己的内心。
竺立的离开像他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也没有让任何人送别，只在登机前给秦歌和余鑫诚发了消息：即将登机，勿念。
“我打电话问过我爸妈了。”余鑫诚站在秦歌旁边，语气有些沉重，“原来姑父并不是因病住院，是被几个上门闹事的人打伤的。听说，好像是因为什么赔款纠纷……”
“是因为简宁……”秦歌迟疑着抬头看向他。
余鑫诚点点头：“我哥这次回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对方闹着说要起诉他，简宁出国的所有费用，都是我哥家里承担的，即便如此，她们家人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可我还是不信……”秦歌蹙了蹙眉，“如果，如果竺立真的当时见死不救，那他事后为什么又要做这么多事情，这么多弥补呢？”
第54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也不信，对了，袁袁姐有跟你说过什么吗？”余鑫诚从不怀疑竺立的本性，但是他内心却有另一个疑虑一直挥散不去，那天竺立说，自己是咎由自取，这中间到底又有什么隐情呢？
秦歌摇摇头，有一点她和余鑫诚心里都清楚，竺立这次会来S市，主要是为了袁晓。从他在篮球场看到袁晓的眼神就知道，袁晓自始至终都是他最深的执念，不甘心，也放不下。
可他的执念，终究还是渐行渐远。
随着这学期临近尾声，期末考试也如约而至。与高中的考试不同，大学的期末考试无论是难度还是压力都小了许多，只要考试前花些时间整理整理下笔记和重点，通过还是很容易的事。
最后一门考试铃声结束，秦歌走出教室，不由眼睛一亮：“袁袁？”
袁晓笑吟吟地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她，她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带着软绒绒的贝雷帽，梳了两条可爱的辫子，穿了卡其色的牛角扣大衣和格子裙，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冬日暖阳一般柔软温馨。
“你今天好美呀！”秦歌笑着跑过去拉起她的手，“你们也考完啦？”
“考完啦，知道你下午最后一门，特地来等你一起去吃晚饭，明天就要放寒假了呢……”或许是因为在室外站久了，袁晓手心有些冰凉。
“好呀，走……”秦歌话音未落，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脑袋，疑惑地抬头看去，孙旭杨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慵懒而随意：“这么快就忘了啊？”
“忘了什么？”
“今晚篮球社聚餐……”孙旭杨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啊！”秦歌呆呆地站在原地，篮球社聚餐确实是上周就定在了今晚，只是她最近忙着复习考试，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没事……”袁晓看了眼孙旭杨，脸红了红，“你们约好了的话，就先去吧。”
“等等！”秦歌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袁晓，犹豫了一下，对孙旭杨说，“袁袁不是外人，带上她可以吗？”
孙旭杨耸了耸肩：“是不是外人，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你！”秦歌看到袁晓脸色瞬间尴尬到涨红，一时气急，狠狠瞪着孙旭杨，却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秦秦，”袁晓拉了一下秦歌的衣袖，“你去篮球社那边吧，我们后面还有的是时间再聚。”
“不过——”孙旭杨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刻意拖长了声调，“言哥家里有事，已经提前回去了，今晚倒是空出来了一个位置……”
“那你不早说！”秦歌咬牙瞪着那个施施然的背影，又被这家伙给耍了一道。
考完试后的聚餐，氛围都轻松了许多。袁晓的到来更是让篮球社许多男生兴奋不已，毕竟是财管专业的班花，在学校里人气还是很高的。菜过三巡，大家玩了两盘桌游狼人杀之类，不知道谁提议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请问……你曾经或现在，对某个男生有没有产生过好感？”轮到袁晓选了真心话时，几个男生明显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一番交头接耳之后，其中一个男生小心翼翼又期待地问道。
袁晓下意识看了一眼秦歌，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安与歉疚：“……有。”
“是过去还是现在呀？”
“…………都是。”
那几个男生的表情明显更兴奋了，显然是多少听到过一些关于袁晓表白的传闻。“是我们篮球社的吗？”有人直接高喊了一声，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袁晓偷偷瞥了一眼孙旭杨，他正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上的酒盅，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她怔了怔，只觉得面色滚烫，低下头不再开口。
“不是说好一轮只回答一个问题么，这条过了！”秦歌看出了袁晓的窘迫，连忙站起身替她解围，引得那几个男生嘘声一片。
“那就轮到你了。”刚刚问问题的那个男生冲着秦歌挑了挑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除了你现在的男朋友，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男生？”男生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有。” 秦歌很坦然地说。
孙旭杨却在此刻猛然抬头，紧紧盯住秦歌，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什么时候？为什么后来不喜欢了？”男生继续追问道。
“初中……到高中的时候吧，”秦歌想了想，“只是觉得对方是个很优秀的人，当然现在也是，不过人家心有所属，就算了。”
孙旭杨的目光暗了暗，没说什么，低头一口喝完了手里的清酒。
大家哦得起哄了一阵，又这样过了几个人，轮到孙旭杨，他懒洋洋地倚在座位靠背上：“真心话。”
“真心话？”几个好事者顿时来了劲，眼神里满满的好奇和八卦。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孙旭杨在学校里面几乎是他们这届新生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长得帅，会打篮球会唱歌，从入学到现在，追求者可谓数不胜数，只是他似乎孤傲惯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少能够被人窥探一二。
“杨子，追你的女生那么多，里面有没有你心动的呀？”其中一个按捺不住，直奔主题，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追我的吗？没有。”孙旭杨回答得干脆利落。
袁晓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强忍着情绪咬住嘴唇，秦歌坐在她身边，感受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追我的，倒是有一个。”孙旭杨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
“哟？不会吧？是哪位美女入了我们杨子法眼呀？”一听这话，原先意兴阑珊的几个人皆是精神一振，好奇地追问道。
孙旭杨笑了笑：“秘密。”
“切——你这算什么真心话呀？”众人一时扫兴，秦歌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平日里摆谱摆惯了，怎么能指望他嘴里吐出真心话呢？
“不对啊，”有人发现了蹊跷，“我说杨子，如果你喜欢对方，那就去追啊，以你这条件，追到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再说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啊……”
“因为……”孙旭杨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秦歌，“和秦歌一样的理由，对方心有所属了，没办法。”
他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勉强与无奈，众人的胃口瞬间被吊起，可不是吗？像孙旭杨这样万众瞩目的帅哥，居然会喜欢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女生，大家忍不住好奇，这女生到底是又怎么样的魔力，被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又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孙旭杨都觉得挫败吗？
“该不会是什么青梅竹马吧？”众人议论纷纷，孙旭杨却不置可否。
“杨子，你这整的我们哥几个太好奇了！”有人忍不住嚷嚷，“给个提示呗，比如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旭杨顿了顿，仿佛回想到了什么，笑意浮现在脸上：“认识是因为……鞋带。”
秦歌大脑瞬间轰得一声。
鞋带？鞋带？！
她初见孙旭杨的时候，正是自己最窘迫的时刻，是他解下鞋带帮助她避过难堪，难道，孙旭杨说的鞋带，就是指……
所以，心动的女生，已经心有所属，指的就是……
秦歌脑海里一片混乱，惊愕无措地看向孙旭杨，孙旭杨也正在此时看过来，脸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淡然的笑意，眼神却格外清明专注。
怎么会？怎么可能？？
那……袁晓……
秦歌猛然回头看向袁晓，她却怔怔地微微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深思，并没有注意到孙旭杨看过来的目光，这让秦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军训鞋带的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只有她和孙旭杨知晓。所以孙旭杨说出这两个字，引得众人猜测纷纷，却没有人往秦歌身上想。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漫长的聚餐，秦歌和袁晓拉着手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在学校里并肩走了，只是两人各自怀揣心事，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
秦歌心情纷乱极了，袁晓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可她最好的朋友，喜欢的男生却对自己动心，她忽然就体会到当时竺立向袁晓告白时，她内心是怎样的挣扎波动，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余鑫诚，不会再对其他男生动心，只是面对着袁晓，她内心总是怀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