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秦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秦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你的父母可能是这么打算的，他们知道外公留了一大笔遗产给你，所以现在，他们先找到你，让你接受外公的遗产，然后再找个理由以你监护人的名义把这笔钱据为己有……而且我猜，他们之所以急急忙忙想安排你出国，可能就是想趁你离开的时候去做这些事……”
第68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为什么……”秦歌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秦爸听在耳里，很是心疼。对于秦歌，他虽然不像别的父亲那样无条件的溺爱，却也是从小把女儿捧在手心里，让她无忧无虑长大的。原本他也不想以过多的恶意去揣测那对父母，只是今天看到于梦莹竟然动手扇了秦歌一巴掌，实在让他觉得愤怒又匪夷所思：“妞妞，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爸爸现在也只是往最坏的打算去想，毕竟这一连串事情实在是来得太快了，我们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也许我们冤枉了人家也说不定……”
乍听到爸爸叫自己妞妞，秦歌觉得眼泪又要不受控制了。秦爸很少会这么叫她，记得小时候她调皮去爬单杠，一不小心摔下来，额头鼓起了好大的一个包，爸爸一边心疼地帮她包扎，一边安慰她妞妞不哭。每次爸爸这么叫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无论多大，似乎都是那个受伤了还是会哭着钻进爸妈怀里的小女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有父母的怀抱才是最踏实的温暖。
说起来多么讽刺，同样是父母，自己的亲生父母对她是处心积虑的利用和算计，而养父母则是为她处处着想，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秦秦……”余鑫诚担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歌转过身，余鑫诚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就着急了，一把揽过她：“怎么了，秦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秦歌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靠在余鑫诚肩膀上大哭一场，把内心的委屈和失望彻底倾泻出来。
“真不是人！连亲女儿都不放过！”余鑫诚忍不住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看到秦歌这样，他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要不是因为对方是秦歌的亲生父母，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更难听的话骂出来。
袁晓在一旁抚摸着泣不成声的秦歌，眼神里也是止不住的惊讶和愤慨，虽然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严乔和于梦莹真的是这样的打算。
“早知道这样，今天我就应该陪你去，至少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女人动手，”余鑫诚仍在耿耿于怀，“总之，下次他们再敢来找你，我就跟你一起去！”
“不会有下次了。”秦歌低下头，“我不会再见他们了。”
“我估计，他们没这么好对付。”袁晓忧心忡忡，“这两人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又涉及到这么多财产，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怕马上就又要来找你了。”
“那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们了……”秦歌闭上眼睛，她真希望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一觉醒来，再也没有这么多烦恼。
“秦秦，是爸爸！”刚走出学校大门，秦歌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和车窗后面严乔探出的脑袋。
“什么事？”秦歌目不斜视地走向前，冷淡地开口。
“好孩子，是刚下课吗？”严乔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秦歌的态度，笑得越发和蔼可亲，“饿了吧？上车，爸爸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课，等下去对面食堂随便吃点就好。”秦歌瞥了严乔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越是慈眉善目，她就打心眼里觉得越排斥。
“那……也行，那爸爸陪你吃吧？不瞒你说，自从爸爸毕业之后，这学校食堂是再也没有吃过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呢。”严乔一边说一边从车上下来，打量了一圈四周，像是有感而发。
秦歌没再说话，自顾自往食堂的方向走去，严乔紧紧跟在后面，一边没话找话般跟她聊着，她也没搭理，自从上次和袁晓碰面后，她就知道严乔这趟来找她的目的绝不简单。
“秦秦，爸爸这次是来给你道歉的。”端着餐盘在座位上坐定，严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歌的脸色，“上次你妈妈太冲动了，事后她也很后悔，回去哭了一晚上，说自己不该动手……”
“她后悔，她怎么不来亲自给我道歉？”秦歌打断了严乔的话。
严乔脸色微变：“她……她本来是要来的，可是今天公司那边有点急事……当然，这件事情爸爸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所以我来给你道歉，好女儿，你不要往心里去，看在我们也是一心为你着想的份上，你就原谅爸爸妈妈这一次，好不好？”
为我着想？秦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仍是不动声色。
严乔见她默不作声，俯身从带着的手提包里面抽出一叠资料：“你看，这是爸爸妈妈最近收集的一些国外最好的经管类学校招生简介，还有找中介了解的申请要求什么的，都在这上面了。为了这些，你妈妈跑了好几个留学机构咨询，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他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把资料往前递了递：“孩子，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学校？”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秦歌盯着眼前那厚厚的一叠资料，却没有伸手去接。
严乔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把资料放在桌子上：“你说。”
“我很好奇，”秦歌注视着严乔的眼睛，“你们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如果换成别人，失散二十年才找到的女儿，肯定巴不得把她牢牢拴在身边，为什么你们刚找到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往国外送？”
严乔呼吸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秦歌的眼神。
“还是说——”秦歌眼睛微微眯了眯，“你们其实根本不希望我待在你们身边呀？”
“胡说，当然不是！”严乔下意识手抚上额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
“是，做父母的，谁不想让子女常绕膝下，享受天伦之乐？”严乔慢慢睁开眼望着秦歌，语气竟变得有些凄楚，“可是孩子，虽然父母会尽全力去保护你，为你创造最好的条件，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自己学会独立，变得强大。我们希望你能够去更广阔的世界，丰富你的阅历，拓宽你的见识。我们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把你拴在面前，阻挡你飞翔的步伐，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要忍痛割爱，你说对不对？”
严乔这一番恳切的言辞，让秦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只得默默垂下了头：“可是……可是，我对管理公司什么的，确实是不感兴趣……”
“关于这点，我跟你妈妈商量过了。”严乔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秦歌碗里，“我们两个人也反思了一下，之前确实是我们太强势了，只顾着自己的想法，没有问过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样吧，孩子，我们各退一步，留学的事情你听我们的，等毕业之后，无论你未来想走那条路，爸爸妈妈都支持你，怎么样？”
秦歌没想到严乔的态度突然转变得这么快：“你的意思是说，哪怕我不接管公司，也是可以的？”
“当然，什么都没有我们女儿开心快乐来的重要。”严乔笑眯眯地望着秦歌。
“你是说，他们还是坚持要让你留学？”余鑫诚听完秦歌的描述，蹙起眉头，“看来之前秦叔分析的没错，这俩人的目的就是想现在把你支开。”
秦歌点点头：“目前来看，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哼，先让你继承一大笔钱，再把你送到国外去，到时候，这笔钱不就任由他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余鑫诚嗤之以鼻，“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秦秦，那你是怎么回他的呢？”袁晓看向秦歌。
秦歌举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我答应了他的条件。”
“什么？？那怎么行？！”余鑫诚和袁晓异口同声地大喊，差点没把秦歌呛到。
“你你你，你明知道他的打算，怎么能答应呢！”余鑫诚急的来回摇晃秦歌，“你可想清楚啊！万一他们真的把你送到国外去，那就真便宜了他们了！”
“你着急什么，我这不是还没出国嘛。”秦歌被他晃得脑袋发晕，“再说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想法，那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
袁晓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秦歌递给她一个默契的眼神，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一句话就能心领神会。
“可是……”袁晓还是有些担忧，“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啊！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摊牌？”余鑫诚不理解，“告诉他们，那笔钱他们想都别想，让他们彻底死了这条心！”
秦歌摇摇头：“现在我们还都只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再说了，今天我只是稍微试探了他一下，他就能振振有词说那么一堆，把自己说得多么大公无私，我反而成了坏人。如果我直接摊牌，他们肯定死不承认，之后，一定也会想别的手段把这笔钱骗走，那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你说得对。”袁晓沉吟着点头，“咱们就假装顺着他们的想法，看他们下一步什么计划，狐狸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余鑫诚恨恨地握紧拳头。
第69章 田园寥落干戈后
秦歌没想到，再次接到严乔的电话，竟然是外公病危的消息。
“这次情况很不好，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了。”严乔在电话里说，“现在已经在手术室里，秦秦，你来趟医院吧。”
秦歌急匆匆地冲出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路上她只给余鑫诚打了个电话，余鑫诚听说她要去医院，问清了地址，说他随后就到。
手术室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除了严乔和于梦莹，其他人秦歌一个都不认识，但大多是衣冠楚楚，气势十足的派头。有的一直举着手机发号施令，有的一边敲击着笔记本电脑，一边时不时看看手表，还有的在和旁边的人轻声交谈着什么。
秦歌犹豫着走上前去，严乔看到她：“外公已经进去3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你先坐在这等等吧。”
秦歌点点头，默默地找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下，抬头盯着手术室门口挂着的显示屏，“手术中”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身旁似乎时不时有复杂和探究的视线射过来，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耳语。
“这好像就是老二家找回来的那个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我听说，老爷子遗嘱里也给她留了份，就是不知道给了多少……”
“那还不是冲着钱回来的咯？”
“嘘……”
尽管身边几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秦歌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关于她的议论，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针刺一般地钻进她的耳朵，让她越发坐立难安。
“喂，护士，”眼见着一个护士急匆匆从手术室里走出来，那个一直在敲打笔记本的男子忽然抬起头叫住她，一边不耐烦地指指手表，“这都进去多久了，到底还要等多久啊？我这边有急事，等下要赶去开会呢……”
“是呀，我一会儿还有个项目要谈，在这等着太耽误时间了！”打电话的那位也抬起头附和道。
“医生还在抢救，请你们家属耐心点，稍安勿躁。”护士有些不悦地扔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拐角。气氛变得更加嘈杂，不少人也都流露出焦躁的神情。
“怎么样？手术做完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秦歌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余鑫诚，像是见到了救星：“你终于来了！……刚才护士说，还在抢救，让我们再等等。”
“没事，我在这陪你。”余鑫诚在秦歌身边坐下，环顾了一圈，轻轻碰了碰下她的肩膀，“哪个是……他们呀？”
秦歌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严乔和于梦莹：“在那儿。”
余鑫诚歪头打量了几眼，相由心生，果然看上去就是一副精明狡诈的样子。他心里这样想着，又看了看四周，神色有些吃惊，“这些人，该不会都是老爷子的亲戚吧？”
“可能吧……”秦歌只顾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反正我也都不认识。”
“啧啧，这阵仗可是够壮观的。”余鑫诚咂咂嘴，压低了声音，“奇怪了，怎么一个个都穿得这么正式，不像是来医院，倒像是来聚会的。”
手术室的亮灯骤然暗了下来，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众人皆围了上去，秦歌看到医生颇为遗憾的眼神，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病人身体实在太过衰弱，我们已经尽力了。”
四下霎时寂静无声，有几位女士掩面开始低低抽泣。
“我们可以进去看望病人最后一眼吗？”严乔迫不及待地问。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很抱歉。”
众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我父亲……病人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于梦莹突然开口。
医生似乎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于梦莹：“病人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没有留下额外的遗言，只说一切按之前约定处置，已经全权委托给律师代理。”
“这……”有几个人瞬间变了神色，之前一直在打电话的那位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他妈的，白白在这耗这么久，浪费我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