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胖咪子
时间:2022-04-08 08:08:56

  李延山乖巧笑,“没关系,我在学校里一直有打工,攒了些积蓄的。三个月而已,还能过得去。”
  一问一答,连贯流畅,就算有破绽也轻易绕过,简直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兵法活用。
  沈愉初停顿一下,问出心底最介意的问题。
  “对了,你进哪个部门,定了吗?”
  同一个部门的上下级,还是异性室友,别人可能会说闲话,她自己也觉得不是太方便。
  “定了,市场一部。”李延山调出公司邮件给她看。
  白纸黑字,不会有假。
  沈愉初打电话通知了房东。
  房东家就住在隔壁3号楼,过来只需要五分钟。
  李延山长相出众,举手投足间少年气满满,三两下就把房东太太逗得眉开眼笑,当场答应租房。
  沈愉初目光越过笑得合不拢嘴的房东太太,看他,在租房合同时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吧,这下再没有不行的理由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有。
  *
  夏日炎炎,下午三点半,正是午饭后犯困的时候。
  落地窗边的工位上,沈愉初半点没有困倦的模样,两只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眉目专注,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改报告,头上戴着耳机,一心二用参与电话会议的讨论。
  桌面上,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沈愉初按下会议静音,接起电话,嗯嗯应了两声,脚蹬桌腿滑出来,左看右看几眼,喊了声,“Ana,你现在有空吗?有资料要闪送,快递小哥到楼下了。”
  Ana从一堆比山还高的文件里抬起无焦距的眼,形容枯槁,“好的,我这就去。”
  “我去吧。”周明凑出脑袋。
  沈愉初把资料递给周明,“那就麻烦你了。”
  Ana抱怨道:“实习生妹妹走了,我们连个跑前台寄快递的人都没有了。”
  有其他部门的同事经过,打趣道:“怎么不叫艾琳姐姐帮忙?”
  沈愉初笑笑,说:“艾琳姐太忙了。”
  ivy刚出差回来,正站在打印机旁打印报销单据,听完全程,满脸苦涩,“我现在连报销都要自己做了,我刚才让艾琳帮我打印报销单,你们猜她说什么?”
  沈愉初设想了下,艾琳肯定说:“打好了,自己来我工位拿。”
  果然,ivy不思议地扬起声调,说:“艾琳居然让我过去拿,意思我还得跋山涉水换两部电梯去秘书那一层?那我干嘛不自己打。”
  众人哈哈大笑,笑中同时流露出能够身临其境推己及人的痛苦。
  ivy流连地望着空出的实习生工位,“Amanda,你说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
  除了高级别管理人员,源茂对所有中级管理层实行秘书共享制度,一个秘书对接好几位经理,自然是手中事物烦杂。
  可是,更主要的是——秘书姐姐们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关系户,又都是在源茂耕耘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是目前全集团脾气最大的群体。
  让订个机票酒店还行,要是谁胆敢开口要求她们做寄快递或是打印报销之类的跑腿杂活儿,秘书姐姐的一张灵巧利嘴,能怼得人躲进厕所隔间哭一下午。
  电话会议接近尾声,例行道完几句“大家辛苦了”的套话,沈愉初摘掉麦克风,起身去茶水间接水。
  周明刚从楼下寄完资料上来,Ana又一头扑回文件整理的归档大业里去了,Ivy还在打印机旁跟各式各样的报销单做斗争。
  他们的时间应该用来做更能创造价值的工作。
  沈愉初想了想,折返工位放回水杯,“不行,我得再去HR抢一个实习生来。”
  Ivy听了直摇头,“其他条线肯放人?”
  沈愉初苦中作乐道:“不放,我就躺在公司大门口撒泼打滚,让每个说不的人都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Ivy笑得直不起腰,笑完摸摸眼泪,“哎对了,那一群实习生小朋友,你有看中的没?”
  沈愉初下意识想到李延山,摇头,“没有,能有一个就不错了,听HR那边安排吧。”
  Ivy拢了拢手上的单据,“你去找HRD吧?我跟你一起去。”
  *
  走到HR总监办公室门口,门开着,董事钟文伯也在,正跟HR总监麦克说着什么。
  沈愉初拽了拽Ivy,“Ivy姐,钟董在,要么我们待会儿再来?”
  “没事,不用。”Ivy敲两下办公室门,径直走了进去。
  沈愉初只好道声“打扰了”,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麦克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开玩笑说:“啧,这来势汹汹的,搞得我有点紧张。”
  钟文伯笑着站起来,让出座位,拍了拍椅背,示意Ivy坐,同时跟麦克说:“别紧张,我这不还在呢,真有什么,我帮你做主。”
  麦克嘿嘿干笑着说“好好好。”
  Ivy坐下,翘起二郎腿,向麦克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麦克迟疑着看了眼钟文伯,为难道:“我看到你在系统里提的申请了,但……老马不批,我也不好越俎代庖。省得等到年终算成本效益的时候,老马倒过来怪我给你们安插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沈愉初和Ivy对视一眼,既是不占理的一方,那就只能考虑打苦情牌。
  没想到,钟文伯顿了顿,插话问:“真人手不够?”
  Ivy暗暗向沈愉初使了个眼色。
  沈愉初立刻会意,见有转圜余地,放飞演技,哽咽着诉苦,说起部门的员工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三秒钟就红了眼眶。
  钟文伯听她哭完,大概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赞同地乜了一眼麦克,抱起手臂,皱眉道:“实习生而已,给一个就是了。少一个实习生能Save多少cost?要是老马追究起来,让他来找我。”
  钟文伯都这么说了,麦克只能陪着笑脸说没问题。
  “算了,给都给了,干脆给两个吧,别小气兮兮的,寒了员工的心。”钟文伯一拍桌子,做了最终裁决,“就给她们那个……哎,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Amanda,上回跟你去安城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沈愉初僵住了,大脑就迟钝了一秒,麦克已经飞快点开邮件确认完毕,出言提醒道:“叫李延山,Alex。”
  钟文伯说行,“就他吧,反正Amanda跟他共事过,熟人交流起来也方便。麦克,你再多给她们安排一个。好了,这事就这样吧。”
  沈愉初蚊子音讷讷,“钟董……”
  钟文伯没听见,大手一挥,“要是谁有意见,写正式报告给我。”
  沈愉初目瞪口呆。
21
  时间一晃而过, 贺欢动身飞大洋彼岸,次卧迎来了新房客。
  上回看房时给了李延山小区的门禁卡,因此沈愉初只在玄关处迎他。
  一梯四户的房子, 沈愉初租的这套在电梯的斜对面, 门完全敞开,能从斜角看到电梯口的楼层数字跳动。
  她穿着浅灰色短袖T恤和黑色系脚休闲裤, 趿着深灰色的竹棉拖鞋, 立在门口,看着电梯一层一层上来,手攥住门把手,又放开,再抓住。
  自从钟文伯强行把李延山塞给她,沈愉初就陷入了些微的焦虑。
  一个部门上班天天见, 回家了还要朝夕相处, 同进同出。
  要是真的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偏偏她还有那么一点点隐秘的小心思,就让变得少许难捱起来。
  何况她还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真实的梦, 一个所有尴尬情绪都历历在目的梦。
  梦里, 男人眯起眼挑着嘴角看她,嘲讽意味十足的,“挺熟练啊。”
  啊啊啊啊啊她到底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大脑为什么在梦里编那样的走向!那样的台词!
  想起来就想猩猩捶胸以头抢地。
  但如果因为梦境, 而逃避一个人, 对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他来说,好像又不太公平。
  诸多因素使然,她没有当一个好室友,开车去接李延山搬家。
  东想西想, 神思被电梯“叮”一声拉回,梦里满脸戾气的男人出现在面前,拖着一个银色的大行李箱,正笑眯眯地招手向她问好。
  沈愉初侧身让出过道,往地上放了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笑说:“还担心你找不到,正想下去接你呢。”
  是习惯使然的客气话,她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毁掉租约。
  李延山拘谨地换好拖鞋,回身关上门,才拖着行李箱慢慢往里走,“上回来过一次了,还有印象。”
  沈愉初没有跟上去,在鞋柜边站着靠了会儿,思虑良多。
  再不说点什么,他就真的要搬进来了。
  沈愉初最后挣扎:“那个……我平常加班很多,回家很晚,可能会吵到你睡觉。”
  李延山立马立正站好,笔挺挺地答非所问,“好的,我一定动静小一点,不影响你休息。”
  沈愉初默了默,“嗯……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你随意就好,不用特别顾忌我。”
  李延山义正严辞,认真道:“要的要的,我们是室友嘛,要相互体谅的。”
  沈愉初忽然有点无从下口的愧怍。
  她沉默地看着李延山拖着箱子进了次卧,斟酌再三,再次出击,“而且我厨艺很差,也不怎么会打扫卫生。”
  李延山拉开窗帘,让饱满的阳光洒进来,明亮的笑意携着暖阳一道积极表态,“没问题,我会做饭,以后下厨的事我全包了。”
  沈愉初到嘴边那句“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别的房子”,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公司里,能不能不要提我们合租的事?”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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