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沈云安说道:“生理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是轻微感冒,休息几天就好了。”
“如果是记忆方面,人为干预不了,只能尽量少费脑,少去回想以前的事。”
乌桃坐在病床上,神色恹恹的,没说话。
等沈云安走了,迟弈这才走回到病床前,问着:“还疼?”
乌桃声儿有些闷:“一点点。”
听到这句,迟弈冷笑了声,眯着眸,面色不善地瞧她:“乌桃,你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给我找?”
“你是不是觉得脑子在你身上长,我就不知道你想什么?”
乌桃掀眸看他,自知理亏,鹌鹑似的没出声。
就看迟弈伸手过来。
他指节分明,骨骼上的突起瞧着干净又雅致。
单单看手,总觉得迟弈该是执笔读书的淡雅贵公子。
……若是忽视掉他现在能吃人的神情的话。
他惩罚似的,指尖点在乌桃的额头,戳了几下。
语气又恼又无解,只问她:“怎么想恢复记忆了?”
迟弈脸色很沉:“不是答应的要纠缠一辈子。”
“乌桃,你想跑?”
乌桃本就有点头疼,不等她说话,迟弈先慌慌张张的脑补了半天,都没有她解释的余地。
虽然,她的确是想努力尝试一下能不能恢复记忆。
但不是为了跑,是为了迟弈。
更是为了她自己。
乌桃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她没能拿全部来爱迟弈,甚至连给他一句肯的承诺都不能。
就因为她也不了解自己。
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人,怎么配全身心的爱人呢。
迟弈那么好。
他值得更好,也更纯粹的爱。
这件事本来没想让他知道,但是她每次努力去回想都会头疼,迟弈一向敏锐,一来二去就藏不住了。
这下好了,被抓包,她也只能顺其自然。
乌桃扯扯他衣角,服了软:“我不是想跑。”
“以后不会了。”
迟弈气笑了:“没了?”
“迟弈,”乌桃调子虽缓,但神色却还是不太好,脸色发白,明显是需要休息,又说着,“我累了,等我睡醒跟你说,行吗?”
迟弈盯着她看了几秒,正色起来,伸着她躺下,说着:“行,睡醒了说。”
关好门。
他没停留就去了沈云安办公室,靠在门边,眉眼微冷:“这么刺激脑部,她真没事?”
沈云安正在剪桌子上绿萝,动作没听,淡淡道:“休息几天,不再想就没事。”
屋子里静了半晌。
迟弈的声音才传来:“会想起来么。”
沈云安停下动作。
“听小嫣说,上次见面不是说开了?”沈云安神色平静,“还怕?”
迟弈淡淡睨他一眼:“说开是一回事,要是真的醒了是另一回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梁嫣失忆一个你试试?”
沈云安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
他没再接腔,只说道:“顺其自然。”
“我下午还有会要开。”
这话就是赶客的意思了。
沈云安神色冷淡,将绿萝修剪完毕,卷起袖口,准备动笔写材料。
迟弈这才走。
顺其自然这道理,他能不懂?
时至傍晚,睡醒了的乌桃被迟弈送到卧室,周围无人,迟弈才旧事重提:“不是说要和我解释?”
“现在。”
刚刚才被迟弈温柔放在床上没做好心里准备的乌桃:……
有这么想知道吗?
她看着迟弈一幅我看你怎么解释的冷淡神色,咬咬唇,轻声道:“我以前是没想过恢复记忆的。”
“但是……”
迟弈瞳孔一缩。
“但是上次和小嫣去一高那边吃饭的时候,我从老板的口中得知了之前我们的一些故事。”
乌桃微微抬起头:“迟弈,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么遗憾,遗憾我忘记了过去关于你的那些事。”
她说着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也不想看他冷脸,顺势去搂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继续说,嗓音带了点鼻音的清软:“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迟弈。”
“我忘记了所有事,包括你,可你却是带着所有的伤口重新爱我。”
乌桃的声音有些哽咽,语调也断断续续。
“迟弈……你得多疼啊。”
迟弈的心蓦地软了。
他脸色缓和下来,伸手去抚她的背,低声道:“是为了我?”
“嗯……”
乌桃从他颈窝抬起头,那双迟弈记忆中清冷淡漠的眼睛里,此时挂着泪,里头是一眼看得到的心疼。
现在的她平静,柔软,面对他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放松和欢喜。
哪儿还有什么刺。
他的女孩再也不和从前一样了。
知道心疼他。
迟弈缓缓扬起笑来。
他低头吻乌桃的眼泪,笑得懒洋洋的:“我现在是不是也算尝到仙女的眼泪了?”
“还挺值。”
乌桃瞬间破涕为笑起来。
迟弈总有办法让她开心。
她细腰被迟弈揽着,两人贴的亲密无间。
乌桃在他怀里,伸一只手去戳迟弈的嘴唇。
说着:“仙女和凡人相爱,那你是不是还赚了?”
迟弈又顺势去吻她的手指,深深看着乌桃,嗓音有些哑:“是啊,赚了。”
旁人梦想成真。
他是妄想。
-
距离赵芷卉入狱大概十天后,赵翔很快就提起上诉。
迟弈交代了徐鸣去处理这件事。
天越发的冷。
深秋时节,风雨皆繁。蔚川虽然靠地理位置靠南,还是冷得人只想往屋里钻。
乌桃本身是怕冷的,这时候就更不想出门。梁嫣和她一起住在禧园里面,两个人没事说说话,聊聊八卦,甚至梁嫣还拉上乌桃一起打游戏,倒也过的清闲自在。
这期间余晴来过一次禧园,本身是来看乌桃的,见她悠闲自在,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就陪她聊了聊天,说过一阵会很忙,可能来不了了。
乌桃知道她这一行聚少离多,她肯到处跑,就关心了几句,亲自送到了禧园门口。
余晴走后,梁嫣拿胳膊肘戳了下乌桃,问道:“姐姐,这是你经纪人呀?”
还没等乌桃回话,她就笑眯眯地说:“之前你怎么没和我说过啊,我就说嘛,你这么漂亮,不去当演员多可惜啊。”
乌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呢。”
梁嫣点点头,又眨巴着一双溜圆的杏眼,好奇地问:“那你还回去当演员吗?”
乌桃身形一顿。
过了几秒,她才说道:“我头伤没好,现在还不知道。”
梁嫣又点点头,很认同地说着:“也是哦,演员很辛苦的,经常要在外地拍戏,要是有打戏什么的,又很危险,听说还有吊威亚啊什么的。你现在头伤都没好全呢,肯是去不了的。”
说着她还嬉笑着开玩笑:“娱乐圈好多女明星都想认识迟弈哥哥呢,对她们这种人来说,名气是攀高枝的垫脚石,嫁入豪门才是梦想,根本就不热爱演戏。”
“迟弈哥哥才不喜欢这种人呢。”
梁嫣凑到乌桃身边去:“姐姐,我听说迟弈哥哥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啊,你怕不怕他被别的小妖精勾搭?”
乌桃摇摇头:“不怕。”
梁嫣揶揄着:“这么自信?”
“他收购的是我签约的公司。”
梁嫣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难道迟弈哥哥早有预谋,准备捧你吗?!”
“那倒不是的,”乌桃淡解释,“我来禧园之前他就决了,应该是碰巧。”
围着乌桃转了好几圈,梁嫣兴奋地说:“你和迟弈哥哥简直是言情小说里的范本!”
“什么范本?”
梁嫣搓搓手:“失忆影后:霸总蜜爱小娇妻!”
第46章 生日
初冬降临。
禧园老树的树叶落了个干净,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寒风萧瑟,连带着仅存的几片枯叶也被风吹掉。
万物萧条,唯有这几年新栽的常青树青翠依旧。
十一月份的时节, 蔚川却难得的下了场极小的雪。薄薄落在松针上一层, 如月如霜。
乌桃站在露台上抱着一杯热水看风景,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她身上瞬间化为细小的水渍。
梁嫣从楼下上来, 正看到乌桃背对着她站在露台上, 背景是漫天的雪。
那一瞬间, 梁嫣似乎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个人,分明不争不抢的淡漠性子,却叫人挪不开眼。
她这么默默看了几秒, 笑得明朗:“姐姐, 饭都上齐啦,快下来!”
闻声回首, 乌桃问着:“迟弈回来了吗?”
“爸爸说在路上呢, 先下来吧。”
乌桃关上露台的落地玻璃门, 将满城风雪隔绝在外, 踏一步回来, 暖意盈身。
同梁嫣一起往楼下走,连楼梯把手都布置了装饰, 处处可见喜庆的氛围。
今日是迟弈的生日。
也是近几年来, 迟弈第一次过生日。
往常迟弈事忙, 并不恋家, 几个月回一次禧园也是常有。家中无人, 只是机械地维持着运转,没什么人味。
可自打乌桃来了以后, 禧园就热闹多了,迟弈经常回家,梁嫣也在禧园住下。
这偌大的园子才有了家的样子。
给迟弈过生日是乌桃提出来的。
一年只一次的特殊日子,他对自己不上心,可乌桃却上心。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过生日。
以后还会有给他过两次,三次,好几十次。
乌桃希望自己总能在迟弈身边陪着他。
快下到一楼的时候,梁嫣偏头八卦:“姐姐,你给迟弈哥哥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乌桃浅笑着说:“可以说吗?说了是不是就没有惊喜了。”
梁嫣被吊足了胃口,撒着娇说:“我好奇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乌桃架不住这阵势,只好放低了声音说:“其实也不特别,是我在商场买的礼物。”
“具体等晚上你就看到了。”
下到一楼大厅,梁伯已经在一楼等候,女佣们忙碌地推着材料架子来来回回,给迟弈的生日晚宴只剩下最后一点收尾。
是晚宴也是家宴,迟弈不喜欢生意场上的人来禧园,所以这个晚上,陪在他身边的还是禧园最亲近的这些。
乌桃和梁嫣并肩坐在沙发上等着迟弈回来,这时,门口的佣人四人一起推着手推车过来,最前的那个问着梁伯:“送给迟总的礼物怎么处置,上一个库房已经堆满了。”
梁伯沉吟片刻,摆摆手朝后:“先放去老宅子那边,等少爷回来再说。”
那么一车礼物,大大小小少说得几十件。
件件包装精致,价值不菲。
梁嫣凉凉地笑着:“这些哪儿是礼物呀,那是攀上方舟集团的敲门砖。”
“要是哪个被迟弈哥哥看中了,谈个合作,哪个不是一步登天。”
乌桃收回目光。
她倒是没想过这些,毕竟她不了解商业场的事情,也从来不过问迟弈的工作。
不过,看到这一车礼物,她还是有点惊讶。
可能不在生意场里的人总不能切身体会到方舟集团的可怕之处,乌桃就是这样。
她向来只知道迟弈有钱,走到哪儿皆是前呼后拥,众人的焦点,知道方舟集团的地位。
可是这些总是浮在明面上的。
一个冰冷的数字。
就像是小孩子都有个梦想,长大要赚一个亿。
知道那是很多很多钱,也知道数字,可是从没想过这比登天还要难。
登天只需要买张机票,可赚到一个亿哪儿有这么容易。
对她来说,迟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朋友。
他爱她,保护她,在她身边令人心安,也没什么架子。
从未体会过与迟弈之间有着如同天堑的距离是什么感觉。
她将自己代入陌生人的视角想象了一下,恍然间,似乎就懂了是什么感觉。
甚至有些熟悉。
这种无论怎么努力也摸不到天空的绝望感。
梁嫣的笑声近在耳边,她从思绪中猛然脱身,脸色多了几分苍白。
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热牛奶,刚喝一口,门口传来若有若无的,车辆停止的声音。
不出片刻,迟弈走了进来。
他仍然一身黑色西装,身高腿长,神色松淡,看起来矜贵自若。
进来的瞬间能看到身上细密的雪点,而后消失得干干净净。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同他打过招呼后才恭敬离去,只剩徐鸣同他进来。
转头看到乌桃的刹那,迟弈神色和缓,大步走过来,凝眉问着:“穿的这么少,不冷?”
乌桃唇边绽开笑:“你都让禧园的暖气温度这么高了,不冷的。”
她伸手去勾迟弈的脖子,刚一靠近,他身上冰冷的温度激得她打了个冷战,然后“嘶”一声:“好凉啊。”
迟弈去抵她不安分的手,微微皱着眉:“先不抱。”
他俯身吻吻她的额头:“我先去换衣服,别过冷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