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灵鹊儿
时间:2022-04-10 07:30:55

  这一眼就恢复了所有的紧张,迟心悄悄咽了一下,“疼得厉害么?”
  一身的寒气,这么远的距离许湛都能感觉到,脸色发冷,唇瓣都似乎薄了,瑟瑟的;刘海儿黏在额头,感觉都能滴下水来。凌海的天气就是如此,昨天阳光明媚,秋装就可以,这一下雨,一整天,气温骤降,她身上的外套显然不足够。
  “还好。麻烦你又过来看。”
  迟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也不是……”
  “有事儿找我?”
  “嗯。”
  “来,过来说。”
  迟心轻轻走过去,停在床脚处。
  “前段时间我在缘居公寓租了房子,结果他们出事了,昨天房东来把门锁了,留了电话让交涉。”
  “是么?”许湛眉头微微一挣,有点惊讶,这丫头来见他,他以为只有一种可能:因为他拒绝了许驳州来凌海,她不得不奉迟芳华之命再来打卡,没想到开口竟是直接说房子的事。
  “今天我打电话过去,房东说已经有人找过他,把钥匙拿走了。”说着,女孩抿了抿唇,“说是……我哥哥。”
  不知怎的,心里一点异样让许湛有了笑意,“你觉得是我?”
  闻言迟心脸一下红了,赶紧摇头,“不不不,我知道不是你!房东听起来很生气,说那人很魁梧、很凶,差点害他报警。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冯总。”
  许湛没吭声,冯克明能背着她去找房东自然就有她必然会猜到的道理,那捏着小熊的家伙,自信果然不是白来的。
  “之前冯总一直对我很好。联系这个房子也是莫斯行政一个大姐帮我的,现在出事,如果听说的话,能出手帮我的一定是他。”
  这丫头的声音小时候就又甜又糯,嘴巴一噘极会撒娇。长大了,并没多少改变,回忆起昨晚讲故事的小声儿,加了自己的小情绪很会渲染气氛,此刻一点一滴,认认真真,全是对男人的倚靠和信任。冯克明如果在场,一定满足。
  “你想让我找冯克明拿回你的钥匙?”
  “哦,不,不是,”她再次摇头,“我有冯总的联系方式。今天我也取了钱,会补给他。”
  许湛忽然好奇,“那为什么来找我?”
  停了几秒,她轻轻提了口气,“我……我知道我不能再去莫斯,不应该再跟冯总联系。以后都不会。只是这一次,我真的没办法了,想问你一声,我……能找他么?”
  作者有话要说:
16
  什么?
  许湛着实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征得他同意?请示他的许可?
  这突然的转变,许湛有些措手不及。眼前这女孩,眼睛里的怯是真的,勇敢也是真的。这一整天,拖到现在都没去找冯克明,原来竟是如此。
  为什么要问我?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这本该有的话,一个字都不及许湛此刻的心情。一个月前找她,提醒厉害关系,让她放弃工作、放弃跟冯克明的任何可能,凭什么?凭的不就是这无奈又耻辱的兄妹关系么?
  这么多年,他厌恶至极的关系此刻有了一种微妙又离奇的感觉。她真的这么听话?那天那么慌乱、紧张,对他的话并不知所云却依然能点头承诺。她走得这么彻底,让冯克明的关心和野心都无的放矢。这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处事方式,更配不上她的智商,这么笨的方式守住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承诺,只因为那个要求的人是他许湛么?
  可能,根本无关承诺,就是听话。
  尊兄为长,真是懂事。如果他说不行呢?事情就很简单了,不是么?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
  他一直看着她,唇角边的微笑并没有消失却好一会儿没吭声。迟心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她知道自己讨厌,哪有她这种反反复复非要沾人家的?世界这么大,怎么就不能不相干?可她也知道如果真的独自去找冯克明,不可能拿了钥匙就走,一旦被发现,她就……再也过不了许湛这个坎儿了。
  “电脑,我的电脑在里面。拿回来,以后绝不会再联系!”
  她蹙着眉,很坚定地许诺着。许湛笑了,“以后不要再说什么‘绝不会’这种话,你是学工科的,绝对状态只是一种假设,不是么?”
  “……嗯。”
  “钥匙我明天给你拿回来。”
  “真的?谢谢,谢谢!”
  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许湛微微点头,“你今晚住哪儿?”
  “去学校。”
  “学校?”
  “嗯,学校图书馆有通宵自习室。那里的老师我认识。”
  莫名其妙!许湛皱了眉,“找个酒店去休息,明天事儿还多着呢。”
  迟心点点头,“哦。”
  答应得毫无障碍,假得让人无奈,许湛只好问,“怎么回事儿?钱不够?”
  “不是……”女孩尴尬地抿了下唇,“没有身份证。”
  原来这样,许湛心里有点不舒服,假如,没有他这个假哥哥,她今天务必是要跟冯克明联系的,一时半会儿哪能找到合适的房子?而正等着她上门的冯总,绝不会让她流落街头。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人情啊,到最后就解也解不开了。
  “你今晚就待在这儿吧。”
  “不用不用,”迟心赶紧摆手,“看会儿书,很快就过去了。”待在这儿,这几个字听着就难熬。
  “帘子那边有陪床。先对付一宿,明天一早就让冯克明过来。”
  他的安排简单又正好,也并没什么关照的表情,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迟心只好点了点头。
  ……
  午夜,万籁俱寂。
  药和疼痛折腾得头昏脑胀、睡意全无,黑暗中许湛躺得很烦躁。
  扭头,一米之外是隔帘,帘子那边早就没了动静。原本这间房里挂帘是给医疗监测和护士准备的,倒意外地为这不是看护的陪床提供了方便。不用互相面对,各自安稳。不过那丫头虽然隐身了,可满屋子都是她的味道。
  洗漱出来,想来是没有带护肤品,把廉价手霜涂了一脸。奶香味儿的,甜兮兮地刺鼻,久久不散。
  许湛轻轻吁了口气,也就是明天了。他已经给冯克明发了短信让他过来。本来不想再插手他们之间,甚至不想让明子知道她是谁,可现在,不行了。这丫头从小就黏人,嘴巴特别甜,甜得很无辜,很容易就抓人,抓所有人。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年少时看到她就心烦的原因,没有理由的厌恶。
  怎么没有理由?太有了。这么多年,他刻意地不想忘掉,可今晚看到她,那副特别在意他这个大哥的样子,眼睛里的怯意实在是太真实了,他居然也就受了。
  男人的本性吧。保护欲。
  同情么?也可能是对这次缘居坑下的所有无家可归的年青人。图书馆,手霜,这一晚,他必须收留这个丫头,不管她是谁。
  腿不能动,身体僵得难受,胳膊撑起来,稍微活动一下。
  “是疼得厉害么?”
  帘子那边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很清醒。
  “困。”
  许湛脱口回了一个字。
  “我给你揉揉吧?”
  揉揉?许湛还没想到这两个叠字是怎么个意思,帘子已经拉开,洗得亮晶晶的小脸凑了过来,奶香刺鼻。
  “嗯?”
  他还在问,女孩已经握了他的手臂,开始抓捏。手很软,力道稍微有点轻,可是抓捏的正是地方,肌肉的酸、困瞬间就疏解多了,却让他的腿更加难受。一整天,伤处的痛已经麻木了,有时他用力挣一下,挣出痛才能替换那种麻木僵硬无处抓挠的感觉,此刻胳膊上一放松,腿就忍不了,许湛咬了牙,“腿。”
  “哦,好。”
  小心地掀开些被子,她的手伸了进去。早起在护工的帮助下他换了衣服,内衣、贴身T恤,可腿上只是医院的病服。一层之隔,她揉捏着。不知是她的温度还是摩擦的热,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手指,手很小,张开得很大,很努力地用力。
  这可能是他这几年来跟女人最亲近的时刻,轻轻咽了一口,有点尴尬,可是这一次她比刚才还知道怎么使劲,很舒服,舒服得他屏了呼吸,好久,再长长地舒出来,一整天的闷气都疏散。
  能一直不停,就好了……
  许湛睁开眼睛,看她背对着他,弯着腰,低着头,头发扎成个揪揪,乱蓬蓬的。
  “你坐吧。”
  “嗯。”
  她答应着,坐下来。许湛蹙了下眉,他的意思是让她拉椅子过来坐,这丫头却直接坐在了床边。没眼色!不过这样的高度似乎正好,手也更好吃劲,许湛便没吭声。
  很快,挂在床头的液晶屏上就跳过了三十分钟。真的很舒服,许湛一天躺着其实根本不困,可还是说,“好了,你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女孩头都没回,“你睡吧,我给你揉着,能睡得安稳点儿。”
  揉,她很喜欢用这个字,女孩儿家也不懂得在男人面前的措辞。这语气倒让他放下心来,许湛抿了抿唇,抬手枕了双臂,看着她。
  两天了,这丫头无家可归,没换洗衣服,没身份证,还被莫名其妙的车祸拖来了医院。他放了她走,可这一整天她又在外面东游西荡,鬼知道是纠结成什么样子才最后想通又来找他。
  真的是在乎他还是死钻了牛角尖?
  一个女孩儿,单身在凌海,艰难么?即便是陆又其的门生,出了象牙塔也泯然众人。许湛从小到大没离开京城,大学距离家门不到五站路,可他知道舍友们毕业后的漂泊和辛苦。这都是成人难免的经历,只不过,这丫头委实运气不好,犯寸。许湛不想开这个口,想了想,随便提道,“昨晚那个‘魔鬼圣经’,确有其事喽?”
  “嗯,确有其书。很神奇。”
  “所以杜撰了那么多出来,连黑死病都要牵扯。”
  “记载,无从考证而已。”
  哦?这回答有些意思,许湛接着道,“这么说,你很相信那个传说。”
  “书是一千多年前的,墨迹,纸张,”她低着头,认真抓捏,“经过这么多年学界的研究,假的可能性可以为零。”
  “嗯,不过很多事都没有一定必须的理由,所以才会有蝴蝶效应。混杂在一起的圣经典故、奇闻杂学,可能只是某个人某一时兴起的无聊拼凑。”
  “不可能。”
  女孩儿的声音干净柔软,斩钉截铁,许湛不由得轻轻一挑眉,“为什么?”
  “因为,一,墨迹,二,字体,三,笔迹。”
  “嗯?”
  “那个年代的捷克,那个年代所有有文字的地方都还在用羽毛笔、毛笔,写字都要现调墨,一盘墨,一碟墨水,用完后再调,下一次就不可能呈现出完全一样的色调和软硬度。这本圣经,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是一模一样的墨迹,怎么做到?是调了几缸的墨,在没有变质之前全部无差别用掉了么?”
  “时间考证本来就有范围偏差,”许湛不以为然,“一千年和一千零一年也许有差别,一千年零一天、零一个月也会有不同么?”
  “还有字体,”她继续说,“每个年代都会有旧字体传承也会有新字体出现,我们老祖宗是这样,国外也是这样,而这本圣经的字体,独此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同样字体的文献出现。实在无聊,独创字体未尝不可,那为什么再也不用了?是居奇么?然后,又流失得如此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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